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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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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的下坠过程中,我放弃了声音,低鸣如在深海中望见灰色巨鲸的眼睛那般令人窒息。恍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呼喊,感觉身体被剧烈摇晃,我从那样的世界中醒过来。睁开双眼,明亮的光线使我的眼睛觉得刺痛,我抬起手挡住光线。

“阿洵,你终于醒了。”坐在我床边的人开口了,是小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看你表情都不对。”

我醒过来有点纳闷,她怎么会在这里,但我没有开口。因为长时间没喝水,我觉得喉咙很干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同时伸手去拿杯子,结果杯子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啊!我刚刚烧了水,我去给你倒。”她连忙起身,拿过杯子去给我倒水。我从床上坐起身,背后一片都是湿的,因为噩梦的原因,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开始有点冷了。

“给。”她把杯子递给我,里面的水温度刚刚好。待我滋润了一下嘴唇,她说:“阿洵,去我家陪我住几天吧。”我只是沉默不语。

“怎么样?陪着我,就只要几天的时间。”我望向她,她的眼神宽容而温暖,有那种我熟悉的并赖以生存的光。

我跟小葉回了家,一起走在外面熟悉的小路上,天气多云,没有阳光。她父亲不在家,说是出门处理事情几天。她家的楼梯每到这种天气,就会异常阴凉,脚踩在楼梯上会引起一阵颤栗,她给我拿了双拖鞋,感觉好多了。

小葉她总是微笑着,房间里的灯光暖色的渲染,趴在桌子上能闻见木材温暖的味道。她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给我端来热腾腾的炖土豆,还有炒的恰到好处的青菜香菇和飘着酱油香气的红烧肉,米饭里面加了些赤豆,这样的话只吃一碗是不可能的。我禁不住有些狼吞虎咽,新鲜美味的晚餐唤醒了食欲,经历了很长时间之后,胃部终于暖和了起来,我再一次感觉到对人间的渴望。其实那顿饭算不上特别好吃,菜有点咸,酱油也放多了,有时候吃上一口,舌头都咸麻了,但是特别下饭,那天晚上我吃了三碗饭。小葉还做了一碗鸡蛋汤,里面的蛋白和蛋黄分明,鸡精没放多少,最后在碗里才放了点菜油,鲜味却很足。

吃完饭之后,小葉要我跟她一起铺床单。她说,秋天开始凉了,只睡着夏天的床单有些不大合适,我觉得她说得对。她让我拎着床单的两角站在床边,她去另一边也拉着两个角,然后盖下来,她把边边都整理好,又从橱柜里拿出新的被子,我这几天就要和她睡这一床了。

做完这些她就去别处了,我坐在她房间窗前,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街道上的光微微的亮着,远处是别人家橘黄色的灯火,不熟悉的味道和环境,让我有点不习惯。那如果又回到自己的家,其实可以怎么样呢?应该甚至会感觉到更加孤独吧。家里面总是很安全,可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房子变得空了起来。

我不敢想别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事情也不敢再想,我猜很多人已经知道了奶奶的变故,但他们没有找我。小地方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出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我闭口不谈,也一定会有人传播。我没有力气跟无关紧要的人交谈,假如他们不来找我,那其实也正好省了很多时间。

从窗户往北边望过去能看见我的家,一点光亮都没有,黑漆漆的,我不禁惆怅起来。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悲观主义者,但我总能欺骗自己活下去,我也有自己的挚爱,也有自己需要守护的东西。但当真正的失去了之后,夜幕低垂,我却无法说出内心这一股平静的烦躁到底是什么。

晚上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和小葉一起聊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大部分是她在说话,而我只是单单附和一下,或者安静地听。有时候我会跟她一起欢快地笑起来,笑几声又觉得笑容在脸上太过突兀,就放下了嘴角。过了一会儿之后,她不再讲话,我轻轻的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应我,我移过去一看,她已经睡着了。轮廓不明显的侧面,发丝间露出的小小的耳朵,她的眼睑低垂,正均匀地发出呼吸声,看来是为了我才陪了这么久,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我这才忍不住笑了一下,躺回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睛,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些确幸。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我醒过来。隔了好久,我终于睡了安稳的一觉。梦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可是又感觉有一只手一直在抚摸我的额头,动作轻柔,温暖中带着一丝冰凉,好温柔好温柔……

