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又不合身了……”

少年站在镜子前，喃喃自语。

镜子旁边贴着的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小胖子正比着剪刀手，表情欢快，背景是游乐场巨大的过山车——那是半年前的他。

而此时镜子中的他，变高了、变瘦了，变得身材清瘦、容貌清秀——和照片里的小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的视线在镜子与照片之间来回移动。有一抹笑意浮现于嘴角，然后不可抑制地扩散到整张面庞——他喜欢现在的自己。

只是这些改变发生得太突然，少年心里总是有些疑虑。

少年名叫陈前。

半年前，他还是一个小胖子，身高170、体重也是170，被同学们戏称为正方形战士。

而现在的他，身高接近180，体重却只有130。

大概就是拍摄完那张照片之后，也就是一家人趁着寒假去北城旅游回来之后，他的身高猛涨、体重猛掉。身高涨得让人心慌，体重掉得更让人心慌。

不过他其实不太慌，真正慌的是他的父母。他们不只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会影响即将到来的高考。于是他们带着他去医院做了各项检查，但是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接着又是食疗又是调理，甚至求神拜佛……

而他不慌是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健康。

他原本深受梦境的困扰，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他多梦。但多梦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能清楚地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睡醒之后很少能够保留梦境中的记忆，即使能够保留，也只是一些模糊的印象，而且会在睡醒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快速流失。如果人们对于梦境毫无记忆，那么他醒来之后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梦，无论梦境中经历过什么样的悲欢离合、快意恩仇，醒来之后也只会觉得，一夜无梦，最多身体会有些疲惫。

而他，能清楚地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

这听起来是一件好事，但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困扰。

在入睡和醒来的时候，现实与梦境两个世界会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大脑面对着超高的负荷，这会使他一阵眩晕，要很久才能缓过来。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很难分清现实和梦境，因为有些梦境跟现实并没有太大不同，世界切换的时候，尤其是切换的那个时刻，大脑同时面对着两个世界的信息，很难判断是从现实来到了梦境，还是从梦境来到了现实……也因此，即使是现在，他在面对现实的时候，也保留着一种面对梦境时特有的疏离与好奇。

更何况，很多梦境中的经历并不愉快。现实中的悲伤、痛苦会在梦境中无限放大，记忆只是徒增烦恼。

因此，从小到大，他常常情绪低落，难以集中注意力。

情绪低落时就容易暴饮暴食，于是他把自己吃成了小胖子。

难以集中注意力，就会影响学习状态，成绩也就一直马马虎虎。

而这些情况，在北城旅游结束之后，发生了改变。

从北城回来后，他不再多梦，而是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那个梦简单、愉快，他的状态也随之变好。

心情好了，也就不再暴饮暴食，身体快速瘦了下去。而且令人惊奇的是，身高也开始了再一次的发育。而注意力能集中了，学生状态也就变好。

高考前的几个月，他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最终超水平发挥，考入了位于北城的北城大学。这是省内最好的大学，也是他的理想大学。它位于省内，不会太远，虽然不是全国性的名校，但排名也还不错，还有一点，北城——

陈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指引着他，那个反反复复的梦，自己身体发生的那些改变，这一切的源头可能就是北城。

等到了北城，会有什么谜题揭开吗？他很期待。

今天，正是去学校报到的日子。

*

“陈前！准备好了吗？”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陈前的发小，赵浩宇。

陈前对着镜子最后调整了一下衣服。“出发！”陈前同样响亮地回应，同时拉着行李箱兴冲冲往外走。

两个人是发小，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现在又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很幸运，到了大学还能互相照应。不过两个人不同专业，陈前学心理，赵浩宇学金融。

“你、你……”赵浩宇看到陈前之后一脸生无可恋，“你又长高了？”

赵浩宇身高176，不算矮，但近来没什么变化。而陈前年初还是他身边的小矮子，高考前身高已经跟他不相上下，而现在，竟然反超他了！

“可能178、179了吧，最近没量，其实我不想长太高。”忽略掉发小的惊讶，陈前真诚地说着欠揍的话。

赵浩宇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而后悲愤地说：“苍天啊，大地啊，好不公平啊，我身边的小矮子竟然逆袭了！现在我成那个小矮子了……”

陈前笑着反驳道：“怎么不公平了？这叫风水轮流转。我当了18年小矮子，现在轮到你当了，这才叫公平。走啦，到火车站再聊。”

