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笙手一顿,看向传音符,眉开眼笑。
月恒扶额,笙哥这位师祖要大出血了!
秋日笙轻咳一声,打了一记灵力过去,故作娇气道:“师祖,才二十三张呀,您之前就给了我三张,加起来也才刚刚超过人家。”
说完他从剑匣中拎起这把剑。
这是把带鞘剑,剑格设计奇巧,剑鞘黑底红格,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图腾,看起来颇有气势,秋日笙右手握住剑柄,正要拔剑,传音符又来了。
“那这样,老子我话放在这里喽!要是真有哪个小辈有二十三张剑气符的,你把他带到我面前。只要是真的,你那峰头什么时候改回长鞘峰这个本名,我什么时候给你四十六张,给你长脸,怎么样?”
秋日笙的脸色肉眼可见黑下来,一把将传音符收进纳戒,不理他了。
月恒摩挲着手里的那把黑剑,好奇地问:“你的峰头不是叫鳩樾峰么?为什么要改名叫长鞘峰啊?”
秋日笙抿嘴,第一次在他面前臭脸,不想回答他。
符淮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毫不掩饰地嘲笑道:“还能为什么?考试不及格,鳩樾两个不会写,被强制改名了呗!”
“你闭嘴!”秋日笙怒目而视,挥手将房门关上,布了个结界,将符淮的笑声隔绝在外。
月恒听了,没好意思戳他伤疤,就是眼睛不知道就飘到了秋日笙的脸上,回神后收回眼神,一会又看了过去。
秋日笙坐立不安,连手上的宝剑都没心情观赏了,放回剑匣收进储物袋。
准备继续扒拉,神识在里面转了好几圈,心情乱糟糟地,都想不起来之前检查到哪里了。
月恒见他这样更是稀奇,他还从未见过笙哥这样呢!
以前在他的印象里,笙哥一贯是从容淡定的,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原来他也会考试不及格么?
莫名地,笙哥好像里自己更近了。
秋日笙微微瞥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开口道:“行了,就是考试不及格,书院长老非要改名字,师叔也同意了,就叫鳩樾峰了。”
月恒却没有嘲笑他,虽然眼里带着笑意,却道:“那你们考什么呢?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复习?虽然很多东西我都不会,但是我们应试教育还是很有成果的!”
秋日笙正要回答,纳戒里传音符震动个不停,只能再次取出。
“不对!!你小子不是应该在炼心阵吗?怎么还能往外发传音符?”
“秋日笙!老子去炼心阵看了,你个兔崽子根本不在里头!”
“秋日笙!赶紧给我交代清楚,你现在人在哪儿?!”
“秋日笙你个小兔崽子,还敢不回我,等我逮着你,你等着挨揍吧!”
“秋日笙……”
……
月恒本来还想着要安慰秋日笙,结果听了一连串的语音,忍不住开始憋笑。
秋日笙:“……”
他不要面子的吗?一个两个都过来拆他的台!
“师祖,你还说我呢!炼心阵造反了!把我搞丢了!我好好进的炼心阵,结果回个头就把我传送到别的小世界去了!”
秋日笙一开始吐槽就控制不住了,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那个小世界一点灵气都没有,我纳戒里没带一块灵石,被困在里面三年了,您这个天下第一是一点都没想着我!您但凡看看我在炼心阵的情况就会发现我不在里头!结果我丢了三年了,您一点都没发现!”
越说越委屈,秋日笙忍不住有点哽咽,“您都不在乎我!”
这话刚一出口,一只略凉的手就覆上了他的手背。
秋日笙没有抬头,他盯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没有血色,青筋明显,明明没有力气,却给人温暖。
很快那头传来他师祖暴躁的声音:“放屁!老子都把长鞘峰传给你了,还能不在乎?这……这三年是我没注意,你放心,等会我就找阵峰的人过去检查。你现在在哪里啊?没事吧?没受伤吧?”
秋日笙鼻子微微有些发酸,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又缓缓吐出,才道:“嗯,我想和您说件事,您身边方便吗?”