“你醒了啊,早上好。桌子上有面包和牛奶,冰箱里也有水果和鸡蛋,你想吃什么就拿好了。”一出房门就看见小葉在给花浇水。

“好的,知道了,谢谢。”我把面包热了一下,牛奶里面加了点咖啡,做了杯顺滑的拿铁,又煎了个荷包蛋,夹在面包里面,把新鲜的葡萄、青提、青苹果跟酸奶混合在一起,吃了顿像样的早饭。

“这牵牛花现在开的是紫色的花诶。”“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呢。”

“这花不是你种的吗?”“是我种的啊,就没怎么注意到而已。”原来是这样,原本习惯了的东西,就算变化了,也不一定能够注意到。而一旦它消失了,可能就会不适应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这样差不多吧。

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一个人了,当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我有些许惊讶。秦韵歆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裙子,上面有一点点白色作为点缀,当我从小葉房间的窗台看向我们家,发现她在我家门口,拎着一只白色的手提包,好像是在等我。

“欸?是你认识的人吗?”小葉从我后面经过,看了一眼说道。

“对啊。”“那不去见见她吗?”

还是不要去了吧。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我有点意外她为何在此刻出现。她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没等到我,似乎有一些沮丧。或许是感觉我不会出现,她拿着包包从我家门离开,而我就在小葉的窗前,安静地看她慢慢走过这一路,在脑海中留下痕迹。

她想让我画的那幅画,我早就已经完成,不过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可以交给她。恋恋不舍的纠缠,人类总是这样,想要用尽一切弥补过去已经错失的事物。因愧疚而导致的无用的举措,低下的姿态,沉默的接受了过去所有的罪责,包括除本身以外的种种。

我开始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那已经是在好久之前了,这让我之后的人生发生了一些转变。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我总是不能忘怀,我估计她也是这样,毕竟身为事情漩涡中心的人,往往心里所想的与旁人不一样。

那时候我才18岁,刚刚上大学,到了新的地方,一些事物让我觉得惊奇。有一天我被带去了心理辅导室,心理辅导员老师长得颇为温柔,她介绍自己姓秦。到现在我还记得学校心理辅导室那一行的灯光都是暗淡温柔的。由于有一些学姐的前车之鉴,所以我总是怀疑这位秦老师的本来面貌是不是也和妆后大相径庭。

我记得是大学刚入校要用手机填一个什么表格的,我差不多按照心里的意思填了,然后就被学姐领到了那里。事实上,之后我才又跟班上的朋友聊过这件事,他们说自己心里其实也有跟好的方向不是一样的答案,但是他们还是怕别人的言语眼光,会过度关注,就填了相对阳光的答案。

不管怎么样,我诚实地填了,也没有后悔的意思,一切新鲜而又无所谓。刚入学的时候是九月份,学校栽了很多的树,来来往往的青年,身上飘着洗衣液的香气。如果要说后来我最怀念的是什么,大概就是那时候微风拂过校园,心安理得地享受且不懂得奢侈的青春。学校里有形形色色的人,我上高中的时候不知道大家的生活原来是这么丰富多彩。

秦老师说有什么事就找她,但我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因为我一开始就不大喜欢跟别人聊天,而且跟一个人深聊的话,我觉得没有安全感。虽然她是心理辅导员,但对于我来说还是不那么想把自己内心的事告诉别人。

去心理咨询室的还有别的人,有的人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们目的何在也不关我的事,恋爱自由,干预别人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自在地生活。