“好。”

高考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坐上火车之后免不了一通八卦：谁考去了哪个学校，谁准备复读，谁和谁谈恋爱了，谁又和谁一毕业就分手了……八卦虽然没有营养，但能让人快乐。

口干舌燥之后，距离到站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靠着座位发呆。

陈前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突然，一瞬间，他发生自己置身于一片空旷、昏暗的环境，眼前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向上延伸直抵天穹，向两边延伸看不到尽头。

这变化突如其来，但他已经习以为常。

*

是梦，那个反反复复出现的梦。

虽然习以为常，但两个世界切换给大脑造成的混乱，还是让他一阵眩晕，需要缓一会儿。

而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下意识地用右手掰了掰左手的食指，这是他验梦的方法。

验梦，现在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每一次突然的场景切换，他都会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

疼不疼不是关键，因为梦中也有痛觉，关键在于是不是能够发现逻辑问题。比如现在，他把食指向后掰过去，一直碰到了手背。现实中，他的手指是不可能掰到手背的，所以可以判断这是梦。梦源于人的潜意识，潜意识重情绪、轻逻辑，所以在细微处能发现逻辑问题。

缓过来之后，陈前看向镜子。

光线昏暗，但依稀可以看到背景是游乐场巨大的过山车。镜子中本应该反射着自己的地方，出现的却是两个男人，他们紧紧拥抱，留给陈前的是昏暗的侧影。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有时候很神奇，只看身材就觉得是两个帅哥。

虽然陈前也喜欢嗑CP，但是在自己的梦里出现两个陌生的男人，还是这么亲密的状态，总是觉得怪怪的。

“哎——等等……”

陈前发现这一次的光线好像没有那么昏暗。

在他的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之后，两个人的侧影也越来越清晰。

虽然看得还不是特别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其中一个人很像他自己！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越看越像。

因为这个梦境已经重复了半年之久，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胖子，所以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而现在，他的身材清瘦，和镜子中的人一模一样。

陈前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自己。

于是陈前更仔细地观察镜子中的两个人：

镜子中的自己正和另一个男人拥抱，他的头埋在那个人的肩膀，那个人比他更高一些、更壮一些，宽阔的臂膀环绕着他。

即使在镜子的另一头，陈前也感受到一丝安全感……

梦很短。

在陈前观察到更多信息之前，梦境消散。

他睁开眼，再一次眩晕。眼前是车厢中的场景，自己应该回到了现实。

再一次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掰左手的食指——验梦。手指的疼痛传来，食指弯曲接近直角时遇到了阻力——没有异常，这里就是现实。

他开始思考梦中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

“喂！喂！”赵浩宇叫了陈前几声，没有收到回应，伸出手在陈前眼前挥舞，都快舞到陈前脸上了。

“你干嘛？”陈前回过神来时吓了一跳，身体快速往后靠，后背撞到椅背。

赵浩宇无奈地说：“终于回过神来了……我提醒你一下啊，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陈前知道他说的老毛病指什么。

陈前喜欢观察别人的眼睛，因为眼睛能反映人内心深处的情绪。即使一个人的表情、语气可以伪装，但是眼神没法伪装。

虽然陈前在看着别人眼睛的时候，是温柔的、是好奇的、是真诚的，没有什么攻击性，并不会让别人不舒服，但是陈前经常放空，这才是问题所在，陈前放空时会不自觉地锁定别人的眼睛。如果说几秒钟的眼神接触还属于正常的社交范围，一分钟甚至几分钟的眼神接触，就难免让人不自在了。

“哦、哦，我刚刚是不是盯着你了，我下次注意啊。”陈前敷衍道。这个问题赵浩宇提醒过他很多次……虽然说下次注意，但是也挺难注意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随它去吧。

感受到陈前的敷衍，赵浩宇认真起来：“以前吧……就你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你这么看人倒也问题不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你变得……变得……”

“变得怎样？”陈前知道赵浩宇想说什么，于是用调侃的语气提问。

赵浩宇翻了个白眼，说：“变帅了！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陈前心情愉快。“然后呢？变帅了之后会怎样？”陈前把重音放在帅这个字上。

赵浩宇不理会他，接着说：“就是……原本你的眼神是真诚的，变帅了之后呢，就会显得……深情。”