这次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接到对面的传讯:“可以了。”
“我爹爹没死,他被符淮救下了,就是现在还在情劫里,神智宛若孩童。”
“你把我之前给你的那个如意捏碎!”
秋日笙得了吩咐,从纳戒里取出一柄玉如意,右手微微用力,墨绿色的玉石化为齑粉,从指缝里簌簌漏下。
下一秒,月恒和秋日笙抬手遮眼,屋里白光大盛。
光芒散去,一个人影出现在屋里。
头戴玉冠,长发短须,五官粗犷,一袭墨蓝色掌门服,腰间一条金色丝绦,整个人给月恒的第一印象就是大气豪迈又威严凌厉。
秋日笙弯腰行了一个弟子礼,“拜见师祖!”
月恒连忙站起,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他,也学着秋日笙弯腰一拜。
七陵掌门微微抬手,秋日笙和月恒便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二人起身。
“长青在哪?”
秋日笙忙道:“就在这个院里,我引师祖前去吧!”
撤去刚才的隔音阵,房门就被敲响了,外面传来符淮的声音:“符淮请见七陵掌门。”
秋日笙开门,外面只有符淮一个人,爹爹不在。
符淮作揖道:“七陵掌门还是当年那般威仪。”
七陵掌门冷哼了一声道:“长青呢?”
“他昨天在树下看蚂蚁,睡晚了,刚才玩着又睡着了。”
七陵掌门冷眼扫了他一眼,神识一扫,整个宋城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身形微微一抖,慢慢的消散了,竟是残影,真身已出现在主屋。
符淮脸色微微一变,也直接瞬移过去。
秋日笙和符淮面面相觑,秋日笙拉起月恒的手就跑,又顾及他的身体,跑得很慢。
月恒知道他着急,尽量跑快一点,幸好院子不大,也就相距十来米,就到了主屋的门口。
月恒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进入主屋,刚进去就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这个房间真的是满足的一切有童心的人对于房间的幻想。
地上还摆了一整排的小动物布玩偶,扭扭曲曲像蛇一样,从房间一头一路延伸到另一头,显然是阿青的手笔。
胖墩墩的南瓜床上,阿青正卧在床上睡得正香,毛茸茸的彩色虫子枕头被他双手抱着,还有一条腿搭在上面,嘴角可以看到晶莹剔透的口水,正要流到枕头上。
符淮一时间忘了阿青师父还在,小心掏出一个帕子给他擦了一下。
阿青迷迷糊糊拍开他的手,嘴里还嘟囔着:“坏淮……别动……”
符淮小心将被他踢到床尾的薄毯子拎过来,盖在他的腰间,这才起身,布下隔音罩,走向七陵掌门,犹豫再三,才道:“阿青现在神志有损,难当长鞘峰的峰主,还请……”
七陵掌门一边输出灵力探查爱徒的身体情况,一边冷笑道:“请什么?请我放他自由?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吗?”
符淮没有说话,但是神色可以看出,就是这么想的。
“你以为当年长青是被我困在长鞘峰?”
符淮一怔,难道不是?
七陵掌门嘲弄地看向他,“怎么?你以为就你心疼他?就你爱而不得而痛苦?就你当年分裂神魂,化出半身痛苦?”
“那你问问笙笙,他当年被你魔门叛乱之人困在升魔窟里被魔气一点点浸染的时候才六岁,金天灵根差点毁了,你问问他痛不痛苦?”
“你问问顾阳,他费尽心血把笙笙救回来的时候,修为掉了一个大境界,整整十年才出关,出关的时候他儿子都没认出他这个父亲,他痛不痛苦?”
