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追在云禅身后进了书房，手忙脚乱的为她扶正轮椅，还笨拙生疏的取来毛笔纸张，一副好徒儿的模样。
“殿下不必做这些事，殿下可是千金之躯！”
“书上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父做事，凌儿乐意！”
“为小姐姐帮忙，九安最开心了！”
云禅记忆深处响起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若他活着，此时已有十三岁了，他会长高，不知道有没有变得强壮？
云禅看向陈凌，九岁的孩子和他坐着一样高，她一抬手就能轻松地碰到他的脖颈。
养尊处优让他的皮肤十分白嫩，可以轻易的看到其下青色的血管，伸手附上仿佛能感受到皮肤之下汩汩而流的血液。
仿佛只要轻轻一握，他纤细的脖颈就能应声而断……
“公子！”
身后有人叫她一声，云禅将手缓缓放在陈凌肩膀上，轻拍两下像是帮他挥落肩头的灰尘，回过头。
陈南华出现在门口，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想和公子探讨，所以望公子原谅我的去而复返！”
云禅伸手拿过陈凌手中的墨棒，吩咐卢桓将其送出门去，大宫女白蔷等在门外。
陈南华还不忘对陈凌喊上一句：“凌儿明天要继续努力！”
刚刚无比热闹的大院，如今只剩下了陈南华一人。
他只是眼中含笑却不说话，云禅打开扇子开口：“三皇子殿下想对草民说什么？”
陈南华见状一笑：“公子似乎怕我？”
“自然，三皇子威名在外，在下还是略有耳闻的。”
此话含沙射影，听的人也懂。
“那些传闻，公子可信？”
“我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只是觉得三皇子来找我不甚明智。”
“哦？为何？”
“我已提醒过三皇子天寒自当多加衣，三皇子是聪明人，自然懂我什么意思，为何还要来趟这浑水？”
“你不怕我揭了你的秘密？”
“揭了对你有何好处？”
“说不定会被父皇赏个几百金？”
他说着往桌前走来，径自坐到云禅面前。
“那又为何当日不揭穿？反而今日前来？”
这三皇子想要揭穿她的女儿身自然当晚是最好时机，但当时并未揭穿，今日又以如此明目张胆的方式前来拜访，必定有其他目的，反而不必担心被他告发，自然也不会是为了区区几百金。
三皇子也笑了笑：“公子也是聪明人，当日宴会上自报住处的时候可有想过有多少人在猜测你的身份？如此明显的事情公子为何要做？”
“在下商人云禅，何须猜？”
“可云禅之前有没有个名字姓孟？”
云禅脸上却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白纱下的眼睛却警惕起来。
陈南华顺手拿过一旁温着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淡青色的茶水散发着一丝淡淡的药味。
他将杯子放在桌上，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道：“当初孟府大火，据说全府人都没能幸免于难。”
他话说的很慢，想看看他的反应，但整张脸上只能看到轻抿的薄唇，没有泄露一丝多余的情绪。
“但据听说，其实当初并没有找到孟家大公子孟承治的尸首，所以有不少人认为他当初应该是逃掉了。但除非是脱胎换骨，孟大公子可不是这般长相。所以我突然有另一种想法，不知当初是不是逃掉了一位小姐？”
他看过去，但失望的发现她的神色还是没有哪怕一丝的波澜。
“三皇子的意思是认为在下是孟家小姐？”
陈南华微笑着，半直起身子仔细观察他的脸，她化妆的技术掩盖了他的女气，但并未易容，这确实还是她自己的脸，白纱又盖住了其中一半，不好认。
云禅摇摇头：“殿下的话中有两点值得反驳。第一，在下偶然间住在了这里，之后才听闻了孟府的故事，坊间传闻是意外灾祸，三皇子为什么认为孟家小姐如果活着会逃？”
陈南华也只是笑，云禅将扇子合拢，手下一直摩挲着扇柄。
“第二，在下明明不想要参与宫中之事，一步步被逼到如此境地，为何在三皇子眼中却成了早有预谋？如果皇子殿下觉得在下身份有异，不如早点和陛下说清，放草民早点离开京城如何？”
陈南华垂下眼睛，再抬起来又是充满了戏谑。
“我没打算公子这么早就对我说实话，我今天来只是想和公子做一笔交易。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场合帮助公子做掩护，毕竟公子的秘密能被我发现，保不住什么时候也会被别人发现。”
云禅笑了，还真不止他一人发现：“殿下明明独善其身，如今此番又是为何？”
“朝局不会一成不变，我只是想跟着公子站个队！将来不至于毫无准备！”
“哦？殿下觉得我站的是哪一队？”
陈南华沾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然后他看到对面人嘴角一牵，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神，还是觉得二人算是相视一笑了。
“公子可愿信我？”他问。
云禅没有直接回答，反问：“殿下又为何信我？”
陈南华：“因为公子做出来的成绩，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孟府养出来的小姐足够聪明，足够隐忍。”
云禅笑了，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
“三皇子回答我刚刚的两个问题，我便告诉你我的身份。”
陈南华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我不是想卖关子，但我只能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他喜欢这个朋友，虽然他当初没有和孟府有过交集，没有接触过孟家公子与小姐，但他莫名对眼前人十分信任。
“愿闻其详！”
云禅抬一下扇子。
“我粗略的知道东郊巷这边的房子，是从大概五年前才有人开始传言风水不好，闹鬼之类的，却在后来打听到其实这里的大部分宅子都已经被卖出去了，但是却一直没有人住进来。结合公子住到这里，就难免让我觉得这是因为怕被周围邻里认出来。而我为公子做的第一件事，是将能查到的记录都给抹掉了。”
云禅手下顿了一下，他不可能只是粗略调查，因为自己的人做事总是细心又谨慎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云禅已经开始信任他了。
虽然他很想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现在孟小姐可不可以告诉在下，你是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