“深情？”陈前对这个词有点疑惑，也有点陌生，以前从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

“对，就是深情。就刚刚吧，我被你看得都发毛了。要不是我是钢铁直男，我恐怕都沦陷了。”

“你认真的啊？”

“当然是认真的。”

陈前看赵浩宇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于是若有所思地说：“那看来，我确实要注意点了……”过了一会儿，陈前戏谑地说：“话说……你不用发毛，你不是我的菜，我们没有可能的。”

“切，谁稀罕。”赵浩宇一脸鄙夷。“话说，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又高又帅，肩宽腿长，最好是有点肌肉。”陈前说得很快。显然即将步入大学的他，已经在憧憬恋爱了。陈前说完之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就是刚刚梦境中拥抱自己的那个人……好像这几条标准，他都符合啊。

“咦！你可真肤浅。”赵浩宇继续一脸鄙夷。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陈前找机会反击。

“我喜欢啊……甜美、可爱、善解人意的……”赵浩宇认真思索了半天，也就想到这么几条。

陈前不满地说：“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的这几条，怎么就不肤浅了？”

“呃……我也肤浅，行了吧，我们一起肤浅。”

这时火车的提示音响起：“各位旅客，列车前方到站……”

少年们停止了闲聊，收拾好东西，跟随人流走出车站，走入迎新的队伍。

大学生活开始了。

而对于陈前来说，开始的可不仅仅是大学生活，还有更多预想不到的光怪陆离……

*

第一天在忙忙碌碌中很快就过去了。办理入学手续、认识新同学、购买生活用品、熟悉校园，要做的事情不少。

第二天是短暂的空闲，之后就要开始军训了。大家都趁着这难得的空闲，约着刚认识的朋友出去玩儿，而陈前推掉了这些，一个人来到了游乐场。

游乐场入口不远处就是巨大的过山车。

陈前站到它面前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见到老朋友的熟悉感。

半年前，他就是站在现在的位置拍了一张照片，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胖子，而现在已经蜕变为一个又高又瘦的清秀帅哥。

而那个反反复复出现的梦境，也是以这个过山车为背景。

也许这就是突破口了，他有些激动，但也有些茫然。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虽然过山车的队伍排得很长，但陈前还是连续排了两次。第二次下来时，他的胃部一阵翻腾，好在没有吐出来。

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走到僻静处，找了个长椅坐下休息一会儿。

困意突如其来。

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短暂地眯一下。

刚一闭眼，他就发现了异常——眼前出现的不是黑暗，而是另一个世界。

两个世界无缝衔接。

这梦境来得汹涌。

*

书桌、讲台、黑板……是一个教室。

这个环境陈前非常熟悉，毕竟也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在这样的教室里，经受着高考倒计时的摧残。他恍惚间以为回到了高中生活，只是从细节来看，不是自己的高中，至少不是自己的班级。

虽然知道这是梦，他还是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掰左受的食指——验梦。手指的疼痛传来，食指弯曲接近直角时遇到了阻力——果然……

等等！这不是梦？

陈前心里一惊。更仔细地观察环境：

往前看是书桌、讲台、黑板——没有问题。

左手边的同桌是自己的发小赵浩宇，不过脸上多了一些稚嫩的感觉，好像比现实中的他要小几岁——他虽然高中不和自己同班，但坐在自己旁边也说得过去。

右边不远处是一个身穿校服的男生，戴着厚厚的男生，隐约能看出有点黑眼圈。此刻他正在无声地背诵着什么——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么个人。

往后看……就很荒谬了。教室里稀稀落落坐着大约二十个人，他们都身穿校服，乍一看还挺整齐，但马上就能注意到他们的年龄——最大的怕是有六十多岁了吧，最小的也就十岁，这是……开家长会？

再看窗外，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沉的。操场中间……操场中间怎么会有旋转木马？！

应该是梦啊，逻辑问题这么明显。

就算前面种种都还勉强能找到解释，但是谁家好学校会在操场中间安装旋转木马啊？还是游乐场里那种大型的双层旋转木马！

陈前再一次用右手去掰左受的食指，还是疼、还是掰不动。那就换手指，五根手指轮换一遍，因为慌乱，他的力道越来越大，终于——

“啊！”陈前掰疼了自己，发出低沉的叫声。

“你在干嘛？”赵浩宇转过头，投来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陈前问。

“教室啊。”赵浩宇的眼神更加关爱了。

“我知道是教室，我是说，后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陈前偏头示意了一下。

“后面都是同学啊，怎么了？”

