昆仑山,峨眉月。
“神君大人,您就不要再难为我了,昆仑镜不都告诉过你了吗,因果已了,那不过是一场劫数罢了,神君从前修无情道,对此该是颇有心得。”
凌想的表情无波无澜:“男女之间是不能渡情劫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不是我的问题,我本来没打算给他设情劫,只是后来那个劫不受我控制了,我后来才知道,他在忘川三生石旁看了你许久,三生石感其心诚,所以给了他这次机会,你们的劫是三生石设的。
三生石隶属姻缘殿管辖,而掌管姻缘殿的红鸾星君,又是止微的座下。
这是止微和三生石的一场交易。目的是为了实现长嬴的一个愿望。
长嬴想让他与逐北的名字,光明正大地刻在三生石上。
简单的来说就是止微想改《姻缘法》,顺带改一改天界的天规,但是你知道这很难。
而你们的身份何其尊贵。如果你们也想,那么一切就都会顺利很多,不是吗?”
“我的记忆,与你有关。”凌想肯定道。
“是我的错,”神女大方承认,“我为了让他的劫顺利过去,我用带着他魂魄的悲喜扇,敛了你的记忆,催动了你的悲喜。”
“要解很简单,红弦琴可以做到,你在神界已经听过一场乐了,不是吗?那之后,你的记忆应该已经慢慢恢复了。”
“那钟思妄呢?”
“他此人心怀不轨,志在六界,昆仑不会容他挑动战火,再者,他对……你家阿砚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必说了。”
“知道就好,他后宫无数,子女无数,确仍肖想良家子,真真是没脸没皮,我实在是不忍看那万艳同悲的戏,故此打算结果了他。可惜,被你家那位拦下了。”
“为什么?”凌想握紧了拳头。
“你问他去啊,”神女玩味的笑,“他不会不理你了吧?”
凌想避而不答,反问:“昆仑镜是什么时候圆上的?因何而圆?”
“三百年前,他从人间回来,昏迷不醒,人,神魂出窍,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想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凌想回忆起了他在昆仑镜中听到的话:“就让我对他死缠烂打,他始终对我爱搭不理那种,让我死了那条心。”
“不过事实,与你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我看他早就无药可救了,你可以把昆仑镜看作是他的心,因为他心有四方天地,所以昆仑镜可以映照到世界上每一个角落,他的心不圆满,昆仑镜就会碎,他的心圆满了,昆仑镜自然也就完好无缺了,而据我观察,他能看到你的每一刻昆仑镜都是完好的。”
神女把完好无缺的昆仑镜递给他:“如今他的心是你的,昆仑镜自然也是你的。”
凌想心里想着风砚,照着镜子,很快就在昆仑神殿中看见了他。
凌想起身欲走。
“等等,我话还没有说完,你也还没有跟我道别,不至于这么归心似箭吧。”
凌想回头:“改天再说好吗?”
“恐怕不行,我没有时间了呢。”
凌想停住脚步。
“昆仑镜早就圆上了,你和他的因果也早就结束了,他的记忆更是早就恢复了,你没有感觉吗?
他昨天说的那出,只是在试探你们的态度,只是,你们都不能接受。
我一直以为他做得很好,不是吗?”
凌想浑身发颤:“什么时候恢复的?”
“历劫之前洗去记忆,历劫完毕。记忆自然会恢复,昆仑镜什么时候圆上了,他的记忆就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是啊,所以十大神器才会互有感应,所以阿焕当日把红弦琴带回来的时候,只有他的血才能真正地激活红弦。因为是他用魂魄做的神器,所以十大神器的秘密只有他最清楚。
无论过去,现在或是将来,陪在他身边的一直都是那个人。
“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当年以苍生入道,平生最爱自由,最忌束缚,可我附在钟思妄身上,剥夺了他的自由,限制了他的权利,也借他的手,控制压迫过许多人,甚至于我杀过人,也为了某些东西,伤过善良的人。
虽然立场不同,分不清对错黑白;虽然利益了最底层的人,可谁人都是苍生,功过不相抵。神女需得一身清白,手上不能沾过血,我做不了昆仑的神女了,这个位置他不想坐,我只能交给阿焕,或者送给阿焕的哥哥,那位生来便有紫薇星护的君王。”
“萧正吗?”
