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人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唯有月恒。
他现在还没正式修真，对这些没有概念，但是他听明白了，秋日笙幼年曾遭遇过巨大的不幸和痛苦。
气氛已经缓和下来，秋日笙定定神，才道：“师祖，爹爹这些年被照顾得很好，您别太伤心，后面没事就能过来看看。而且我和小伙伴也住在这里，有我在，有什么事我肯定第一时间找您。”
七陵掌门发泄一通，心里舒坦了一些，这才转向他道：“别给我打岔，老实交代，这三年到底什么情况？”
秋日笙也不隐瞒，除了情劫之外，和盘托出。
七陵掌门静静听着，没有插话，等听完他在现代世界的情况后，看向月恒道：“这三年多谢你照顾他了。”
月恒受宠若惊地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都是笙哥在照顾我呢！”
秋日笙接着说道：“师祖，恒恒拜了唐叔为师，唐叔送了他二十三张剑气符，还有好多宝剑。徒孙却穷得只有三张，连一颗灵石都没有。”
这话说得可怜，七陵掌门却是一点不信，“我记得顾阳才出关不久，就开始学怎么将剑气封入符纸，你手上肯定有你师叔的剑气符。还有长青静室里藏的那张我没找到，肯定也在你手里！”
秋日笙没想到师祖连静室里那张都知道，故意道：“加在一起一共才五张，人家二十三张呢，您刚才怎么说的？真的有同辈人有二十三张，就给我多少张来着？”
“那你考试什么时候通过？”
秋日笙：“……”
月恒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来呀，互相伤害呀！
不过秋日笙这一顿插科打诨，七陵掌门到底还是给了符淮一个正脸，“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敢说，我整个长明宗都没阻拦过长青。”
他过不了的是自己心里那道坎。
符淮往后退了两步，脚下被一个布偶绊倒，跌坐在脚踏上，他抬眼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阿青，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七陵掌门见他这样，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拂，三人消失在原地。
留下符淮失魂落魄地坐着，良久，才失声痛哭。
当年多少阴差阳错啊？
他为了秋长青，硬生生将自己劈成两半，就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
而秋长青呢？明知杀了他就可以渡过劫数，却硬生生把自己逼到绝境。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肩膀，阿青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淮淮，我梦到你哭了，就醒了，你怎么真的在哭啊？”
符淮颤抖着转过身，看到阿青右边脸上还带着红印，睡眼惺忪看着他，情不自禁回抱住他，又怕泪水沾湿了阿青的衣领，只能一遍遍给自己施清洁术。
这就是他的秋长青啊，隔着隔音罩，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阿青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道：“你别哭啦，我请你吃果子好不好？”
符淮狼狈地点头：“好！好！”
……
西厢房里，七陵掌门收回神识，没再继续看下去，转而将注意力放到月恒身上，他眼睛幽深，像是透过皮囊，看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长明宗有一秘法，名为昭心术，可以看到一个人的魂魄是否干净，以便侦查此人是否有孽障缠身，是否可信。
像，实在是太像了！
虽还未修行，灵识蒙昧，但气息干净澄澈，若不是笙笙就在旁边，他会误以为月恒是笙笙所化。
月恒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开始抠手指头。
秋日笙一把将月恒拉到身后，不满地看向七陵掌门道：“师祖，您别欺负他。”
七陵掌门微微挑眉，这就护上了？
秋日笙看着随和，其实淡漠得很。在书院里没和任何同辈人起过冲突，也从未深交，就像是和其他人隔着一层结界，融不到一起。
谁曾想，一趟跨界之旅，就找着了一个小伙伴。
“行吧，我就不做恶人了，我不能离宗太久，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直接给我发传音符，记住了么？”
秋日笙忙行礼道：“是，恭送师祖。”
他身后，月恒也学着弯腰行礼。
七陵掌门笑笑，掏出一个玉葫芦放到月恒的手上，微微转身就消失了。
今天心情好，长青那个兔崽子还活着，符淮那个臭小子被他骂了一顿，秋日笙这个小兔崽子结交了好友，三喜临门，值得找老友喝一壶！
“啧，肯定又跑去喝酒了！”秋日笙吐槽，扶着月恒坐下，继续道，“这个玉葫芦你收好，里面有灵眼，灵泉水最滋养身体，平时渴了就喝这个。”
说着将玉葫芦系在月恒的腰间，又调整了一下位置。
月恒有些累，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给秋日笙，自己从商城买了一罐红牛，咕咚咕咚喝起来。
