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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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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从海边离开,我们回到了The Saint-Lazare Station。大家的兴奋始终未消散,黄昏将日光变得柔和,树荫下的小车上落了几片绿叶,水分和缓缓略过的时光让它变得柔韧。没有一个人想要营业,这次旅行不会由工作来作为终结。

大家停歇了一会儿,走出大门,后街的晚市开了。才五点半,卖水果和小吃的小贩推着车停在巷子里,随着炸锅里油沸起来的声音,这一天的夜晚就开始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下了班,会来这里消遣逗留,吃着不算健康的食品来消除一天的紧张和不安,局促的眉间也略微舒缓了。我站在这条巷口的起点,好像是不属于他们的一份子,也像是一个观察者,追踪着每一个人的生活。不过我是无关紧要的,每一个在这里的人都似乎了解这一事实。

“Hey!阿洵,站在这里干嘛呢?”Morick从后面拍了下我的肩膀,他勾搭着杜先生出现在街市,脸上泛着灿烂的笑容,与杜先生淡然的脸色形成对比,格格不入,引人注目。“走啊,我们一起去逛逛。”然后拉着杜先生走在前面。Qurius从后面插着口袋出现,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戴墨镜,他对我笑了一下,是那种少年含义不明的奇怪笑容,接着好奇地在晚市的摊子上来回观望,他还是第一次逛中国的夜市。

“哎!有什么想要的吗?”阿正在我身旁用肩膀碰了碰我的肩,“昨天发工资了,有什么想要的,哥可以给你买哦。”他脸上的表情带一点嘚瑟,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他的影子在地面落下,宽阔得像一棵高大的树。

“你这么好?”我装作不信任地看着他。

“嗯。赶紧去啦,机会难得哦。”他抱胸向我挑了挑眉,单蕊从后面追上来,拎着手提包,看样子刚补完妆。

“怎么不等我?”单蕊抱住了阿正的一条手臂。

“把包给我,我帮你拿。”阿正没回答她的话,从她手里拿过了包。

“你们等等我啊。”小葉小跑着过来。

“你怎么那么慢啊?”我开玩笑般地皱了下眉,望着她清秀柔和的脸。

“我有东西要收拾嘛。”小葉轻轻拽住我的胳膊,娇嗔的语气。

“那我们走吧。”阿正说。

阿杰和Sam他们早就在熟悉的摊子那里点了串串,靠在路边的铁栏杆上拿着啤酒聊些什么,Natalie从另一个摊子上点了花甲,拿着签子坐在摊位前。“阿洵,要不要来一份?”她热情地招呼我,我连忙说不用了,不能吃辣对不起。她又抓住路过打转的Qurius,硬要人家尝一下,Qurius推辞不了,试了下她的超辣花甲,脸瞬时皱地像向日葵一样。

“前面有卖年糕的,我们去点一份吗?”小葉侧脸对我说。

“好啊,你去吧,我去买饮料,你要什么?”

“加冰的珍珠奶茶。”

“好,那我去了。”去奶茶店排队买了她想要的,还有我的红茶海盐奶盖。其实我一般不喝奶茶,喝了会头晕,不过既然是红茶海盐奶盖的话,头晕也要喝。

大家在街市散步,小葉喂给我年糕,这一刻我相信,少年的稚气和冲动,也有热爱和悲伤的勇气。杜先生和Morick坐在摊子上吃螺蛳粉。夜市的一个好处就是让人觉得不孤单,有人群的地方,有买卖的地方,少不了争论和吆喝,也少不了热和烟火气,能从表面上驱逐一些寒冷,让人暂时忘记处境。因为感受到喧嚣,所以甘愿陷入尘埃里。

“阿洵,那边有套圈的地方,一起啊。”Sam和阿杰勾肩搭背,出现在我们身边。“好啊,走吧。”被花甲辣到灌下一整瓶雪碧的Qurius挣扎着逃开Natalie的殷勤招待,挤到我们前面,一群人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路都灯火通明,有小贩堆着水果在卡车上贩卖,Sam买了椰子给Qurius,单蕊也缠着阿正给她也买一个。阿正随意挑了一个给她,付钱的时候问我要不要也来一个,我说算了,奶茶还没喝完呢,然后让小葉再给我一块年糕。

