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前几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宫殿焚毁,君主无德,佛像无头,典籍遭掠,国家有倒悬之危,百姓有累卵之急,三千里沃野尽废土。
东南有寇,屠戳金陵,三十万冤魂齐叩首。远海有匪,金瓯永固一场空。边疆有患,茫茫禹迹不复存。
不知众爱卿有何见解?”萧正抚着发疼的额头,怀里抱着一只棕红的狐狸缓缓说出这段话。
“陛下,梦就是梦,不是真的,陛下不必过度忧心,将来是近日过度劳累,陛下应该保重龙体,多加休息。”
“梦都是反的,陛下梦到的场景如此之惨,说明将来我萧朝定会千古长存啊。”
“两位爱卿此言,并未搔到痒处,还请各位爱卿多加思考,三思而奏,你们两个回去吧。”
“谢陛下。”
“谢陛下。”
窃窃私语太过嘈杂,萧正只是专注地摸着狐狸的毛,可怀中的狐狸不知怎的,心神不宁,眼神四处乱瞟。
“牧礼,你怎么了?”
萧正这回没有得到回音,因为风砚把他们之间的灵犀线收走了。
风砚看着正欲向他这边来的苏牧礼,煽风点火道:“快过来,来师叔这里。”
刚巧这时苏丞相旁边的张尚书出列发言,苏牧礼趁机从萧正怀里挣脱开来,跑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掩了身形,快速地窜到了风砚身边。
“陛下,老臣以为,东南的倭寇,边疆的盗贼,远海的匪患,全部都不足为惧。”
“哦,”萧正惊奇道,“张爱卿有何良策?”
“只要闭关禁海,让这些匪寇通通都进不来,那我萧朝自可永亨太平。”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萧正连着叫好了三声,“我萧朝有此臣民,出此太平良策,恐怕它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今天就是它见到的最后一个黎明了呢。”
张尚书瑟瑟发抖,他小幅度地抬头,不解地问:“殿下,这……是何意啊?”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闭关禁海,不知对方的底细,无法对比,没有强弱,强弱不分,轻敌太过,夜郎自大,若有战,不知己,不知彼,战必败,以邻为壑,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难道还没有记起白月与萧朝数百年来的恩怨,是由何故吗?”
“臣知罪。”张尚书叩首道。
“张士贵。”
“臣在。”
“爱卿还有三年也就要乞骸骨了,不如尽早还乡,为百姓谋福祉……田园将芜胡不归?”
“陛下还请网开一面,臣只是说错了话,罪不至此啊。”
“你的女儿张贵妃,她近日怀孕了,你知道吗?”
“陛下大喜啊陛下,既然如此,可否留老臣等到臣的孙儿出世再回乡啊?”
“不可以,朕碰没有碰过她,朕心里有数。”
“陛下,就算月事房那里没有记载,也有可能是陛下您喝醉了酒,忘记了啊。”
“是吗?朕当时确实喝醉了酒,但当时你的女儿在房里点了迷情香,朕对迷信香的味道特别熟悉,闻惯了,所以朕打晕了她。临走时,朕差人给她送过解药。
可是后来她的孩子是怎么怀上的呢?朕实在不知啊,你说混淆皇室血脉该当何罪?”
“陛下,饶命,饶命啊,陛下。”
“朕没打算杀她,也没打算杀你。只要你辞官归隐,朕保证她不会有任何事。”
“谢陛下,谢陛下。”张士贵连连叩首。
萧正身边的太监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你今岁弱冠,如今四海昌平,家国安定,实不可再加推托,应行选秀之事,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呀。”
萧正看了一眼年近古稀的老臣,终究没说什么,只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将军枪窥探未来,他在你身边待得久了,做预知梦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如果因此改变了未来,司命恐怕得从南天门追到我北天门了,我得尽快把你带走了。”
“师叔,如果我不想走了怎么办呢?”苏牧礼单膝跪下,眼眸低垂,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天生仙骨奇佳,不过从我大师兄那里得了一粒丹药,便成功脱去了肉体凡胎,仙人思凡,只要自请去诛仙台剔去仙骨,一碗忘川水消了所有的记忆,便可下界为人,代价是百世罹难。如果有人既想要仙人术法,长生不老,又想要凡人的情爱,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承诺过他,放你下来,已经是越界了。”
“我知道了。”
萧正听到这里,脑袋里已然搅成一片,像是有一根针扎进了脑子里。
“好了,你变回去吧,今遭是特意来接你回去的。你师尊他找我要人啊,我不敢不从,我还欠他一份检讨呢。”
苏牧礼乖乖地变回了原形。
萧正推开门,脸上的笑如春风一般和煦:“神君怎么刚来了便要走,不再坐坐?”