“怎么了？那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也是同学？！”陈前震惊。

“那是老王同学啊，我们私下都叫他王大爷。怎么开学这么久了，你还没记清楚同学的名字啊？”

陈前：“……”

缓了缓，陈前挣扎着继续问：“不说同学了，操场上那个旋转木马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们学校特色啊。唉？你是不是想玩旋转木马了啊，想玩儿直说啊，等午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玩儿。”

陈前：“……”算了，累了。

“你们聊天可不可以小点声，其他人还要早自习呢。”不远处戴眼镜的男生小声提醒他们。

陈前和赵浩宇略带歉意地点点头。

陈前不再问问题，而是思考自己的处境。

从逻辑上看，明明是梦，因为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从验梦的结果来看，又不是梦。难道说，验梦的方法失效了？

总之，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如果是梦，他还有兴趣欣赏一下梦里的风景，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觉得很不舒服。

一般来说，想从梦中醒来，可以制造点惊吓。

比如腾空带来的失重感会让人惊醒。剧烈的疼痛、突如其来的恐怖，也都有同样的效果。

如果确定是梦，这些方法都可以尝试，毕竟在梦里无所顾忌。

但是此时的陈前不敢胡乱尝试。万一呢，万一这里不是梦呢。

也许可以另辟蹊径……

陈前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教室里约二十个老老少少本来正埋头自习，听到声音后都将视线转向他。

收到这么多人的关注，他突然还有点不好意思。深呼吸之后，他鼓足勇气，中气十足地吼道：

“大家都别学了！这里是梦，不是现实，你们学了也是白学！”

呼——太爽了！

陈前这一嗓子把高三整年积累的负面情绪都释放出来了。

陈前的预想是制造点惊吓，也许梦境就会消散。

但是没有惊吓，梦境也没有消散，下面的同学们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太直勾勾了，在自己刚登上讲台清嗓子时，他们的表情是疑惑与好奇，而此刻，他们表情严肃冰冷，又或者说没有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被盯得有点发毛。

教室的灯光突然闪了几下，之后彻底熄灭。窗外乌云密布，虽然现在是白天，没了灯光教室里也显得昏暗。

当他把注意力从灯光和窗外转移回同学们身上时，发现同学们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狰狞、愤怒，而且他们的眼睛正死死盯住自己。紧接着他们青筋暴起、缓缓起身朝着他走来。整齐划一的校服与年龄各异的容貌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眼前的情景让他毛骨悚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校园故事被他一嗓子吼成了恐怖故事。

快跑！陈前的脑海中首先出现的是这个念头，还好发小的声音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此时的赵浩宇，是同学们中唯一一个保持正常的人。他正疯狂地朝陈前挥手，示意他赶紧下来。同时小声而焦急地说：“陈前！发什么疯？赶紧回来！”

残存的理智告诉陈前，自己闯的祸可能还需要自己弥补。

“各种同学对不起！我开个玩笑，你们……你们继续学习，不用管我！”陈前一边说，一边鞠躬表示抱歉，然后飞快地跑向了教室门口。

他跑出教室之后，才敢回头看，发现并没有人追他。教室的灯又亮了，同学们在这阵闹剧之后又重新各自自习，仿佛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

“陈前，赶紧回来啊。”赵浩宇仍然在朝陈前招手。

陈前壮着胆子，一边观察着同学们的反应，一边缓缓走向座位。他打算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逃跑，但同学们并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回事？”陈前问赵浩宇。

赵浩宇一时噎住了，瞪大了眼睛。“不……不是，你突然发疯跑到讲台上乱开玩笑，还问我怎么回事？”

陈前扶额，“额，我是想问大家的反应为什么那么激烈。”

“也正常吧，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发疯。”

陈前：“……”

也正常吧……这几个字在陈前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明明不正常才对吧？

唉，算了，暂时先别作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观察看看吧……

*

早自习结束之后，开始上课，只是这个老师……

怎么连续四节课都是同一个老师啊？而且还是四门不同科目的课程。

对于陈前来说，本来重回高中课堂的感觉就很糟糕了，这个中年男老师的声音又让他人昏昏欲睡。陈前坐在前排，避无可避，硬着头皮熬了四节课。

还好午休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当体育老师走来的时候，陈前绝望了，怎么还是同一个老师啊？老师您不累么？