套圈的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也可能是三十多岁,因为没有保养,可能皮肤老化得比较快。掏钱拿了圈之后,阿杰说要给Sam扔中那个项圈来作为他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顺便一提,我比Sam大几个月,虽然看样子不大让人相信。阿杰二十二岁,比我们都大,他小时候生病,所以看上去比同龄人瘦一些。我和Sam是后来高中的时候认识的,他们两个是初中同学。

“我要这个哈士奇的玩偶。”单蕊也像小女生一样跟阿正撒娇,可能恋爱中的女生都喜欢收到玩偶。

“你呢?你不要什么吧。”我斜眼看着小葉,“我什么都扔不到的,浪费钱哦。”

她撇了下嘴。“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我没有啊,我又不喜欢这些东西。”我摇摇头。

“Qurius要试一下吗?”Morick和杜先生追上了我们,他的白色衬衫卷起袖口,沾染了烟火的气息。“嗯,我会试的。”Qurius点了点头,他的墨镜在耳朵上向上架起,明明是天际黑暗的夜晚,少年却做着这些事天真自然。成年人无法成为过去的自己。

阿正没圈到那个看上去很憨的狗玩偶,他技术太差,最近的一次都差不多离它有两个格子那么远。单蕊依然很想要它,阿正就被惹得有点烦了,就问摊主那个玩偶卖的话多少钱。但他买到玩偶送给她时,单蕊突然就别过头去生气了。女摊主点着钱塞进腰包里笑了:“小伙子,人家姑娘是想要你尽力给她的心意啦。”阿正皱了皱眉,用玩偶轻轻推了下女孩的背。“喂,你要不要啦?不要扔了。”单蕊还是收下了他的礼物,虽然不是他尽力拿到的,但至少付出了也不错啊。

阿杰扔的命中率很高,只不过中的都是些没必要的小玩意儿,他不气馁,非要扔中那个无用的丑项圈。“你也太烦了吧,这东西有必要吗?”Sam无奈地撑着额头。“当然啦,要时时刻刻提醒你是我的狗啊。”Sam听了这话,一把揽住阿杰的肩膀,把他往后拖,锁喉技能使用上,再把剩下的圈给Qurius。“你来试试吧。”

Qurius也扔到了几个小玩偶,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分发给了路过的小朋友。“怎么不给我们呢?”Natalie既不懊恼也不高兴的样子,喝着一杯酸梅汤。

“你们会虐待它们的吧。”Qurius说的我们深以为然。

“干嘛?”离开的途中,阿杰把圈到的铃铛给了Sam。

“给不了你项圈,就拿这个作为你生日礼物吧。”

“你这人怎么那么欠抽呢?”Sam皱着一张脸。

阿杰试着解释。“唉,给你啦,你车上喇叭不是坏了吗,把这个扣车上,暂时当个喇叭用呗。”

“那行吧。过两天还你?”

“我要这个干嘛?你不如挂在排练室门上。”

他们两个和往常一样说着无用的话,走在前面,又好笑又颓废,带着青年人独特无所事事的诙谐和幽默。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有点长,和街边的树木偶尔交叠在一起,参差不齐。

第二天起床之后,望着被朦胧水雾覆盖的镜子,我想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画面显得有些空荡。三秒钟之后才意识到,是姨母之前送我的十字架项链不见了。我想,或许是在海边的时候不小心丢到哪里了吧。因为是很重要的能给我安全感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都想找到。披上衣服我骑着自己的小车,想要再次去一次海边。

在院墙外,秦韵歆在灰色水泥的道路上徘徊,一段日子没见了,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腰间系着细窄的皮带,宛如夏日里一枝清新的百合。

“你怎么在这边?”我推着车走到她身边,她低着头,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是找我的吗?”毕竟是在我家门口这里,所以还是迟疑着问了她。

“是啊,你好久都没去画室了,想找你聊聊。”她的表情依然有些堂皇。

“嗯……好啊,不过我现在要去海边,你要一起吗?”我思考了一会儿,眯了下眼睛。

“你方便的话就好了。”“没事,要上车吗?我的兰博基尼。”我笑了笑,向她展示了我的小摩托。她点了点头,堂皇的表情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放松。

