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家乐回来之后，程雪的心情彻底down到了谷底。她虽然有时候神经大条，但她并不傻，女生天生的敏感，她也有。

她哪能还看不出来，林子渊喜欢的是谁。

程雪胸闷心堵了一个星期，表面上看着还挺正常，可稍微了解点她的人都能察觉到，她话少了很多，和平时活泼乱跳的跳蚤样比起来，显得蔫头巴脑、毫无生气。莫小兆看着她这副沮丧的样子，都忍不住心疼起来。快午饭的时间，她难得大方了一次，叫了一顿丰盛的外卖快餐，把闺蜜拉到写字楼的露天阳台上开小灶。

“小雪，你看我对你多好，点的都是你爱吃的。”莫小兆边说边把盒饭盖一个一个打开。

“你买彩票中奖了？”程雪诧异地问道。

“你能不能想着点我的好啊！”

“是啊！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就是太抠门了。”

莫小兆知道她心里烦闷，也懒得和她拌嘴计较，笑脸盈盈的双手把盒饭端到她面前。

程雪接过盒饭，终于露出点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苦笑。她食不知味地扒拉了两口，没什么胃口，又放下了，“小兆，对不起！我……”

“没关系！”莫小兆赶忙道，“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她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在想农家乐那天的事情？”

程雪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会，莫小兆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程雪叹了口气，望着莫小兆身后的方向良久才出声：“以前我觉得，他这么优秀，即便是没那么喜欢我，我也要牢牢抓在手里，不让别人给抢走了。可现在……”她苦涩地笑了下，“不放手能行吗？他们的感情本来就不被人普遍接受和认可，我如果再蛮不讲理地硬插一杠子，他们以后的路不知道有多难走！”

莫小兆突然起身，走到程雪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头。

“小雪，你可真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傻的傻妞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傻的人。”

程雪紧紧地抱着莫小兆，将头埋在她的腰腹间，双肩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要不是看在他那张好看的人皮份儿上，我万把年前就把他给甩了。』

她想起在林子渊背后大言不惭说过的坏话，这才过了两个月不到，就打脸了。那时她以为自己可以随时放下，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以为自己很洒脱。可等到真正要放下的时候，原来……还是很在意，原来……这么难受！胸口像被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周日，程雪睡到中午1点才醒来，虽然平常也爱睡懒觉，但睡到这个点还是头一遭。她在床上发了会呆，然后才去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没把自己吓死，眼睛肿的跟什么似的，就算把化妆界的大师请过来恐怕也无力回天。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开始洗漱。拾掇好自己，她给林子渊打了个电话，约他下午3点在他们第一次相亲见面的那家西餐厅喝下午茶。她敏锐地感觉到，林子渊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心里仅存的那一丁点火星都被扑灭得干干净净，幻化成了死灰。

* * *

程雪打电话给林子渊的时候，林瑞正好窝在他书房的沙发里看书，安静如斯的模样真像个还在读书的在校大学生。

恍惚间……林子渊又回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见到一身休闲装扮的那个年轻人。他仰头凝望着佛像，迎着阳光而立，那一刻……似乎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都不算过分。

林子渊坐在书桌的后面，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明天早会的文件。一开始他还能专心思考正事，后面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集中精神，眼睛时不时地飘向林瑞坐的方向。就这么心不在焉的装模作样跟自己拧巴了好一会，最后放弃了挣扎，从笔筒里拿起支笔，埋头在一张A4纸上不知道写写画画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欣赏了几秒自己的“作品”，似乎很满意。

林子渊狡黠地笑了下，将A4纸折成一个纸飞机，往嘴里哈了口气，纸飞机“咻”的一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林瑞摊开的书本中间。

林瑞被突然“降落的飞机”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林子渊恶作剧得逞，趴在书桌上笑得后背抖成了筛子。

原来作弄林瑞这么好玩，林子渊像是发现了新的乐趣，感觉被人点了笑穴一样，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林瑞展开纸飞机，上面画了只窝在沙发上看书的熊猫，虽然只是简单的用黑色中性笔画的白描画，但熊猫憨憨萌萌的神态被勾勒得惟妙惟俏，模样可爱。他是真没想到，平时沉稳、不急不躁的林子渊还有这么童心未泯的一面，简直有点大开眼界。

而且……画功还不错！

他合上书本，拿着纸飞机从沙发上起身往这边走来，刚走到书桌前，林子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因为放的位置太显眼，他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程雪，原本心情愉悦的他当即脸上就起了微微的变化，露出些许极力掩饰又抑制不住的嫉妒神色。

林子渊拿起手机看了眼，立马止住不笑了，他莫名有种像被老婆当场抓奸发现出轨的男人的心情，心虚到不敢看林瑞，眼睛胡乱闪烁，然后干咳了两声，清了下嗓子，接通了电话。

“喂，小雪。”

林瑞自觉转过身，双脚交叠，靠在书桌边沿，低着头看手上的熊猫白描画。

“嗯，好，一会见。”