老师显然不累，声音一改在教室时的昏昏欲睡，中气十足地说到：“这节体育课，我们练习1500米，每个人跑4圈，然后自由活动。”

同学们哀鸿遍野。

陈前本来想反驳下4圈是1600米，想想算了，有了早自习的恐怖经历，还是不要跟其他人起冲突比较好。

他不喜欢运动，2圈800米对他来说勉强可以坚持下来，4圈就要了命了。到最后连跑带走，喘成了狗。大多数同学跟他差不多，唯独六十多岁的大爷云淡风轻、一骑绝尘。

跑完之后，陈前终于有时间审视这个校园。校园不大，中心是一个操场，四周围绕着几栋建筑，分别是教学楼、宿舍、食堂，几个建筑之间有过道连接。整个校园空空荡荡，好像只有他们这一个班级，大约二十个人。环境里弥漫着一种恐怖和不真实感。

他扫视一周，目光落在操场中间的旋转木马上。天空暗沉沉的，学校的建筑也暗沉沉的，颜色鲜亮的旋转木马特别显眼，为校园平添一股生命力。

赵浩宇凑过来，“怎么？想坐旋转木马啊？午休时间才会运行，等吃饭完我陪你一起来玩儿。”

陈前其实早就注意到赵浩宇的不对劲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你今天怎么不跟我斗嘴了？”他们两个虽然关系很好，但更多的时候是吵吵闹闹的。斗嘴属于常态，像今天这样一直好好说话反而不太正常。

“啊？我不是一直这样吗？”赵浩宇反问道。

“呃……行吧。”陈前无奈，但想想算了。不正常的事情还少么？也不差这一件了。

吃过午饭，旋转木马果然开了，愉快的音乐响彻校园，一扫之前校园空荡、恐怖的氛围。

陈前和赵浩宇去玩儿时，发现操纵旋转木马的，竟然还是那个老师！资本家看见了这个场景都得骂一句：资本家！

两人走到二层，各自选了喜欢的木马。

充满童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木马们一遍绕着中心旋转一边上升下降，阵阵微风缓解了阴天的沉闷。陈前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无论生活如何艰难，游乐场总是快乐的……

等等，游乐场！

在这里待久了，陈前都快忘了，他原本就是在游乐场啊！当时坐在椅子上犯困，然后一闭眼就来到了这里。这里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实中又过了多久呢？

如果是在梦里，他并不担心时间问题，因为梦里的时间是跳跃的。即使梦里过了一年，现实中可能也就是一瞬间。就好像电影里闪过的字幕“一年后”，虽然演员们接着演着一年以后的情节，但其实这一年中发生的一切，并没有真实地发生，只是大家的想象而已。

但是他已经实实在在地上了五节课了啊！尤其是前面四节课，每一节都是煎熬，他可以肯定，时间一分一秒都没有跳过，连续得不得了。

那现实中又过去了多久呢？

有研究表明梦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中是差不多的，甚至梦中的时间流速更慢。同样做一件事，在梦中需要的时间比现实中还要更长一些，因为人在睡眠状态下，神经传播信息的速度会慢上一些。那么……

自己不会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几个小时了吧？睡在椅子上肯定很不舒服……但更重要的是：就没人把他叫醒吗？

还是要靠自己，陈前想，一定会有突破口的，而在那之前，应该先熟悉这里的环境。

“好鱼！”陈前在旋转木马的音乐中大声呼唤赵浩宇。好鱼是赵浩宇的小名，一个谐音梗。

“怎么了？”赵浩宇也同样大声回应。

“下午，你给我介绍一下同学们吧。”

“没问题。”

正如陈前所料，即使是这样无理的对话，赵浩宇也不会呛他，只会规规矩矩地回答问题。

陈前有点怀念现实中的赵浩宇了，即使那个他有点烦。人在陌生环境之中，会特别想念朋友的陪伴。

*

下午也是五节课，还是同一个老师，还是昏昏欲睡。

不一样的是，陈前把课余时间用在了观察同学上。

教室里一共二十四个人，排除老师、排除自己和赵浩宇，一共二十一名同学。

这二十一名同学有男有女、年龄各异。其中最大的看起来有六十多岁，最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岁。