开学大约过了一个月,军训也已经结束了,那个时候社团就开始招新,我进了吉他社。吉他社跟外面的琴行有合作,他们举办了一个活动,大概就是让刚开学的同学们一块儿听音乐会。其实那天晚上也没有什么好听的歌,不过我还是听完了整场活动。跟着同学们一起回到学校的路上,他们又在等烤串,我没有什么想吃的,就买了瓶茶,一边喝一边走回去。

学校的人工湖边,栽了一些樱花树,灯光把天空照成深蓝色,带着幽暗的宁静。同学们在路上闲逛,我眯着眼睛散步,一个声音突然在叫我,我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被一个人挽住了。

“你这么晚才回学校啊。”她的声音和手臂上传来的温度让我措手不及。

“欸?秦老师?你这是……干嘛呢?”我呆呆地问了没眼力见的问题,还往那个男生那边看了过去。

“别说话,走。”“嗯……哦。”

一路上她跟我解释了,就是来找她咨询的其中一个男生,每天都给她发消息,找她一块儿散步,说是要跟她咨询心理方面的问题,结果就在刚刚,想要跟她告白,而我就恰逢此地被她抓住做了挡箭牌。

“多谢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请你喝奶茶吧!”逃过了一劫,她长嘘一口气表示放松。

“嗯?这么客气啊?”“嗯哪,想喝什么你说就好了。”

“那下次吧,今天我喝不动了。”我举了下手里的茶示意。

顺便的,我们交换了联络方式。从那之后,我有的时候也会跟她聊天,不知不觉有些事情跟想法就会告诉她。我没有特意防备,心理辅导员如果能帮助别人认识到自己内心的缺失以及找回也是很困难的。那些安慰的话,我认为跟医生一样,起到辅助的作用,主要的还是看个人的内心。那时我心态放平,没有什么可以使我快乐,也没有什么可以使我悲伤,我只认为活着以自己的方式便是最重要的事情。她自然也没有说多余的话,我们以一种和谐的方式相处。有时候我会去她的心理咨询室找她聊天,她也会说朋友给了她演出或者展览的门票请我一起去看。大概是由于我对她并无目的,所以我们才能相处的如此融洽,如果其中一方包含着目的性,可能两人交往又会是另外一种方向的发展。她的确很漂亮,跟那些刚入大学又不懂事的女生相比,她散发出成熟女人的香气,而有时候又像个小女孩一样,所以那些男生想追求她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没有人能配得上她。像那个男生那样的情况发生过好几次,她每一次都是礼貌性的拒绝,有时她也为这个而感到烦恼。

当初带我去找她的那个学姐,在这个学期末的时候找了一个男朋友,每天都出去吃吃喝喝,没过多久,本来还算消瘦平整的脸,突然间肥了好几圈。有回在路上看见她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身边站着她的男朋友,也不算高,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儿,一般吧,不大好形容,看过了就会忘记的那种脸,所以我也就不大能记得住。同时,我在吉他社那边认识的同学一开学军训还没完就有了男朋友,每天的日程都差不多跟那个学姐一样,下了课就去和男朋友一起吃饭,散步看电视,在食堂坐着休息。我的室友差不多每个人都挺喜欢看电视的,韩剧、日剧、美剧、动漫,爱好都不一样,大家就没有能在课余时间玩到一起去,我只能在社团和心理咨询室,还有图书馆这几个地方消遣。

本来我也是想找朋友一起的,但是他们那个时候恰巧都在谈恋爱,要不然就出去兼职或者学习,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我就去找秦韵歆了。

那些谈恋爱的朋友们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突然他们很长时间不秀恩爱了,伴随着一条伤心失望的po文,基本上就玩完了。随后的一段日子,他们就会走在路上失魂落魄,找一个眼熟的人,开始倾诉自己的痛苦,我也曾经被他们这样子拉过去聊天。其实我又不是在这段感情之中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痛苦呢?我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只能坐着听他们讲,然后时不时点点头表示在听,有的时候他们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情开始沮丧了起来。我本来就是对人性没有太大相信的一个人,听他们说了那么多海誓山盟之后又突然离别的事例,我也会觉得人性不过如此罢了。