她穿着裙子不太方便,等我上车之后,侧着坐在我后面抱着我的腰。我闻见她的头发上有一种让人觉得舒服的味道,在夏日难得清爽的清晨里,不缠绵也不浓烈,单纯地和风混合在一起,绕成她指尖弯曲的弧度,她纤细的手臂将我围绕。我并不困扰,但依稀可以感知她的困扰,她靠得不是很近,所以疏离感让我们可以只在乎呼吸,而理会不到脉搏带来的丝丝颤动。

熟悉的街道把记忆染成斑驳的颜色,我开始想不起来前几天究竟做了什么,最后一次见到我的项链是在什么时候,在房车上、房子里、沙滩排球、还是去海底看风景的时候弄丢的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真正失去的时候才会在想是什么时候最后拥有过。

她都没有讲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说去海边的理由吗?又或许是问她来找我的原因。风声太大,会让声音消散,她的脸贴上我的背,衬衫上附着的我和她的温度渐渐融合。她的体温比我低一点,也有可能是我比别人要体温高一点,相差不是很大,但是细微的也能感觉的到。从背后伸过来的手指像藤蔓一样将我们拉近,自然又脆弱。可我说不出任何语言,提醒一下让她抱紧一点,不然会掉下去,这样之类的话。

我们好像幽灵,在通往海滨的道路游荡,没有人会注意。我又想起了还没懂事的夏天,在竹席上躺着玩口袋妖怪的时候,我们现在就好像那样。突然间我觉得很自由,觉得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没有结果的话就不会有收获,也就不会有失望,就会一直在期待的路上。她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微笑,抬起头对我说:“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说:“我没想过我们还能一起出来呢,想着还挺有意思的。”

“好像是有点意思。”她也轻轻笑了,“你不觉得我拖累就好了。”

“诶,那怎么可能啊。我要去海边,有人陪我的话,那不是很好吗?”“可是我怕你嫌我烦啊。”

“不烦啊,你都没怎么讲话,不是吗?”

“对哦。”她想了一下,“你去海边准备要干嘛啊?”

“我项链丢了,可能在海边,想去找一下。辛苦你了,还要陪我。”

“没关系啊,反正今天休假,去下海边也不错。”

“嗯。那应该是不错吧。”我在心里暗自点头,差不多这段对话终结之后,我们就又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了。我大概也不是很想讲话,刚刚一只蜜蜂差点撞上面门,我脸上的绒毛几乎都感受到了它翅膀震动的频率,宛如一只平缓运作的马达突然激动了起来。

又往马路上开了一段距离,大约能闻到海水混杂在风里吹过来的气味,我们经过一片树林,笔直地站立在另一侧。树林里的灌木丛中,阴暗的地方藏着野蔷薇,淡粉色花瓣随着风,略微沉重地摇晃。

在海边寻找了一会儿,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接受了再也找不回一些东西的事实。秦韵歆也帮我一起找,只是多一个人罢了,这个世界那么大,又怎么可能找得回来呢?

她白嫩的脚后跟轻触沙粒,手上提着罗马式的凉鞋,海风吹过她的长发,那样散开来的样子,带着我的思绪去了别的地方。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但我知道永远不会有答案,于是我没有多想,只是站在礁石上,片刻地回忆关于我项链的事。

这的确是姨母送给我的礼物没错,那是一个有些阴凉的下午,我在姨母家的房子里,看见窗外的树枝被风刮得用力甩打着玻璃窗。那个时候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风会把房间里的花瓶碰碎到地上,就去把窗户关上了。从门口经过的姨母,以为我在害怕,就将那个小小的银制十字架送给了我,她说那会保护我。从那以后,出门的时候,我总是会戴上它,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超自然的能力从那上面散发出来,将我笼罩在里面,也许是一种迷信的想法。现在它消失了,某一条链接不存在了,一时半还有些不习惯呢。

今天的天气不算晴朗,天空是蒙着青灰的蓝,偶尔密布的云层里透开一些蓝。我们来得太早了,天都没彻底亮,海水一圈一圈地漾起了波纹。就在我以为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听到不远处的秦韵歆发出惊呼。

“怎么了?”我从乱杂的礁石上费力地到她附近,“被小螃蟹夹着了?”这里的海边有许多小螃蟹,我们当地人一般是不吃的,没有什么吃头,当成下酒菜还算勉强。

“不是,你看那边。”我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见着那片海里,有神秘的光,顺着潮汐,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在还暗着的天色下,焕发出奇迹。“好美啊。这是什么?”她自顾自地跑去那边的礁石之上。