陈前把注意力锁定在四名同学身上。

第一名，小光。

他是教室里面除了赵浩宇以外，唯一符合高一这个年龄的人。

他戴着厚厚的眼镜，隐约有点黑眼圈。上课时很认真。

陈前利用课间，找了个老师讲的有点难度的知识点去请教，小光很热心地帮他做了解答。

听赵浩宇说，小光平时学习很好，就是不知怎么的上次月考考砸了。不过从那以后他学习更加刻苦了。

第二名，王大爷。

他是教室里面年级最大的。

陈前利用课间跑去跟他闲聊：

“王大爷……哦不，王同学，您今天多大岁数了啊？”

“我今天六十一了。”

“那不是都到退休年龄了吗？”

“对对对，去年我就退休了。”

“那怎么还来上学呢？”

“呵呵，活到老学到老嘛。”

“这高一的课程您能跟得上吗？”

“语文、数学、英语还行，我当年高考的时候就有底子的，其他科目有点吃力，努力学吧。”

“您还参加过高考呢？”

“我还上过大学呢。”

“那您怎么又跑来上高一了呢？”

“呵呵，活到老学到老嘛。”

陈前：“……”

第三四名，小王同学和小李同学。

他们是教室里面年级最小的。其中小王同学的爷爷正是王大爷，爷孙两个坐同桌。而小李同学是一个人，不过现在已经和小王同学混熟了。

陈前也利用课间跑去跟他们闲聊：

陈前：“小朋友你们几岁了啊？”

小王：“我九岁了。”

小李：“我十岁了。”

陈前：“那你们上几年级啊？”

小王和小李异口同声地说：“高一。”小李还补充道：“哥哥我们不是同学么？”

陈前突然觉得自己好蠢……赶紧补救道：“哥哥是问你们之前上几年级？”

小王：“我去年上小学二年级。”

小李：“我三年级。”

陈前：“那高一的课程你们能听懂吗？”

小王：“听不懂。”

小李：“我也听不懂。”

陈前：“我看你们上课很认真啊。”

小王：“爷爷跟我说，上课要认真听讲，听不懂也不能东张西望，这样才是懂礼貌的小朋友。”

陈前：“……”

陈前忙了几个课间，但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大家都很友好，但都是在友好地发疯。

大家都是在发疯，但逻辑还都挺自洽的……

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老师讲完了课上的内容，留了一个思考题：“今天是10月26日，大家可以想想，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前翻了翻历史书，没找到什么线索。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蠢蠢欲动，思绪已经飘向了食堂的晚饭。然而老师接下来的话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那个……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明天就是月考了，我给大家划一下重点。大家晚自习的时候可以把自己薄弱的部分突击一下。”

“明天有考试？！”老师走了之后，陈前立刻找赵浩宇确认。

“对啊，明天月考。”

陈前叹了口气。他一下午的注意力都在同学们身上，课上讲了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即使这样，一下午唯一的产出也就是桌子上这张杂乱地写满了各种名字以及横七竖八的线条的草稿纸——也就是，既耽误了学习，又一无所获。

*

晚自习，陈前一直在努力复习。

高考结束后早就把学习抛到脑后，两个月疯玩下来，再看课本，有一些知识点都模糊了。而且月考的考试内容只聚焦在一个很小的范围，有很多细碎的知识点还需要再看看。

等他注意到教室中有人吵架的时候，已经吵得很激烈了。

“你说谁考0分？”

“你！”

“你才考0分呢！”

“你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熟，就是你考0分！”

他回头看，发现是两个小朋友吵了起来。内容无非是菜鸡互啄。

小王：“我、我会背，你才不会呢！”

小李：“那你说说9乘7等于多少？”

小王：“9乘7……9乘7……反正我就是会！”

小王恼羞成怒，仗着他身边有爷爷在，一把把小李推倒在地，小李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正要过去劝劝，突然，本来嘈杂的教室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只剩下小李同学的哭声。

“谁在打架？！”一个中年女性从教室外走进来，气势汹汹地说。

同学们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

陈前小声地跟赵浩宇交流：“这不是食堂打饭的阿姨嘛，怎么跑过来管纪律了？”

赵浩宇扶额，无奈地说：“那是我们教导主任。”

陈前：“……”好吧。

“他推我，他推我。”小李同学哭着控诉。

“你，跟我去教务处一趟！”教导主任声音严厉。

小王也害怕地哭了起来。“爷爷我怕……”

