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青说大不大，尤其骆凡作为监检会会长，没事就会在校园各处瞎溜达，要见到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很多次，在姜慎从外边往教学楼里面走时，就看到骆凡在纠察其他人的仪容仪表，头发长了的通通抓到身后，结束后统一送到学校理发房。
他站在墙漆惨白的长廊中央，一身干净的校服，右臂上袖章红得醒目。七月末的温度总是滚烫，风一吹却带来些许清凉。
骆凡额前的碎发微动，他好像正抬眸往自己的方向看。可那张唇线微挑的嘴不曾动，无意间碰到一起的四道视线，就好像是姜慎独自出现的错觉。
他还是大步走上了教学楼的楼梯，偶尔这么远远地看到骆凡，都只是这么短暂的一眼。
也不知道这人如今搬到了哪个教室，又睡在了哪个宿舍，赵孝南应该知道，但姜慎觉得，向他打听这些又太过别扭。
正拿着换洗的衣服在那儿发呆，突然就听到刚刚才出去的赵孝南等人又絮絮叨叨地走了回来。
不用等他问为什么，赵孝南这人自然会全盘托出：“怎么突然就开始维修啊？维修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到楼下洗了。”
“楼下也不行。”何振卓从他身后出来，把手上的睡衣丢到床上：“我刚看到楼下的人到我们这层来了，说楼下维修中，没想到我们这儿也是。”
“要不今晚就别洗了呗？少洗一晚又没事，都是大老爷们儿，谁也不嫌弃谁。”任一闻说。
赵孝南皱着鼻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是，总不能去三栋洗吧？”
姜慎听着他们的对话眨了眨眼，虽说少洗一晚也不算什么，可他这些天一直在犯懒，昨晚就已经没洗了。
南方的白天热得很，就算全天只呆在教室里也能出一层薄汗，姜慎今天黏腻了一天，就等着晚上回来洗一冷水澡，却没想到等来了澡堂维修。
他把衣服搭在肩上，想了想，还是起身：“不然，去二栋洗也行啊！为什么想到三栋那么远？”
他话音落下，赵孝南登时掉了下巴：“不是吧姜哥，你好歹进来四个月了，还不知道二栋住的谁啊？”
姜慎闻言，左手捏了下校服裤，隐约猜到了答案，但还是问：“谁？”
“骆凡和傅深啊！还有监检会的大部队都在二栋。”
那个名字钻进他的耳朵里，竟能在同一时间勾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思。一边是想要去二栋碰碰运气撞见某人的微妙悸动，一边是又怕撞见后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要不干脆就不去了的别扭。
——
他就这么任由这两种矛盾的感受在心里互相拉扯，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了三栋的宿舍门口。
没错，是三栋。
这双腿，终究还是别扭说了算。
姜慎少有洗澡洗得那么快的时候，一方面是他知道现在时间有点晚了，另一方面，三栋的澡堂设施可能比他们一栋的还要差一点，就洗了那么一小会儿，头顶的白炽灯已经闪了五六回。
亮光的时间越来越少，灯灭的时间越来越多。凉水从头淋到脚，这期间耳边的回声越发清晰。
姜慎自问胆子不算小，可也没必要硬留下来试炼。
于是他头发也没擦，套上裤子和衣服就跑了出去。
三栋学生的洗澡时间好像普遍要比他们一栋的要短一些，他从澡堂出来，一路往大门那边走，所过之处，宿舍门上方的那扇小窗都已不再透出光亮。
姜慎加急了脚步要走，却在临近来到门口时，听到了后边楼道里的谈话声。他原无意多管别人的闲事，可那人一声“骆凡”，却是把他的脚步生生拉停了。
不知道这是出于何种心理，他竟又偷偷缩了回去。
——
三栋的电路大概是真有点问题，不仅澡堂，连楼梯间的灯光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筒灯烧了一半，只剩另一半在颤抖着亮着。
傅深靠在楼梯的一侧，从旁边一个男孩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他随意地从里抽出来一根用嘴叼着，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呲’的一声，火光燎亮了烟头。
这里面不止他一个人在抽，其他人也跟他一样，倚在墙边熟练地进行着吞云吐雾的动作，好半晌了，才有一个人开始说话。
“深哥，我们干嘛不继续在二栋抽啊？跑来三栋这么远，一会儿有什么事，也不方便溜回寝室。”
傅深闻言瞥了说话的人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弱智，所以懒得开口搭理。
一旁的人倒是好耐心，放轻了语气回答了提问人的问题：“骆凡回二栋住了你不知道吗？咋地？你还想让我们集体被他抓到抽烟啊？”