不过有的人在拥有下一个对象之后,或许就能痊愈。我认为这是兴趣的转移,并不是想要恋爱的对象,大家只是想要恋爱。于是乎,为了别人而沮丧,也不过是我情绪的一种宣泄。在无聊的人生里浪费有限的青春,以这种胡闹的毫无目标的方式,像是张开了嘴只知道进食的鲶鱼一样。

忽然意识到这些,我开始远离人群。减少了跟同学,社员以及老师的交流。我从以前就喜欢一个人散步,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那时候在操场上连续跑五公里,大概有12圈,每跑到靠近树荫的那一边,我就会转过身向后面看我走过的那些足迹。春天我对着湖面发呆,学校的湖边有几只黑色的天鹅。

很久都没有见到秦韵歆了,那一天她看见我,我正好就躲在学校银杏大道的两边,偷偷看黑天鹅在它们的小屋里面产卵。见到我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一些诧异,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上来问我去哪儿寒假做了什么,然后就问我这些时候为什么不去她那边。我没有说什么,搪塞几句应付过去,不过后来的散心地点就多了心理咨询室。

她似乎有看出我的不对,在我跟她讲话的一些瞬间,她似乎有试图规劝我,不过她是注定不会成功的了,因为我的性格是天生就是如此。人类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可能要经历后天很大挫折才会有所变化。在路上走着的时候我经常发呆,耳朵里塞着音乐,不想听到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来。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时候,云朵遮住月亮,我独自享受着这一份美好。

那个学期其实我已经跟学姐她们都不再怎么联系了,听别人说她跟那个男朋友分手了,突然有一天我又遇见了她,她整个人苍白消瘦。我说那既然好久不见,不如我请你喝杯奶茶吧。她说好,就跟我一起去了学校的奶茶咖啡厅。我那个时候喜欢吃奶茶里面的黑金钻和芋圆。

刚坐下来,她就忍不住给我诉苦,我拿着菜单觉得有点尴尬,但是还是听她慢慢地讲。服务员等我等的比较久,好不容易等到她停歇下来喝一口水,我说不如我们先点单。

学姐其实并不想喝什么,她点的柠檬茶都没怎么动。我咬着吸管,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大口喝掉里面的黑晶钻,出于礼貌还是耐心地听她讲。

她回忆着和前男友在一起的种种,我听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过她只是单纯的想找人诉苦罢了,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等到学姐说累了,我的奶茶基本上喝完了,只剩下底部的那些预言和黑金钻,我想要把它们吃掉,但是无奈没有找到更好的时机。

学姐的奶茶一共喝了1/3,她的free style能力真的是特别的强,这让我坚信一个有表达欲的人,才能成为说唱歌手。说唱歌手如果没有表达欲的话,是不能完成有灵魂里的作品的。即使她的话无法引起我的共鸣。

因为我深刻地知道不能奢求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我们能够要求的只有自己。如果仅靠着别人的话就相信,会处于被动的一方。如果这份感情能轻易地得到,那也便会等同分量的失去,并不足以可惜。我不过我不会把我的想法告诉她,就如同我说的那样,她的话不足以让我引起共鸣,我的话也不一定会在她心里激起波澜。任何时候,坚持自己的内心见解,不要试图让我们的想法被别人的想法改变,也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的思想。可以听听别人的话,但是想怎么思考,随自己的心。这世界很多想法共同存在,也并不是不可以的。

后来终于有机会,我从那里逃走。面对一个人感情的废墟,两个人之间感情的千疮百孔如同布满霉菌的蛋糕表面,一样不堪细看,不过也必须承认那是生命里的一部分。没过多久学姐又找到了新的男朋友,脸上的抑郁一扫而光,又像从前那样,每天跟男朋友一起去吃吃喝喝,到处游玩。

这样的状况,果然是青春才拥有那么强的活力。我其实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不过又对无聊的生活感觉到了一丝厌烦。

