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伯晕倒，春芽家里一阵兵荒马乱，二春骑上毛驴就往县城赶，很快宋老四赶了骡车带了济民堂的大夫过来。大夫给宋大伯扎了针：“好在你们没有动他，他这是急火攻心，气不归经，现在气通了，你们扶着他慢慢走两步活动开了就好，我开个疏散的方子，先喝三天，三天后再说。”

宋老四和二春扶着宋大伯慢慢的回家去。

“柱子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会让你成亲的。”春芽挥了挥手，让柱子回自己家。

大伯娘看着春芽，去厨房端了朝食过来：“先吃饭，万事大不过吃饭去。”大伯娘看着春芽几个游魂一样让吃就吃让停就停，急得不行，恨不得把大夫叫回来再给春芽几个扎几针。宋老四进来看到就是这样的景象。

“都坐下，”宋老四在堂屋坐下：“事情我也听了个大概。”四叔停了下，“春芽，你后悔吗？后悔没有自己嫁人去？”

“四叔？”

“我啊，常常怕你后悔自梳。亲生的听不听话当爹娘的心里总能慢慢顺过气来。你这是当人大姐的，将来兄弟们娶了媳妇你又不是亲婆婆。”

“老四······”大伯娘想阻止宋四叔说下去。

“大嫂你和我一样是过来人，”宋老四看了看大嫂，转过头向着春芽说道：“当年你爹花了家里许多钱去学手艺，回头分家的时候一样抱怨爹娘分家不公。要不是你娘明理，你大伯大伯娘哪能这样看顾你们，都是看你娘的面子。虽说学费是你娘的工钱，可是哪会回来你阿奶不给他塞零花，家里地里的活计一样不干，净等着吃干饭。你们姐妹都是好的，像你娘，可是柱子是你爹的儿子，我没想着他多能干，只要能听话不闯出祸事来······”宋老四闭了闭眼，“赵家闺女怎样先不说，你能扭过柱子不？聘这样一个金贵的媳妇又能孝顺你多少？你想过没？到时候一个锅里吃饭，碗总有碰到勺的时候。这么些年你撑着家，弟妹都听你的，往后呢？”

“四叔，我想分家。”

“分家？怎么分，柱子是长子，你带着弟妹分出去？”

“我盖房子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个才是我的家，老宅给柱子。”

“木头呢？”宋老四叹了口气：“现在你还有钱给木头盖一间房出来？”

“木头，先跟着我住吧。”春芽轻声说道：“总不能一个俩个都是柱子。”

“你想好了，就行。”宋老四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急匆匆的赶回来，家里都记挂着呢。”

“嗯，过两日分家，麻烦四叔，这两月的账先结了。”

“也好，分就分得清爽点。”

接下来两日宋老四也没有订单送来，二春媳妇过来帮着张罗一日三餐，倒是宋阿爷和木头一早起就来了春芽的院子里，看着春芽忙里忙外，束手束脚的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柱子默默砍了柴堆到棚子里，要不就是安静的跟着宋阿爷，在春芽院子里立成三个桩子。

春芽停下来看了看柱子，搬个小凳子坐下来一边摘菜一边说：“柱子你想什么时候娶亲？”

“我听大姐的，”柱子蹲下来，拿了菜来摘：“要是能快点就快点。”

“要多快？明天就成亲好不好？”春苗端了茶给宋阿爷，听到柱子的话气道。

“你想快也行，先分家，分了家你就成亲。”

“大姐？”柱子抬起头盯着春芽。

“你想想吧，是要快点分了家成亲还是你自己把这事办了？”春芽静静的看着柱子：“如果分家，你成亲是我最后帮你办的一件事。”春芽盯着柱子，“你不妨想想要怎样分家，或者找你那个军事商量商量，有主意了给我回话。”

过了两日柱子说定了分家，春芽请了宋大伯大伯娘宋四叔宋四婶和村长过来，平日帮工的二春二春媳妇三春媳妇也一并在。柱子看到这么多人一起来家里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大家在堂屋分坐下，宋阿爷和村长坐在上首，宋大伯和宋四叔挨着宋阿爷坐下。柱子坐在村长下首，春芽坐在柱子对面，春苗抱着账本和钱匣子站在春芽身后。木头和林子跟在二春身后站着，春芽接过春苗手里的账本：“去搬了条凳来，大家都坐下。”

“今天我来见证你们分家，”村长看大家都坐下说道：“先说说怎么个分法，再算家产。”

“柱子你说怎么分？”宋阿爷看向柱子。

“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柱子闷声闷气的说。

“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嗯——”村长看了一下柱子，又看向春芽：“原本这长子分家产的七成是规定好的。你家这情况有点特殊，要么按照宋老根留下的家常分，柱子作为长子得七成；要么按照现有的家产，春芽作为自梳女，得一个男丁的家产。无论哪种都说得过去，不过不管是哪种，都得把弟弟妹妹养活成人。”

柱子一听村长这明显偏向春芽的话急了：“我是家里的长子。”

“没人说你不是，”宋四叔喝道：“不要把人都当傻子。”

春芽把账本放到膝盖上，低着头看向账本说道：“就按现有的家产，给柱子七成。”

“你们都同意？”村长看了一圈问道。

宋大伯张了张嘴，还是宋阿爷出声：“就这样分吧，早点分完了我跟老大回去。”

“阿爷，”柱子抬头看向宋阿爷。村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那就说说有多少家产吧。”