林子渊讲完挂了电话，看着林瑞的背影，他的背影给人一种失落的感觉。

“一会要出去吗？”林瑞半转过身，佯装没事人似的问道。

“嗯，小雪说有事想当面和我谈。”

“那好吧，你先去忙，我回自己屋了。”林瑞说着迈开了腿。

“阿瑞。”林子渊叫住他，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林瑞转过身，面对着林子渊。

“我……那个……你……”林子渊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这和他平时行事干脆的样子很不同，他羞恼地往后脑勺胡乱搓了一把。

林瑞忍不住笑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可以在家等我吗？”林子渊犹疑了两秒，接着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

“好，我等你回来。”

林子渊的话还没说完，林瑞就一口答应了。其实不管林子渊瞒着他什么事情，他都没有那么在意，他在意的是……林子渊希望自己在家等他回来，这就够了。

* * *

林子渊像往常一样提前了10分钟去赴约。在电话里的时候他总感觉程雪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没想太多，见了面还是一样的周到绅士，女士优先，先征询程雪的意见。

“你想吃什么？”林子渊问道。

以往两人一起吃饭，每次林子渊这么问她的时候，程雪都会说：“我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但这次她没有这么说，而是接过林子渊递过来的菜单，紧着最贵的一顿猛点。

林子渊有点惊讶，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有点意外。

程雪点完餐把菜单还回给林子渊，林子渊只点了杯咖啡就把菜单合起来递给了服务员。

“怎么？点这么少，是想给自己省钱吗？”服务员走开后，程雪开玩笑道。

林子渊失笑，“当然不是。”

两人没了话说，餐厅里舒缓优美的音乐萦绕在耳旁，但谁都没心情欣赏。

“我们分手吧。”沉默了片刻后，程雪淡淡地丢出一句话。

林子渊看着程雪，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愣了好一会才开口：“我……”

程雪以为林子渊要像很多被分手时的人那样自我反省地问一句：“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不！你就是做得太好了，几乎挑不出毛病，除了过于‘绅士’之外。”

林子渊更加茫然了，他其实想说“我很抱歉”。但既然程雪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实话实说，否则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你绅士礼貌，会顾及我的感受，还能耐心地听我说话。即便再忙，也会抽时间给我，哪怕只是吃顿饭。”程雪停了停，鼓起了勇气，“但是，你确确实实是个十足十的渣男！”

BOOM！

林子渊感觉有人朝他头上扔了颗炸/弹，炸得他晕头转向的。

天地良心哪！

林子渊冤枉死了，大家以为富二代会做的那些有的没的事情，他可一件都没做过。

工作中虽然会和女性接触，但也仅限于工作范畴，从未沾花惹草、跟别的女生暧昧不清。认识程雪后，他更是自觉刻意和工作中的女性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而生活中，除了林母和家里的阿姨，他几乎不怎么和女性私交来往。

可怎么就成渣男了？渣男的名号从何而来？

林子渊满脸问号，忍不住问道：“小雪，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程雪笑了一下，“以前我觉得，你不怎么主动是因为没那么喜欢我。可是经过上次的农家乐回来后，我才彻底明白，你不仅仅是没那么喜欢我，而是因为……”她直视着林子渊的眼睛，“你喜欢林瑞，对吧？”

BOOM！BOOM！BOOM！

林子渊诧异万分，程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居然会发现他一直不敢直面的秘密。他顿时张口结舌到哑口无言，想起照顾生病发烧的林瑞的那天晚上，林瑞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说过的话。

要说他只是把林瑞的梦话当成了脑子烧坏了的糊话，完全没有察觉到林瑞对自己异样的情感，那是自欺欺人的。他之所以装聋作哑扮糊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往常一样，是因为他自己压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在遇到自己难以抉择、或是无比纠结的时候，本能的就会想着往后拖一拖，结果这一拖再拖，就拖成了程雪口中的渣男了。

程雪见林子渊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了，心里更搓火，更来气。

“喜欢他你告诉我啊！怎么？难道你说出来，怕我缠着你不放？还是怕我嘲笑你？呵！”程雪不屑地笑了下，卸下了两人交往期间的所有伪装，彻底放飞自我了，“这TM都什么年代了。”

“小雪，我……”

“喜欢人家就去追，”程雪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教育道：“别老擎等着人家主动，小心落到嘴里的肥肉被人给叼走了都不知道。”

林子渊忽然笑了，觉得这样的程雪还蛮可爱，虽然她一直很可爱。

“笑屁笑，我今天心情不好，一会还要再点，不狠狠地宰你一顿，我心里不舒服很。”

程雪在林子渊面前彻底做回了自己，也不怕对方会怎么看、怎么想了，因为没有了那层让他们不尴不尬的关系，两人反而轻松自在了很多。

这是他们自认识以来，聊得最舒服的一次天。两人在餐厅一直待到晚上7点，吃了晚饭才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