“那个……小朋友打闹而已，我教育教育他们就好了。”老王看事情不妙，才出来劝解。

教导主任看教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里，于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们几个，先跟我去走廊。”

几个人走出走廊之后，教室门被关上，终于安静下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陈前小声地问赵浩宇。

话音未落，外面就闹出了很大动静，好像吵了起来。

走廊的灯光闪了又闪，最开始传进教室的还是高声的对峙，后来变成了“砰砰”的撞击声，还夹杂着人的哀嚎。

陈前赶紧冲了出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却被赵浩宇拉住了。

他惊讶地回头看赵浩宇，等一个解释。

“教导主任管纪律呢，你别去添乱。其实教导主任只是看着有点严厉，其实……”

没等赵浩宇说完，他就甩开了他，朝门口走去。

打开教室门时，陈前惊呆了。

教导主任面目狰狞、青筋暴起、肌肉鼓胀——虽然是人型，但更像一个怪物。她只用一只手拽着老王左脚脚腕在地上拖行，拖过之处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王大爷看起来已经昏迷了。

教导主任看到陈前过来，狰狞的脸上挤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笑容的话。

“你，”教导主任用另一只手指着陈前，“来得正好，帮我把小王一起带到教务处。”

陈前这才注意到小王、小李这两个小朋友，他们满脸泪水，但已经吓得忘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陈前一下子也蒙了，不知如何是好。还好赵浩宇这时候也追了过来。陈前小声求助：“怎么办？”

赵浩宇也小声回应：“听教导主任的。”

“你，”教导主任又指了指赵浩宇，“把小李带回教室去，让大家接着自习。”

赵浩宇抱着小李回了教室。

陈前抱着小王，远远地跟着教导主任，以便情况不对时方便跑路，同时还得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地上拖出来的血迹。

教导处并不远，跟陈前的班级在同一楼层，只隔几间教室。走到教务处的时候，教导主任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前对她的认知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负责食堂打饭的中年阿姨，现在……陈前的认知已经混乱了。

教导主任把老王拖进教室之后，就开始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着什么东西。

陈前把小王放到椅子上，之后就无所适从起来，他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过了一会儿，教导主任拿出一个拍立得相机，相机的周身包裹着粉色的外壳，高饱和度的粉色显得相机活泼可爱，但和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教导主任注意到了陈前，“你还在啊？辛苦了，回去自习吧。”

陈前有些紧张地说：“他、他、我是说老王同学……不会有事吧？”

教导主任和蔼地说：“没事，现在学校不允许体罚学生了，能出什么事？”

陈前无语，只敢在心中嘀咕：额，现在这个情况……还不如体罚吧……毕竟体罚至少不会出人命。

“那老师，我先走了。”陈前忧心忡忡地退出了教务处。

出了门还没走多远，他就感受到后面一阵闪光，紧接着听到了相机快门的声音。为什么要拍照？他想回去看看，但想了想教导主任恐怖的样子，还是算了。

快走到班级的时候，陈前才注意到，一路上没有血迹：不可能这么快就打扫干净了吧？

陈前走进教室，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同学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各自自习。他特意看了看小李，小朋友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眼泪，正在安安静静地看着课本。

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陈前试探着问赵浩宇：“刚刚的事情……我最开始在自习，没注意，全程你都看到了吧？跟我讲讲。”

“就是小王和小李，聊着聊着吵起来，然后小王推了小李一下，然后教导主任进来了，把人带去走廊了。然后走廊里好像有些争吵，接着你不就过去了么？我还拽着你来着。”

“我是听着是走廊里打起来了，所以我才过去的。”

“怎么可能打起来？”赵浩宇很意外，“我跟你说，教导主任只是看着严厉点，其实她人还挺好的。”

她人还挺好的……？哪里好了？陈前愣了一会儿才接着问：“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王大爷不是跟教导主任吵了几句吗，王大爷后来也跟着去教务处接受处罚了。”

“那走廊上的血迹是谁清理的？”

赵浩宇疑惑道：“血迹，什么血迹？走廊上有血迹？”

陈前扶额：“呃……你听错了。”

陈前注意到血迹消失的时候，就隐隐有了这个猜测。好像这个世界的种种怪事，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消化掉，变成听起来合理，但细想之下又很荒诞的事情。