“是蓝色眼泪,一种名为希氏弯喉海萤的小浮游。”我也来到她附近,“这可是不常见的景观哦,能看见它们,也算是我们的运气了。”我笑着说,就把这当做我的项链带给我的最后的礼物吧。

她显得很兴奋,在那里看了好久,我也是,在礁石上找了片平整的地方坐着,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享受吧,生命总是太着急了,错过的东西太多,从现在学着去拥有的话也不算太晚。

“我们要不要去找个地方休息?”天稍微有些亮了,蓝色眼泪也逐渐消退,还早得很,这里附近的店家才刚刚开张,正赶上最早一趟吃早饭的时候。

“好啊,去哪里?”她回头望着我,海水一般的眼神,湿漉漉的,那样望着我。

我突然间想让她把头发扎起来,似乎那样会让人放松一些,不那么容易被风触动。

“先吃个早饭吧,然后逛一逛,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歇一下。”

她还在为我担忧:“你的项链呢?不找了吗?”

“不找了,丢了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找得回来?”

“那你再回想一下嘛,看看是不是丢到哪里忘记了。”“好啊。”

我们在一家人开的早餐店坐着,此时刚刚有太阳的光从屋檐照进来,我吃了一口馒头,觉得海边的牛奶都仿佛带着咸味。我们只是坐着什么都没有说,她望着墙面斑驳的光与阴影,手指轻轻敲着玻璃杯,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屋檐能遮挡的阳光面积越来越少,身后的人群换了一拨又一拨,店家从我们身边经过,太忙碌的动作,变成了虚影。我想我们是时候走出店门了。

海滨的小镇,街上的店铺门口喜欢摆花,但是那些花草不是很想开花,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花朵扎眼,平淡随意地开着,看上去很舒心。我们走到了一家私家温泉门口,正好一大早起来太累了,进去泡一下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家店的装潢,用了很多的竹子,室内也有培育一些作为装饰。这样很好,就像冬天的时候去木头装潢的温泉一样,夏天的温泉就该去用竹子装潢的。木头太厚实了,不太适合夏天。

穿着宽敞衣袖的女招待走后,她在我对面坐下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泡温泉,所以表现有一点生硬,她似乎也是一样,浴袍的边缘拘谨了。小腿泡在温热的水里,略微缓解了情绪的焦躁,空气里的硫磺气味从石头上传递出来。她的脸有些泛红,透过朦胧的水雾,猜不出她的表情,但又好像一面镜子,让我仿佛看见了自己。

面无表情地看着雾气,在灯光下缭绕,视觉画面加了层模糊的滤镜,渐渐放松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我渐渐回想起一些事情,过去的让我头疼的事情,好像是约定之类的话吧,后来应该是感情破裂了,就渐渐疏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事都有点记不清了,貌似当时还为此心酸过,现在却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事了一样。可能是我年纪见长了,不再为这些有的没的纠结。心态放宽一点,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啊~”我靠在温泉的石头上,对着天花板和雾气一声叹息。“这地方不错吧。”我对着秦韵歆的方向说,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视力逐渐习惯,所以隐约能看见她的表情。

“嗯,对啊。这地方是挺不错的。”她也放松了点。

“人少的地方真清静。”

“怎么了,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她打开话匣子。

我回答她:“平常不大喜欢,但是过节的时候会希望人多一点。”

“人多不好吗?”

“人多了就很闹啊,很吵。好不容易习惯之后,他们就又走了,那样就更孤单了。”我靠在池子里,解释道。

“你怕孤单吗?”

“以前以为什么都不怕的,但是后来发现,其实我也会怕的。”

离开海边的时候,她陪我再去找了一次,蓝色眼泪已经消失了,海边的风依然不停,沙粒的痕迹总是会不见。我已经不太在意,关于项链丢失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偶尔会有回忆提醒我,它陪伴过我的事实。没关系,反正无论在哪里,我们都还是会在地球上。所以,你就走吧,陪伴我的旅程结束了,留下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这样想的话,有点太浪漫了,不会成为遗憾。

从那以后,每一次去海边,我都会觉得,这片海域里,有守护我的某一种力量存在,让我听见风吹过礁石岩面风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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