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在脚下发出雨天般的声响，但加文心中只有麻木。

就这样吧。拿走心灵原石，事情就结束了。他甚至没有在意自己该如何走出这里。大抵就是继续杀人吧…

没有其他增援进来了。很容易想像的，外头也陷入混乱。

在这不自然的寂静中，加文朝着他目标的纯黑色盒子走去，却在半路僵住了。

那是一个很微弱的抽气、挣扎声。痛苦的、嘶哑的…却真实存在。

在他自己能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回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并跪下。他的双手、躯体都比他的理智更早动作。用超紫消毒、胶状红色止血、绿色捆绑…加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他施加压力时，对方发出细小的哭喊，无力阻止或挣扎。

“撑住，你被击中的位置并不致命。”他说，声音沙哑、不像是自己的：“只要能阻止失血…那我能做到。”

那名神盾局特工──九头蛇特工失手偏离的目标，用痛苦、迷离的眼神看着他，说不出到底明白了没。但加文也从其中看出不一样的光芒…从畏惧之中透出的一丝希望。

于是在这片鲜血之中，在这片残酷之中，他垂下头，颤栗、狂怒、绝望与愤慨忽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纠缠在他的腹中，筋疲力竭。

◎◎◎

相较起另一区，这一侧的情形更稳定。或许是人力调度，东区神盾局的人数远多于叛徒的人数。史帝夫匆匆跑过走廊时，看到的是已经结束的纷争和少许的伤亡。从通讯听来，有着托尼和索尔的协助，西区那边也还在掌控之下。

但加文仍旧无声无息。

地下室就纷乱的多。战斗还在持续，两个派系的人马各据角落，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机台作为掩护。研究院是武器研发、新型技术的重大据点，九头蛇在此处也费足心思的安插了非常多人手。他与巴基短暂的陷入几次交火，引起了少许的关注和士气，不过没有多作停留。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外人...可能被当作是入侵者，红色头发，中等身高。”

大多数人都摇头。

“心灵原石呢？在哪里？”

就算对此，还是只得到了耸肩的答案。被当作最高机密之一，特工们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这地下室的隔间有超过五十个，更别提大半个房间还在交火状态…

“我见过他。”就在史帝夫焦急时，其中一名特工忽然说，抱着自己被子弹击中的胳膊疼的龇牙：“红色头发，我看到他的时候觉得面生还问了一句，结果他回答得太自然了，我一时没有怀疑。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九头蛇最多的方向，当然。

迫不得已，两人强行突破。好在如今局面之下，九头蛇的气势早弱了几分，看到超级士兵更是退缩，他们得以迅速的抵达另一侧。那边有好几扇门，有些沾染血迹或弹孔。

“这。”巴基抓起一个倒地的九头蛇，将他的脸砸到其中一扇门前，硬生生打开了辨识系统：“这扇门不对劲。”

史帝夫没有质疑原因，只是跟上。长廊道通往深处的另一处研究室，但一路空无一人。为什么既没有九头蛇、也没有神盾局的人在此处？他们的疑问很快得到解答。

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史帝夫得承认，他是震惊的…震惊到不禁僵住了数秒。

整个房间是名符其实的「刀山」。各色卢克辛组成致命的陷阱，然后全被染上红色。毫无悬念的残杀…一边倒的胜利。

他实际上感到畏惧。他从不认为加文是这样的人。纵然认识时间不长，史帝夫直觉对方并非会毫不犹豫下手的人。确实，他方才俐落的杀了一名九头蛇…但这终究不一样。

难道加文．盖尔能伪装到这种地步？平时表现的坦荡、平和，背地里却杀人不眨眼？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有转瞬间杀死所有人的能力。

可是…

在他身边，巴基也明显震惊的浑身紧绷。他们停下脚步，伫在那动弹不得…直到细微的喃喃声惊醒他们。这里还有人活着。

史帝夫与巴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向前。借着倾倒的柜子作为掩护，他们窥探声音的来源。

是加文。他跪在地上，双手之下是一名特工。出于方才闪过心上的无数念头，史帝夫差点就要冲上去阻止对方杀死最后存活的人──他在最后一刻停住自己。

然后他听清楚了男人的喃喃。

“听着，我需要你保持清醒…我可以背你，可是我不知道外面情况有多糟。你的血止住了，但这一路还是会疼的让你晕过去…该死，不要现在就给我晕过去！”

史帝夫握着盾牌的手放松了些。

战斗本能被压下后，他能看得更清楚了。加文看起来糟透了。他身上有几道不浅的伤，衣服被撕裂的惨不忍睹。防弹背心帮他挡住了些许攻击，但他的肩膀、腿上和腰侧都在淌血。而在他跟前的那名特工…