就好像你给这个世界划了一道伤口，流出猩红的血，看着很吓人，但过了一会儿，这个世界自己愈合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晚自习也没心思上了，陈前神情恍惚地度过了接下来的时间，心中生出一个怪诞的想法：

如果全世界都疯了，只有你一个正常人，那么在全世界看来，是不是疯掉的那个反而是你？

*

下课铃响，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陈前回到宿舍，立刻躺到床上。经过这么刺激的一天后精疲力竭，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洗漱之后，陈前忍着困意，简单回顾这一天：

最开始，自己在逛游乐场，逛累了躺在椅子上，突然很困，一闭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像梦又不是梦，验梦的方法在这里失效了。

早自习，自己一嗓子下去，同学们几乎变成了怪物，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在自己及时道歉，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

晚自习，王大爷就没自己这么幸运了，在与教导主任发生冲突之后，王大爷昏迷了，被拖到了教务处，拖出一道血迹。也不知道王大爷现在怎么样了。

明天，还有考试，这可能是个大事。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

不管了，先睡吧。

陈前一有睡觉的念头，立刻就陷入了沉睡。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自己不在宿舍，也没有躺着。

眼前是书桌、讲台、黑板……而自己正坐在椅子上！

周围的情景跟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模一样。

下意识地验梦——不是梦。

难道……这个世界是循环的？

*

陈前仔细观察，发现几乎和昨天一模一样，但也有不同——没有看到老王和小王。

“王大爷呢？”陈前小声问赵浩宇。

“昨天王大爷和小王被教导主任处罚了啊，他们的照片被贴在处分墙上了，这种时候就不能来上课了。”

“处分墙？”

“教务处旁边有个公告栏，我们私下都叫它处分墙。你下课了可以自己去看看。”

“好，”陈前又想起来考试的事情，“今天考试怎么个安排啊？几点开始？先考哪一科？”

“考试？不是明天吗？”

“啊？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考试？”

赵浩宇看了看教室前面的时钟，指给陈前，“你看，今天是10月26日周四，我们的考试是在周五。”

“今天是……10月26日周四？”陈前惊讶地重复。

“对啊，怎么了？”

“呃，没什么。”

陈前想起昨天最后一节历史课，下课之前老师留的思考题，好像就是：“今天10月26日，大家可以想想，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是10月26日，今天还是10月26日，要在这一天循环么？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陈前还在思考如果今天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的时候，老师来上第一节课了，而且带来了一个新面孔。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名叫向往。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班级的一员了，大家欢迎一下。”

同学们鼓掌欢迎。

在同学们鼓掌的时候，向往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陈前的身上。

陈前也抬起头观察新同学，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谁都没有躲闪。

向往的目光不像一般转学生一样怯生生的，反而有些凶。但他的目光落在陈前身上之后，逐渐变成了疑惑与好奇。

陈前捕捉到了向往眼神中的细微变化：也许他观察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陈前知道有些善于观察的人，可以只看一眼就观察出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福尔摩斯。但他自己不是福尔摩斯，他在观察别人的眼神时所能捕捉到的只是情绪，而很多时候情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大家好，我叫向往，很高兴认识大家。”向往自我介绍时，已经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

陈前也就不再观察向往的眼睛，改为上下打量，陈前的观察只有一个简单的结论：这个转校生有点姿色。

他年龄不大，是高一学生应该有的样子。五官是有棱角的帅，但脸庞又有一些少年的稚嫩。身高应该跟自己差不多。校服之下的身形有些消瘦，骨节分明，甚至有些营养不良的感觉。肩膀骨架很宽，就更显得身形消瘦。

老师说：“空位很多，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吧。”

向往朝着陈前走来，选了陈前身后的座位。

陈前在向往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近距离看了一眼，默默修正了心中的一个想法：不是消瘦，而是精瘦。紧致的薄肌在距离近了之后才容易观察到。所谓营养不良的感觉，大概是最近身高长得太快营养没跟上吧。

老师开始上课，跟昨天讲过的内容一模一样。

上课不久，陈前感觉到后面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他的DNA动了，伸手过去果然是一个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漂亮而舒展：你到这里几天了？

他心中激动，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难道这个转校生知道些什么？他赶紧在刷刷刷地在纸条上写：第二天。你呢？

然后他折好纸条，趁老师不注意，扔回了后桌，从而开启了课堂上的隐秘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