神女点头。
“我想去人间历百世轮回,只有真真正正地接触苍生,了解苍生,我的苍生道才能始终如一,才不负苍生之名,再见了,后会有期,再次为我洗去你的记忆感到抱歉,所以这百世我的出身都会极其不幸,我想要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想要看看我配不配得上心性至纯之名。”
神女的真身,原来是彩蝶。
蝶化为蛹,蛹化为蚕,蚕化为卵,钻进土中,消失不见。
风砚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接一个灵讯:“
哎呀,师兄,你没有事不要来烦我了好不好,你看现在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吗,所以你就不要问了,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还有你在,不会出事儿,谁给你的自信?你那是个什么破烂身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风砚:“……”
“我听人禀报说,归藏阵法今日现于仙界凌霄宝殿,十大神器也一并出现在那里,还有据传已经仙陨多年,以身应劫的昆仑神女,而一切证据都指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你不想告诉我真相,你总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我给他们一个交代吧。”
风砚久久没有说话,他在编一个理由,但是他想了半天,没有一个是圆满的。
他只好陈述出部分事实:“一切都是钟思妄的错,归藏阵法是他弄来的,他要杀我,十大神器是我引来的,至于昆仑神女——她现在确实以身应劫去了,万年之后,若她功德圆满,她就能回来。”
“他为什么要杀你?至于昆仑神女,你认识她?否则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再跟你说两句话,我就要驾鹤西去了,挂了。”
“连师……”
连师尊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风砚刚刚闭上眼睛,他的戒指就又震起来,把他的指头箍得死紧。
“大师兄啊,什么事儿?”
“你把我的徒儿拐到哪里去了?”
“哎呀,师兄,他还有尘缘未了,你要他在人间了了他的尘缘不好吗?”
“你好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吧?检讨,一千字,交过来。”
“什么时候交啊?今天几月初几?”风砚无奈道。
“今天正月二十六,我给你两天时间。”
风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挂了灵讯之后,就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管他呢,再说吧。”
他翻了个身,然后就看见了凌想。
“为什么故意躲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我没想躲你,只是想静静。”
况且,我都告诉你了,又不是不辞而别。
“昆仑镜。”
风砚:“……”
小蝴蝶儿果然不靠谱。
凌想缓步走向他,坐在他的床边,那对风砚来说,是具有侵略性的姿势,他浸在侵略性的目光里,头一次知道了手足无措是什么感觉。
“我快要疯了,你知道吗?”凌想一字一顿地说。
风砚:“……”
风砚摸不着头脑地笑了笑,试图舒缓眼前人的情绪:“怎么了吗?你说出来。”
“如果日后你去哪里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死在你身上。”凌想俯下身,扣住风砚的双手,去追逐他的唇。
唇缝分开,风砚任他亲吻。
风砚传音给他:“就算没有昆仑镜,你也可以顺着一线牵找到我的。”
“那不算,我能找到归能我能找到,你不告诉我归你不告诉我。”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
凌想停下:“难道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吗?”
“是我,虽然阴差阳错,但是我乱了你的道心,毁了你的无情道。”
“你明明知道我不怪你。”
“就是因为你不怪我,所以我才不敢见你。”
凌想道:“你一定要这样吗?这样只会给我带来痛苦,我没有办法安心地做我的事。我会三心二意,三心二意的后果就是什么都做不好。
你毁了我的道心,但那不会全部都是你的错,你事先并不知情,而且我若不愿,我的道心不会碎。
我是愿意的。
就算是你的错,你也给了我一颗心,更救了我的命,让我知道了快乐是什么,让我的心不再那么烦了。
我从前修无情道,并不是因为我完全对情爱无感,而是因为我想要那种内心的宁静。我的无情道每进一步都很艰难,因为我的心从来都很烦,我烦得厌弃自己,厌恶世界上每一个人。
我如今不修无情道了,内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宁静起来。
是你,是你在我这颗荒芜的心上埋下了种子,让它开出了热烈的花,你如今不打算看看了吗?”
风砚抹去了凌想欲落不落的眼泪:“别哭了,你再这样我就要白/日/宣/淫了啊。”
凌想破涕为笑,大方道:“好啊。”
沉乱枕席间,缠绵不觉久。
作者有话要说:《月节折杨柳歌十三首 其十二 十二月歌》作者:魏晋·无名氏
天寒岁欲暮。春秋及冬夏。
苦心停欲度。折杨柳。
沉乱枕席间。缠绵不觉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