秋日笙慢慢抿了一口，不得味，见月恒这仰头痛饮的模样，忍不住说：“你也给我一罐呀！”
月恒哦了一声，也给他买了一罐，他还以为秋日笙更喜欢喝茶呢！
秋日笙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才道：“慢点喝，喝完我们就开始，我先引导你学会灵力的运转路线。”
月恒一听要开始学了，顿时来了兴致，三两口喝完，罐子“咣当”一声拍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看着他，“怎么开始？”
飞快将红牛喝完，秋日笙拉着他去了隔壁。
这里已经改成了他的房间，和月恒的马卡龙色系房间不同，他的房间就是简单的蓝白灰，床上没有被褥之类，就放了一个蒲团。
秋日笙从纳戒取出一个蒲团放在对面，示意月恒盘腿坐上去。
月恒脱鞋，学着秋日笙的坐姿，双腿盘好，两只手自然搭在膝盖上，好奇地问：“这样对吗？”
“对的，闭眼，不要胡思乱想。”秋日笙从纳戒里掏出七块极品灵石，手指微弹，布了个聚灵阵和隔音阵。
这才右手并指如剑，轻点月恒光洁的前额，一道金色咒印悄然浮现。
他双眼微闭，控制着一丝灵力，沿着经脉缓慢游走。所幸之前符淮已经给月恒灌输过灵力，有些堵塞的经脉已经被冲开了，这次不算“开荒”，容易许多。
秋日笙灵力运转三个大周天后，月恒已经下意识开始汲取灵力，像个小尾巴一样缀在他的灵力后头了。
又是一个周天过去，秋日笙慢慢放缓速度，任由月恒开始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
就像是教导一个孩子学骑自行车，从把着后座，让孩子慢慢骑，到后来渐渐放手，看孩子自己骑得有模有样。
秋日笙睁开眼，压下自己鼓动的灵力，对面月恒已经成功入定。
暗天灵根，果然名不虚传！
秋日笙起身，走到门口，双腿抱膝坐到门槛上，出神地看着，偶尔有些雨水被风吹过来，还没靠近，就被一层看不见的膜阻拦。
刚才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的人安静下来后，神色有些沉郁。
外头雨越下越大，走廊已经被打湿大半，树干弯成C形，院子里的桃树也仿佛快要被雨冲垮了一般。
眼前浮现静室那一幅幅画像，一本本手札，还有摆满了曲谱的书架。每每透过这些，他都仿佛亲眼看见那个一往无前的天之骄子是怎么一步步滑入深渊。
他和月恒的情劫到底是怎样的呢？他们以后会像爹爹和符叔那样吗？
从纳戒里取出埙，他幽幽吹起，还是那首《时光不解》，埙声独特的苍凉声仿若在这场雷暴雨中呜咽泣诉，悲意绵延。
他在现代世界直播曾经吹过，现在再吹，似乎有了新的感悟。
正房里，已经撤下隔音阵的符淮微微一愣，这曲风……
阿青疑惑地侧耳听过去，天真从脸上慢慢消失，眉目似乎变得锋锐了几分，喃喃道：“笙笙害怕了，我得去安抚他。”
说着他直直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阿青——”符淮还蹲在原地，手里握着阿青刚才甩着玩的小羊布偶。
阿青听到声音，慢慢回头，脖子就像是生锈了一样，有一种违和感。
他看向符淮，困惑地问：“符淮，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跑来长鞘峰了？”
阿青用力摇摇头，一只手捂住脑袋，“不对，这里不是长鞘峰。”
符淮没敢动，维持之前的动作，他放柔了语气问：“阿青，别着急，还记得你现在是多少岁吗？”
“我——”，还未说完，神色已经重新变得懵懂，阿青疑惑地看向符淮，“淮淮，我怎么站起来了？”
符淮见他已经变回阿青模式，失落地垂下眼，很快又抬起来，扬起手中的玩偶，语气欢快地道：“那快过来吧！”
“嗯嗯嗯！”阿青忙不迭点头。
主屋外面的雨一直下到夜里才停止，第二天早上，空气清新了不少，桃树也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板。一阵风带着草木的清香从窗户的缝隙溜进西厢房里，轻轻吹动帷幔，拂过床上盘腿而坐之人。
呕——，好臭！
月恒刚刚有了意识，就想吐出来，笙哥是把扔进了古代茅房了吗？
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嗯？眼睛怎么像是被糊住了，睁不开？？
耳边传来秋日笙熟悉的轻笑声，随后，一缕清风环绕周身，带走身上脸上的层层包裹。
月恒这次顺利睁开眼，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手上深灰色的泥垢在一点点消失，忍不住怀疑人生地将手伸到眼前，“呕——！”
他趴伏在床沿上干呕出声，好臭啊！！
秋日笙又甩了几个清洁术，这才将他清理完，知道他要面子，压下笑意道：“我给你准备好了浴桶，水温正好，你先洗一会，我去院子里等你。”
说完没等月恒回应，抬步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月恒好一会才缓过来，从床上下来，顾不上其他，先脱衣钻进了浴桶给自己好好泡泡。
清洁术效果很好，可还是要正儿八经洗澡才有洗干净的感觉。
月恒泡在浴桶里，再次看向双手，皮肤干净光滑，可以看到青筋，健康白皙，不再像以往那样惨白。
咦？那个蝴蝶结怎么没了？
下一秒，这个疑问消失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