人性是经不起推敲的独木桥,隐藏在善良的背后,是对内心的一种打压,谁能保证未来的事情不会被改变?我从来不相信那些天长地久的话。如果有人跟你立下长久的誓言,除非立了合同,否则就不要轻易相信。经常遭受欺骗会慢慢毁掉对生活的信任程度。生活本来就是不可信的东西,明天的面包都不一定能确定口味。独善其身,管好自己,拥抱最真实的自己吧。

但我还是感觉到越来越累,有时候下午坐在学校的桂花树底下的长椅上,看着远方天空太阳从稍微的温暖逐渐失去热度,沉落西边,我就去操场上跑上几圈。紧接着又去买几个冰淇淋,那时候天就已经快要到傍晚了,天空从橘色变成淡淡的蓝色。我开始不满足于在校园里面漫游,学着坐地铁去远一点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一座桥,每当临近傍晚,会有很多上班族从那边坐地铁回来。看着那些家庭或者是在外面工作的人,各不一样的姿态和表情,会让我生出一种我其实也不过是这个世俗中的人的想法,然后内心忽然有些开心起来。那段时间天气在逐渐转暖,我走着走着竟然感觉到背上出了汗。

可这样的情景见多了也会觉得无聊,有一段时间我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咖。其实去年冬天我就已经充了一些钱,但我一直没有去,只是坐着想玩一下。我对游戏也不感兴趣,不过就挺羡慕那些对游戏沉迷其中的人,他们找到了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愿意抵抗世俗的压力并为此而沉迷其中,其实也不错啦。

之后就是梅雨季节,我的世界又陷入连绵的阴雨天,整个宿舍里泛着潮湿的气味,我买了一些活性炭用来抽湿。在吉他社认识的一个吹笛子的女孩跟我说,她的竹笛都发霉了。不管怎么样,我不喜欢潮湿的环境,晒不了被子,空气里的水都被棉花吸走了,盖在身上非常沉重。

我看了一些漫画,昆虫和鱼类,还有牧场跟森林相关的。从那里面我能感觉放松,心情也不再那么紧张。有一天傍晚我打开玫瑰面霜,上个月刚买的已经发霉了,这个品牌说是自然不加防腐剂的,虽然很可惜,但我还是把它扔掉了。说来也平常,在那个梅雨季节,我能闻见木材发出陈旧腐朽的气息,也从中闻到清新和花香,构造建筑的钢板上发出铁锈的气味,又好像是以血肉灌注的芬芳。

我还是会去秦韵歆的心理咨询室,也去了吉他社练琴。吉他社门口有一块空地,空地上面有一幅桌椅,我有的时候会坐在那边打盹。天气好的时候,从大楼中间投射下阳光,洒在玻璃桌椅上,发出琉璃般的质感。我在那里看一些书籍,例如纪德的《窄门》和太宰治的《斜阳》这样的作品。

为了通过现实所设下的一些拘束,从而进入到真正的社会之中,现实中的人们往往因不愿被别人嘲笑或遭受阻碍,选择自行去除了某些不一样的特质。那些部分的大小、位置因人而异,将它从根源和外界允许生长的界限切除。不过实际上总是不能如瓜果牛羊那般标致,得经过长久的培育,一代一代地筛选,才能得出优良的种群。这个培育所要耗费的时间因为人类生育所需的时间太长,所以还不能那么快实现。这世间的万物都是一样的,符合市场需求的才能在社会中活下来,不符合市场需求的便会被淘汰。

不迎合市场的话,兴许也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毕竟原本世界上其实本就不止一种杨梅、荔枝和西瓜,都有着不一样的种类,我们只知道的那些种类肉多籽少,果汁甜蜜,但实际上还有很多种类,酸涩辣嘴甚至有毒,固执的活在这世界的某一处,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坚强的活下去。这些固执己见,不愿被改变的物种,其存在完整的保存了世界的多样性,有可能不被大众所认可,但可以拥有自己的独特。