春芽在主桌放下账本和钱匣子：“这些是爹娘过世以后的账本，每年我都带着弟妹盘账，到去年年底家里积余二百二十九个银元，其中一百个银元收在柱子手里。今年开工到现在收入二十三个银元，其中二嫂工钱两个银元，三嫂工钱两个银元，，全部是四叔经手，没有其他收入。”

“我手里没有一百个银元。”柱子等春芽说完才开口。

“去年你送货的散户货款八十个银元，是你没收还是收了没有交上来？前年就有二十个银元的尾款，我想着你年纪大了，万一有个急用，手里不能没钱，不等于说这钱就不是家里的了。”

宋四叔数出二十三个银元，，从中取了四个出来，把剩余的钱放进钱匣子：“账本是哪个？我来画押。”说着又拿出一个银元：“这是这两个月柱子的工钱。盐菜还没开始做，春芽没有工钱。”

春芽拿出账本签了，又让二嫂三嫂收了工钱，这才合上账本：“所有家产都在这里了。”

“月头春苗绣品卖了二十个金元。”柱子开口说道。

“春苗借四叔五个金元的学费还没有还，”春芽豁然转头看向柱子：“这个债务我就没算在家里。”

“当初说好的，她自己还。”柱子倔强的说道：“没分家，就不能有私产。”

“你——”

“大姐，”春苗拿出一个荷包：“这里有九个金元，是绣品缴了税金之后的余款。”春芽把荷包放在钱匣子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一阵没有声音，村长看向柱子：“你们家有水田四亩，旱地八亩，一头牛，一头骡子，两只羊，几只鸡。不错吧？”

“我那两亩旱地是单给春芽的，不给分。”宋阿爷向村长说道：“这两亩地老大可以说，老四可以有意见，唯有柱子说不得。”

“阿爹，我和老四都没意见，这都多少年前就说好的。”宋大伯无奈的说道。

“既如此，就按四亩水田六亩旱地来算，”村长点了点手指：“林子还小，分一个金元，木头也是。木头是男儿，还没有房子，多分两个金元。这样现钱就按照七百四十九的银元来分。”

“大姐，我的聘金？”柱子听了急道。

“是啊，你们分家没有一个聘金嫁妆？”村长问道。“别急，柱子你说说你的聘金要多少？”

“十个金元。”

“多少？十个金元？柱子一个人的，这样还要给木头留下十个金元的聘礼。”村长疑惑：“你们要借钱来分家吗？”

“就这样分家，聘金分家后，各自出。”春芽说道，看向柱子：“总会给你留下聘金的。”

“如此，”村长拿出算盘：“柱子得五百二十四个银元，水田两亩八分，旱地四亩二分。林子得一个金元，木头得三个金元，剩下的二百二十五哥银元，水田一亩二分，旱地一亩八分春芽和木头平分。牛归柱子，骡子给木头，羊和鸡分给春芽。木头和林子，你们跟着谁？这些钱也不能你们两个小孩掌着。”

“我是长子，自然跟着我。”柱子急到。

“林子有房子，”春芽说道：“跟着我住。木头你？”

“大姐，你别不要我？”木头红了眼眶：“我会编篓子，我还会修车轴，我会扫地······”

“木头也跟着我吧。”春芽叹了口气。

“那你就要负责木头长大了给他盖房子，最少两个金元的房子，不是盖两件泥肧房糊弄过去就行的。这些是要写到分家文书里的。”

“是。”

“如此，就这样分了？”村长放下笔道。

春芽拿过了钱匣子，倒出春苗荷包里的金元，数出五个金元和二十四个银元，又收回一个金元：“这里是四百二十四个银元，是柱子该得的。家里的田里，爹娘留下的三亩水田，两亩旱地都给柱子。”

“木头给他那一亩糯稻田，两亩种高粱的旱地。”春芽说道：“藕塘那两亩旱地我要了。我和春苗林子那间屋先后花了七八个金元，房契上也是我们三姐妹的名字。牛和牛车给柱子，骡子和油壁车给木头，两只羊和鸡我要了，我另外补给柱子六个金元，就这样写在契书里。”

春芽把春苗拿出来的荷包拿出来，从钱匣子里数出三十五个银元放到春苗的荷包里递给春苗：“家里现有的粮食按人头分，春苗，木头，林子都跟着我，春耕开始就分成三家，木头虽然跟着我住，收成他自己记账，等盖了房子，积余多少都是他自己的。这里是十个金元二十四个银元，大伯你数一数，没错的话就给柱子。就这样写分家契书，柱子你看行不行？”

“我听大姐的。”柱子低着头道。

“春芽你这样是起了一个坏头！”村长呲了呲牙，“大家都不是瞎子。”说着村长转头看向柱子：“这样分家你好意思？”

“我都听大姐的。”柱子低着头重复了一句。

“我做主，柱子每年孝敬春芽五十斤白米五十斤白面，”宋阿爷说道：“柱子既然占了家产的七成，就得跟长子一样担起养老的责任来。以后木头长大成亲了也是一样，春芽不是你们的亲娘不错，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不是假的。老宋家不能让人戳脊梁骨！春苗和林子你们没分到家产，怎么孝敬春芽自己拿主意，家里头有你们的房子，你们就要拿春芽那里当娘家那样敬重。”

村长写好一式四份的分家契书，柱子，春芽，木头各执一份，村长留存一份。“明儿你们跟我去县衙把地契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