他身上的伤不是穿刺伤，是中弹。

线索逐渐拼凑起来，图画渐趋完整。史帝夫扫过整个房间，看到有一些人是被绑起击昏，实际上还未死亡。而大部分死亡的人都更靠房间的某一侧…看起来全是同时被杀死。但有四人并非死于这些满地的刀刃…他们是被子弹击杀的。

加文杀了剩下所有人，因为他们全是九头蛇。

他正在尝试救被同事背叛的那名神盾局特工。

那一刻，史帝夫说不出他该感到松一口气、还是内疚于自己将对方假设为恶人。怀抱这样的心情，他朝着同伴的方向走去…

一柄飞刀以毫厘之差飞过两人中间，让他和巴基都往后跳了一大步。加文转了过来，手还维持着发射武器的姿势，眼中有一股点燃的狠戾。那样灼烧、警惕的神色紧紧盯着他们，整整过了三秒才逐渐软化。认知回到男人的眼中，深刻的疲倦取代了战意和警醒。

“…队长，巴恩斯。”加文的声音有些沙哑。

“加文，你…还好吗？”巴基迟疑的问。他们都知道这是蠢问题。

男人哼着苦笑一声，擦去自己额角的血，用着一种小心的僵硬站起身来：“有过更糟的。”

说着，他的视线扫过满房的鲜血，朝两人挑眉，好像期待他们发表任何评价。

“我来带那个人。”史帝夫没有对此发言，而是上前去检视那名特工。伤的很重，不过血被止住了应该是能活下来：“心灵原石在那个黑盒子里？”

“应该是如此。”加文打开了大玻璃橱窗，近距离的检视起了黑色的方块：“恩…隔着这盒子我都能感受到其中强大的力量，应该不会错──这也意味着这层仿黑卢克辛的人造物质并不如研究院说的那般有效。是心灵原石，大抵是被从权杖上拔下来了，不明智的行为。”他不赞同的说：“多一层权杖的抑制会更好。”

男人的声音与动作逐渐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方才深刻的疲倦、狂野的敌意都消散了，回到他更加自信、果决的一面。是个习惯了面具的人啊。

“说到这…再给我两分钟。”回过头，他望向后方的大铁门：“我方才就在疑惑这后头到底藏了什么。”

“这里。”抓起一名昏迷的九头蛇，巴基从他身上搜一搜，掏出一张卡：“你可能也会需要脸部辨识。”

“看起来是瞳孔辨识。”端详了一下墙上的装置，加文结论：“还真是严密的防护，越加可疑了。能帮个忙？”

巴基走上前，将那名特工的眼皮掀开，对着辨识系统。几秒后，绿色的「权限许可」出现在墙上，大门缓缓滑开。

出于史帝夫无法马上会意的原因，男人在大门打开时发出一声怪异的抽气，介于「该死」和「我的天」之间的声音。那个房间是个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奇形的枪械，每一种都有十来枝。看起来是九头蛇研发的新武器，可能是第一批原型。

“看在欧霍兰的份上。”加文喃喃：“他们干了什么？”

“这些武器…”史帝夫走上前，端详其中一柄小巧的半矛半枪，其中有着一管黄色的能量：“心灵原石的产物？”

“恐怕如此。”对方回应：“代表他们早在抽取无限原石的能量了。这极其危险…想想上次九头蛇玩弄宇宙魔方发生了什么事。”

能量不稳定、爆炸。他与巴基对视一眼，听懂驭光法师的意思──在如今世界的状态，如果心灵原石不稳定…

端详、研究着这批武器，巴基一边往前走入仓库深处，翻阅着柜架上的东西、眉头越皱越深：“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能量枪或破坏性武器…”

他停了几秒，忽然爆出一句脏话：“操，那些他妈狗娘养的神经病！”

两人停下手边的动作凑到同伴身边。巴基手上是一份夹在武器间的报告，描述这样武器的功能和测试结果：「中距离心灵控制。能量脉冲能影响周遭五到十公尺的大脑脑波，有机会达到行为与思想的操控。目前仍有强烈副作用，包含脑部损伤、记忆缺失和各式神经失调。」

史帝夫必须深吸一口气才不至于气的砸毁这些东西。他立刻就明白为什么九头蛇会紧紧握着这些心灵原石的资料不放。他们根本想利用此控制世界，而资料上也暗示着他们对动物(或什至人)进行过不人道的测试。

说实话，他很想直接毁了这些东西。不光是九头蛇，就连神盾局或政府，他也不愿意相信这些人应该拥有能心灵控制的技术。

很快的决定了应对方案，史帝夫开口：“加文、巴基，能请你们先去处理心灵原石的部分吗？我要花点时间记录下整个房间的影像。出去之后贾维斯应该能分析这里所有存在的科技，并追踪后续的流向。”