符淮愣愣道:“我……这些我竟不知。”
他知道秋日笙被魔门掳走过,也知道是秋长青的师弟顾阳救的,但他不知道竟然这般严重。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你么?我一巴掌就能碾死你,是长青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了你!他一直一直闭关,心魔越来越深。好不容易,得了他天眷一族朋友的帮助,带了个孩子回来。心魔总算有点好转的迹象,结果又因为你魔门的破事,强行出关。想尽办法都没能去除魔气,最后只能把魔气逼到一个角落,硬生生削掉笙笙那块灵魂碎片!趁着我给笙笙稳定伤势,杀到你魔域生死一战。我从冰洞出来就得到了爱徒的死讯,尸骨无存!”
七陵掌门说到这里,眼睛一片通红,他指着秋日笙,叱问符淮:“这个孩子躺在长鞘峰的冰洞里躺了两年才缓过来,天灵根蒙尘。我砸了多少天材地宝才保住他,又因为灵魂缺失一直卡在金丹期的瓶颈上。”
“符淮,若是早知后面这一切,当年长青在松山救你一命的时候,我就该直接杀了你!”
符淮如遭雷击,后退一步,有些摇摇欲坠。
秋日笙沉默,他知道七陵掌门心中的愤恨和懊悔,恨爱徒情劫难解,又悔当年心慈手软,导致后来的悲剧。
他轻轻拉住师祖的手,软声道:“师祖,我知道您为爹爹鸣不平,但是一切都过去了,而这些不是他的错,不是吗?”
他拉着师祖在那个像灵芝又像蘑菇的桌子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七陵纵使一身修为当得起天下第一,这一刻手却微微发颤,他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秋日笙又给他倒了一杯才道:“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这些年宗里也没人会在我面前讨论。但是我在爹爹的静室待了很多年,学会了很多曲谱,看了他很多手札。”
符淮听到这里,神色微动,忍不住看过来。
“爹爹没有恨过他呀!现在爹爹还活着,那我们应该往前看,您说对吗?我们想办法,让他尽快好起来。情劫这个东西我也了解过很多,我告诉您哦,这三年我去的是一个叫现代的世界,那里有很多关于感情方面的书籍,还有很多专门研究这个的。要是以后爹爹还是走不出来,那我就找他们帮忙,肯定可以让爹爹走出来。”
秋日笙声音轻柔和缓,给月恒打了个眼色。
月恒适时地将之前忘记交给唐宋的拜师礼送到秋日笙手上。
将储物袋放到七陵掌门手边,秋日笙道:“师祖若是不信,您自己看看,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七陵掌门下意识探入神识,果然看到一排排书架,塞得满满当当,神色这才缓和一些。
秋日笙乘胜追击道:“您刚过来就一直冲着他发火,都没问我这三年过得怎么样呢!不怕我伤心呀?”
七陵掌门总算给他逗笑,很快又板着脸瞪了他一眼,从纳戒里掏出一堆天材地宝放在桌子上。
他杭七陵又不是死的,徒弟哪里就要这个人来养?
秋日笙又悄悄给符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说软话。
符淮看到了,却还是问出藏在心里多年的一个问题:“最开始,您并不反对我和他在一起,是吗?”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心里,就像是肉里的一个疙瘩,不至于伤人性命,却每时每刻都在昭示存在感。
七陵掌门见他这样,愤怒过去,便是悲哀,他一口饮尽,把玩着空杯子,道:“我反对什么?情劫为何是情劫?你到现在还没参透?”
“若是你们顺理成章,没有一点波折,怎么算是情劫?”
情劫的产生,必然是两人存在着很大的分歧,要么是身份云泥之差或对立,进退两难;要么是性格太过相似或相反,靠得越近伤得越深;要么是责任与感情不能两全,做不到不负如来不负卿;要么是有他人插一脚,平生波折……林林总总。
符淮喃喃道:“所以,我们原本不该走到这一步。”
“唉,痴儿!”
随着七陵掌门这声叹息,秋日笙忍不住看向左手的蝴蝶结。
月恒那次遇袭之后,他就没有再缠上创口贴了,可以看到那个蝴蝶结鲜红柔软,两个小尾巴还在摇摇摆摆晃悠着。
他和月恒呢?
他们的情劫又应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