姜慎听到的“骆凡”，就是这句话里的头两个字。他站在墙后面冷笑了一声，不禁在心里讽刺道：监检会的人，是有抽烟的特权吗？
傅深似乎跟范敬一样，对这个名字烦得紧，烟还没抽完，就一把扔到了地上，完了以后碾两脚，刚才还闪着火星子的烟头顿时化作一撮死灰。
“走了。”
他说完就往外走，躲在转角处的姜慎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一回头，就正好对上了皱眉的傅深的视线。
“你在这里干嘛？”
看到姜慎的瞬间，傅深好像也慌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又神色不善地盯着前者。
姜慎看着逐渐从楼梯间里出来的其他二队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过来洗澡。”
傅深有个队员闻言，立刻凑到队长耳边，小声说：“今天下午一栋的供水系统出了点问题，好像现在是没水给他们洗澡。”
傅深的眉头好像皱得更厉害了一些，他上下扫了姜慎一眼，还没说话，旁边倒是有个人上赶着要找后者的麻烦，阴阳怪气地对姜慎说道：“一栋没水了怎么不去二栋洗啊？”
“这么远跑来三栋，是怕在二栋撞见谁吗？”
姜慎看着那人晃到自己跟前，距离有些太近了，他将将后退了一步，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不曾想傅深居然抢先了说话。
“收队。”
他话音落下，二队所有人都有些错愕。
尤其是刚刚一马当先要找姜慎麻烦的那位，转过头来，整个人都傻眼了。
而当事人压根没有兴趣跟他们解释这个决定的缘由，他自顾自地往二栋的方向走，其他人也不得不跟上，刚才那谁还回头看了姜慎一眼，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好运气，竟撞上了老大没有心情整人的时候。
同样的，姜慎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傅深这人，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仔细想了想，从那回，他们一起到陈仲平的办公室开始，就是这样。
明明这人从他入学那会儿起就一心想着要找他的麻烦，怎么到了这会儿，却连句狠话都不愿意放了？
这或许真的应该算是自己走运，否则又跟上次一样，被困在他们中间，这次，可没有什么骆大会长前来搭救。
——
姜慎赶在查寝之前回到一栋，彼时大家都已经上床盖好了被子。赵孝南似乎是这当中最有良心的，看起来像是为了等他，所以才坚持着没有躺下。
见他进门了，便很是着急地对他说道：“快点关灯，一会儿监检会的要来了！”
说完便躺下，一拉被子盖过头顶。
姜慎翻了个白眼，想到：都是错觉。
就在他上床后不久，门外便真的传来了人声。这着实有点奇怪，平常哪怕巡查的速度再快，也不会那么早就来到他们504，今晚这架势，像是特意找过来的。
宿舍门被拉开的时候，还未进入熟睡状态的床上众人皆是紧张了一下，可事实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就跟往常一样，监检员看了一下人数，就关门出去了。
——
进来数人头的不是骆凡又是谁？
他轻轻把门带上，抬头迎上正站在走廊上等他的同伴的目光，压低声音道：“人齐。”
后者一挑眉，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往下一间宿舍走，直到巡完了这一层，在下楼梯的间隙，才小声朝骆凡问道：“为什么要先查504？”
骆凡看了他一眼，不答。
“不说话？”那人也不恼，也许是习惯了，又自己接起了话头：“因为你的前看管对象在504吧？”
“蔡预北。”
“好好好，我不猜你的想法了，咱俩太久没一起工作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了。”这个叫蔡预北的男生笑了笑，翻开记录册，很无奈地在五层最后一间宿舍的宿舍号后面打了个勾。
“以后你还是查二栋吧！一栋我找其他人跟我过来。”骆凡说，
“为什么？”蔡预北站在楼梯上不走了。
“因为你话多。”
前者被噎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我话多？大哥，我从二栋跟你过来一栋查寝，一路上拢共就那么四句话。”
骆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叹道：“那你就当我不爱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过四分之一，谢谢一直在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