“交给你了，史帝夫。”巴基神色阴沉的点头：“确保没有一个漏掉。”

“当然。”开启制服中托尼加装的摄影纪录，史帝夫谨慎的走过每一条走道、确保每一个柜子的资料、标签都被记录。他可以轻松想像后续要追踪这些科技和研究的去向时，他得面对多少官僚体制──然而，利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剥夺他人的思想与自由，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这花了他几分钟。完成后，史帝夫才出去与两位同伴会合。外头，巴基正在对装着无限原石的黑盒子端详，而加文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解除掉了整个房间中的卢克辛。死去的人如今躺在空荡的地面上，仿佛他们就这么凭空的多了条伤口，格外突兀。那名受伤的神盾局特工则是被送走了。估计是巴基将人背了出去，交给外头其他的人帮忙。

“完成了。”他朝两人点头：“准备离开。外头还有战斗吗？”

“几乎停了，只剩几个九头蛇在负隅顽抗。”巴基回答：“我出去时就只剩最远的角落还有些许交战。”

“那好。我们能找人进来处理这些人。”简短的瞥了被制伏、还未死亡的几名九头蛇，史帝夫说：“出去之后，我们立即连系其他人，看接下来要如何。”

“我不太想拿着那东西。”盯着黑色方块，加文有些抗拒的说：“不介意的话，给你们带着吧…那会让我无法汲色。还有里面的黄色，很不平衡。”

他原先以为巴基会爽快答应，没想到他的挚友却迟疑了。

“怎么了？”

“说到这个…”巴基回去盯着盒子，眉头拧了起来：“我方才就一直觉得…加文，你不觉得这黑色不太对劲吗？”

“大抵是心灵原石在里头的关系？你会感觉到能量溢散。”

“不。如果这材质的隔绝力真的这么糟，方才另一个房间的东西你应该也要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里面储存着用无限原石制造的科技，不是吗？”

对此，加文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他。

史帝夫也在这一瞬间想通了。

“巴基，你…”

“你继承了我的能力，是不是？你被赋予了我的黑色。”加文接下去：“并且…我不确定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必然性的关系，但能汲取黑色的人都有成为稜鏡法王的潜质。你开始在…逐渐获得一名稜鏡法王该有的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哪一扇门是他们要找的目标。史帝夫全然的信任朋友，因此没有过问他的判断标准。而真正原因是…

“很微弱的感受。”巴基承认：“我刚开始一直以为是错觉、以为是听到你的描述后产生的心理作用。我到这几天才越加确定那不是幻觉。”

也难怪他从未提出。这几天确实不是好时机。

“那么你可能也会慢慢获得汲色的能力。”加文说：“至少在我身上就是如此。黑色会吸收周围的力量，并逐步赋予你全部色彩的能力。”

“那还真是…出乎意料。”巴基说，随即甩甩头，将这些新的资讯清空：“回到重点，所以这个盒子…”

对此，男人走上前，谨慎的触碰黑色，深深的皱起眉头、神色变了几变，好像在脑中过滤所有可能。

然后他的表情变的阴沉，仿佛想起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

加文伸出一只手，不同颜色在他的指尖出现，接着将那些色彩逐一放到黑色盒子上。红色、橘色、蓝色、绿色…颜色一个一个消失，除了黄色。

除了黄色。位于正中间的色彩好端端的留存在他的指尖，没有被吸收。

“哦…该死。”他说。

换做其他人在这可能不会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史帝夫还记得…还记得什么时候发生过类似的情形。

宇宙魔方失控时，加文用黑色吸收了魔方的能量到饱和，因此那些黑卢克辛不再吸收蓝色。同样道理的话…

“把所有人弄离这里，然后联系圣殿法师，通知他们潜在的危险。”驭光法师迅速的指示：“我要尝试使用黑色。”

“加文，你确定…”史帝夫并不是担心黑卢克辛──纵然加文对自己的能力不完全有自信，他仍旧相信对方的控制力。他更担心队友本人。他记得上一回加文尝试这么做时，差点没及时躲过无限原石的爆炸，甚至在结束后就立即因筋疲力竭而昏过去。

要以一己之力抗衡无限原石…

“队长。”加文回头望着他，眼中有一股坚定：“我必须试试。”

“我明白了。”

在此时，他也只能尊重对方的决心。

“好运。”巴基也朝法师点头，随即两人朝外头跑去。

在他们身后，加文喃喃念着几句祷文，然后开始汲色。

作者有话要说：这卷真长(望天)

这卷要搞的事情特别多。这样也好，因为我对下一卷毫无头绪(喂)

其实我通常的一卷(10-13章)在jj好像算很少的？

大概是我的大脑无法handle更长的剧情(咦)

或单纯就是我不够话唠(咦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