在这个世界上慢慢成长的我们,很多时候都不被别人所理解,有的时候甚至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那样做。可能这就是隐藏在心底的一份属于灵魂根本的自由。我们孤单地面对着这个世界对自己的质疑,不知道目标和前进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前进好像是没有方向的,速度好像也比起别人有些慢,甚至因为外在内在的各种因素,我们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倒退了。

这些问题没有人可以解释,只有当走过了困境之后,回忆一下才会觉得,果然过程才是最美好的。内心拥有着目标,知道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可能不太会拥有特别多的物质、理解、称赞。能拥有自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并不是多数。

写这些书的作家在当时的背景条件下,仍然孤注一掷的选择自己想要走的道路,路程艰难,遭受许多非议,有时候也能受到他人的称赞,可终究内心的孤独感是难以弥补的。作家们通过自己的笔触描写人们为了拥有普通的生活而付出的难以想象的代价,有时做出的努力会化为灰烬。不过从外界的角度,可能他们并不计较这些付出努力的过程,而是更在意一个人最终是否成为了社会所需要他成为的样子。

很多时候别人想让我们成为的并不是我们自己想要的,我们得思考到底是该成为别人觉得不错的,还是我们内心想要成为的那种样子。我认为生命靠着自己的意志而度过,我所经历的那些孤独也是我选择一个人来承受的。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别人的想法会让我更加坚定自己。一般时候我经常会选择做一个叛逆的人,叛逆会让我的生命更加富有激情,等到我什么时候叛逆不起来了,生命也就到此失去了激情。这世间的一切,在我们正在经历的时候并非虚无,提供的情绪价值,我将此隐藏起来,成为我走向另一条路的原料。

对这世界,我开始觉得没有什么意义。吃饭睡觉、跟别人聊天说笑,这些都不能带给我真正意义上的快乐。我想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慌张听从他人对我的建议,那些对于我没有帮助的就选择忘记。不再对他人有多余的情绪需求,早晚会离开的人或物随风飘散,极简的生活需要切断一些无用的奢求。

我只想在这样的梅雨天里安静的喝一点青梅汁。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即便灵魂富足不了,□□也少经受一些挫折吧。

在那个梅雨季节之后的一天,家里打来电话,突如其来的,要我立马赶回去奔丧。还没进家门空气中就有一股很浓重的香烛味道飘散,一个大铁桶在门前面摆着用来烧纸。人很多,好久没见过的亲戚都来到我家,和尚在屋子里面念经,他们敲着木鱼、锣还有大鼓,伴随着亲戚们礼貌夹杂可怜的问候,我进了屋子。奶奶正被一群人围在那里说话,抬头看我的双眼里满是疲惫。爷爷就在她旁边的水晶棺里,摆在大厅中央,红色内衬显得他的脸更加苍白,他紧闭着双眼,双手被他们整齐地放在身体两侧,眉眼间有种近乎挣扎的意味。家里很的潮湿,瓷砖上都是水渍,人们来来往往,把家里的地面走出不一样的轨迹。这时候别的人又来找我讲话,作为主人我必须招待,也还有一些事情要我去商议。

第二天殡仪师给爷爷化了妆穿上唐装,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年轻了一些,甚至还把花白的头发重新焗了油。我似乎又能想起来小的时候他送我去幼儿园拉着我的手,那时中年气质的面容。他仍旧是这样,永远慈祥的表情,只不过即将永远地离开我们了。和尚依旧在念着经,时不时绕着整个房子来一圈巡游。