“这鹊桥上的喜鹊可不好当,时辰到了,我们该回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呢,陛下要是还没有想清楚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神君慢走。”
“等我得闲,勾了你的神魂,带你去妖族走一趟,顺便带你见见你的亲妹妹。”
这次的既见花香浓了很多,把殿里焚的的龙涎香都压了下去,在宫殿里留了两天才散。
萧正浸在这香味里,心仿佛都宁静了很多。
选妃?
干什么非要做这种事呢?
把全天下最漂亮的花都放到一个房间里,然后看着她们慢慢枯萎嘛。
她们不爱我,我也不爱她们,何必呢?
宫妃不过是他们的父亲为了巩固自己权利的牺牲品罢了。
也是皇帝为了拉拢朝臣的工具。
可是拖到这个时候已经拖不了了。
那么……就让他们非议去吧。
“来人。”
“陛下,臣在 。”杨公公从外殿进来。
“朕想出去转转,京城四周有什么香火鼎盛的寺庙吗?”
“陛下想求什么?陛下若是为选妃的事烦心,不若去探花陵求一下姻缘?”杨公公多嘴问了几句。
“我要的是一个寺庙,什么寺庙都可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只有你我就可以,其他的事儿杨公公不要再问了。”
“遵旨。”
萧正跪在佛像前虔诚叩首。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他是我舍不下的七情六欲。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若非行至水穷处,不信人间有神明。
如今我和他已是殊途陌路。
国家如今水患旱灾频发,就连我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遑论天下人的婚姻。
神明啊,不知可否指条明路予我?
“这是谁许的愿望?怎么有这么多的功德?”司命星君在苍决神殿外与财神大人交头接耳。
默金瞥了一眼,了然道:“这就是那个有紫薇星光护体的小子,也不知他是什么神仙转世,走了什么狗运气。上一世从我手里坑了五万两黄金,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花青竹行礼道:“不知两位神仙驾到,有失远迎,不知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司命抢先道:“客套话就免了,你们帝君在吗?我找他有急事,特别特别急,关乎六界安危啊。”
默金使出了听察术:“帝君他正在青丘——写检讨。”
司命惊奇:“检讨?什么检讨?”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司命哈哈大笑:“果然是帝君的性格,这不就是宁死不屈,固执己见,死性不改么。
默金把手放下来,吓了一跳。
“怎么了?”
“被发现了。”
很快他们要找之人的面容就清晰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谁闲着没事儿窥探我,天规所定,听察术不得听察屋室之内,财神殿下违反规定该当何罪?这又是谁在说我固执己见,死性不改?”
“哎哟,帝君,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你一定要救我一命啊。”司命星君扑通一声跪下。
“干什么行此大礼……我受不起。”风砚推辞道。
“星辰监逃走了旱魃,另外邽山的山神来报说邽水之畔出现了赢鱼,乃致人间水旱之灾肆虐,死伤无数,凡人命簿大改,姻缘殿也乱成了一团啊。”
“这你不是该禀报天帝吗?怎么,钟思妄的孩子们到现在都没把帝位掰扯清楚?”风砚懒懒道。
“那倒也不是,是天帝大人差我们来找您的。”
“钟子服吗?他这不是记我的仇,专门来给我找事儿呢?你们跟他说,这事我管不了。你们该去求四海龙神妈祖娘娘,协同水神执明殿下前去治水布雨,你们求我也是无济于事,这些事纵我能做,我也不能去做,越权行事,实为僭越,不合天规,我能有这个本事?”
“哎哟,帝君您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仙吧,就我们两个去神界,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我们又不认识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也不常来往,帝君你认识的人多啊,您帮帮忙。”司命星君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他旁边的财神殿下就非常好地发挥了他沉默是金的本事。
“好吧,我亲自走一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帝君。”司命星君和财神殿下齐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鹧鸪天·代人赋》
——辛弃疾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