我换上白色孝服还有草鞋,头上也扎着白色的布,这是我们这里殉葬家里人的装束。大铁桶里面的纸钱只能由家里人来点,我站在门口把装着的纸钱和金元宝的红色纸袋放进火桶,看着它们慢慢化成灰烬,上方的空气因为火焰而变得像是具有了在流动的质感。天气已经放晴了,我点着纸突然开始发呆,其实也并没有想什么,只是脑子一下就愣住了。昨天晚上我一点都没有睡好,脑子里都是和尚念经的声音,奶奶也没有睡好,她的背比平常更佝偻了,愁容满面地应付那些许久未见的亲戚。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定睛一看是那些和尚中的一个。可能有二十五六岁吧,挺年轻的,憨笑着不大聪明的样子。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就嚷嚷起来:“你…你可记得我吗?小时候…小时候我跟你在一起玩儿的。”

我还在想他是谁,旁边的人就给我说了。“是你邻居家里的外孙,几年不曾见,现在长得可真是壮实。”我一想确实印象中有这么个人,以前跟我一起拿着柴棒打闹着玩儿,脑子不大好使,成绩不好,还留级了两回,也有点口吃,人憨憨的只知道玩儿。他外婆不怎么喜欢他,连电视都不让他看,没想到现在当了和尚,也算是给他找个事儿做了。

“哎,你现在在哪儿啊?还在上学吗?我现在就在跟着他们当和尚,帮人家家里念念经。下个月我要结婚了,到那个时候你要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呀?”他咧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我知道他心里没有什么恶意,就点了点头说:“下次一定!”

终于把爷爷的丧事办完,晚上我和奶奶躺在一张床上,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然而两个人都没能睡着,心里空落落的。我们俩并排躺着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盯着床上方的天花板,视线里面都是一片漆黑。虽然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但是我不敢触碰她的手,怕那样的温暖会令我在面对外人时候表现的冷静淡然都轻易瓦解。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常年在外也没有总是给家里打电话,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把爷爷下葬的事忙完之后我就回了学校,只请了5天的假。后来又因为要做五七的忌日,所以又请假回去了一趟。学校对于我来说已经暂时没有什么用处了,我就提出了想要休学,奶奶一个人在家里面我有点担心。我也并不想去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就默默的办理好了休学的手续。大二上完之后的那个暑假,我开始在The Saint-Lazare Station工作,后来又经过介绍,去了潘先生的画室。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对别人说过,我其实很害怕自己身边的人一回头就不见了。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所以我决定留在原地陪伴他们。假如事情的后来我损失了很多,那可能也是上天注定的吧。我无法抛弃他们,所拥有的一旦失去便再也无法回头,黑暗之中那是唯一能温暖我的方向。

我没有跟学校里的任何朋友说过这件事,最后一次遇见他们,简简单单地问候了一下就走了。他们说下次见,我也是怎么回答的。兴许我们不会再有下一次再见面的机会了。没有办法,世事难料,真实的世界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残酷,只停留在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那样的话也足够美丽。

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火车上面的空调跟杯子里面的冰可乐气泡声让我感觉很惬意,可脑海里却不经意的想过,樱花在春天的校园里面盛开,靠近道路的两边同学们在慢慢走着,手里拿着书的他们下了课去往食堂或者是图书馆,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是不一样而又各自悠然的青春。那会是我对校园生活最爱的生活片段之一,我想我会永远怀念他们,也怀念当时用双眼记录片段的我自己。

从那之后我回到了家,奶奶什么都没有说,这么多年以来她对我一直是宽容而又慈爱,不管我做了什么决定,她都一定尽自己最大限度的努力去理解我。我很享受这样无拘无束又自在的时光,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

后来有一天我去画室,潘先生给我介绍了一个客人,她的背影让我觉得很熟悉,那就是秦韵歆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许是想来看看我。

她依旧像以前那样,喜欢跟我说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又想着请我去看一场演出。这样挺好,会让我想起来当初在学校的时光。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她的歉意,当初没有说一声就离开了。

然而如今她也要走了,关于我能为她做的还能剩下什么呢?这几年她给的温暖,从此我也只能想着该怎么回忆了。

我目送她离开这条街,视线里泛起的薄雾,使她的背影看上去泫然欲泣。她的肩膀如同沙漏光滑的边缘,包裹着曼妙的回忆,走进时光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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