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这里几天了？

-今天是第二天。你呢？

-我刚到。你找到题目了么？

-什么题目？

-你是协会里哪个分会的？

-什么协会？

陈前对于纸条上的对话不明所以，而且在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后，纸条不再传回来了。

他等了半天，终于耐不住性子，回头看了一眼。

向往朝老师那边挑了一下头，提醒他老师可能注意到他们了。

那好吧，陈前想，等下课再说吧。

只是什么题目？什么协会？

接下来会有考试，难道是考试的题目？那协会呢？作弊协会？转校第一天就想着作弊，这位新同学也太勤奋了吧……

陈前无心听课，脑袋乱糟糟的。

*

向往此时也没有听课。

就在刚刚，老师领着他进入教室的时候，他的情绪还很烦躁。这不是他第一次转校了。每次转校都能遇到一些傻逼同学，无脑地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欺负弱者和老实人，他看不过去阻止他们的时就容易发生冲突，偏偏那些人也不太能打，自己打起架来也控制不好力道……他们一被打就哭爹喊娘、恶人先告状，一来二去，自己明明是好人，反而被传成了校园恶霸。

也不知道这次转校，又有什么糟糕的事情……

向往扫视一周，注意到一个同学。因为目光相接时，向往被他的眼神吸引住了。

其他同学的目光都是上下打量的，好奇中又带着某种审视。而他的目光却聚焦于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神柔和中带着好奇，向往在与他对视时不仅没有感到压力，甚至觉得很舒服——那是一种被关心的感觉。

自己有多久没有被人关心了？

向往不禁有一丝苦涩。

想到这里，向往脑海中疯狂涌现各种记忆，他定了定神，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

原来这里不是现实。

这里是梦魇。

向往有点庆幸，还好，不用再经历一次转学了。无聊的学生时代对于现实中的他早就是过去式了。梦魇中的他15岁，上高一，而现实中的他已经23岁了。

高三毕业后他就加入了控梦师协会，现在正在执行协会的任务。

说是任务，其实只需要划划水，只要不出大的岔子，保证梦魇正常消散就可以了。

整理好思绪后，向往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向往，很高兴认识大家。”

陈前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没有在协会见过这个人啊，如果见过他一定不会忘记，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吧。

于是他选择了陈前身后空着的座位坐下。

再仔细看陈前，他才发现陈前是全班同学中唯一没穿校服的，而陈前身边的人……

他感觉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的热情消退不少。心中默默吐槽：这个人哪哪儿都好，找男朋友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

下课铃响之后，陈前把向往约到了走廊，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题目？协会？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向往不慌不忙地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前。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对吧？”

“知道。”

陈前等着向往开口，但对方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自己，看起来并没有开口的打算。陈前逐渐冷静下来，“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这是协会的秘密。而你不是协会的人。”

“什么协会？”

“控梦师协会。”向往一字一顿，希望陈前可以听清每一个字，因为他推测陈前没听过这个名字。

“控梦师协会？”陈前微微皱眉。这五个字明明每一个字都理解，连起来就……

控梦……陈前大概能猜到是在梦中对于物品啊、情节走向啊进行一定程度的控制，这些他之前是接触过的。小时候陈前深受多梦的困扰，父母带着他看了很多医生，但作用不大。尤其是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用药颇受顾忌，而且多梦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至于下猛药。但多梦总归是影响身体的，做完梦之后恍恍惚惚，打不清精神。

后来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大师，教了陈前一些清醒梦的内容，可以缓解他的问题。所谓清醒梦，就是要做到在梦中知道自己在做梦，也就是所谓的梦中知梦。在做梦时保持一定意识，知道自己在做梦，那么对于梦中的喜怒哀乐就会有疏离感，情绪上也就不容易被影响了。陈前想，这些内容大概可以称得上控梦。

控梦师……陈前本以为清醒梦是很小众的兴趣爱好，难道还有对应的职业？

控梦师协会……而且这个职业大到能成立一个协会？

“对，控梦师协会。”向往重复道，但并不打算多做介绍。

虽然陈前的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是被秘密这个说法给噎住了，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问题。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见陈前没有接着问，向往说：“虽然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目标？什么目标？”

“从这里出去的目标啊。”向往还想再确认了一下：“你应该也想从这里出去吧？”

“当然。怎么出去？”陈前的眼睛亮了，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解决了题目就可以出去。”

“什么题目？”

“这个我正想问你呢。”

陈前疑惑：“我不知道你说的题目是什么？”

“没关系，你先说一说世界重置之前……呃，”向往突然想到陈前听不懂世界重置，于是解释道：“你从昨天到今天，是突然切换过来吧？就是一睁眼突然就切换到今天的场景了。”

“对。”陈前点头。

“那个就叫做世界重置。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陈前回忆了一下，“我昨天睡着了之后，一睁眼就……额，世界重置了。睡着之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再早就是晚自习教导主任和王大爷的冲突了……”

向往显然对后面的内容不感兴趣，打断了陈前：“那题目应该是出现在你睡着之后……看来今晚要熬夜了，要一起么？”

“熬夜做什么？”

“等题目。”向往简短地说，然后潇洒地走回教室。

陈前：“……”你是潇洒了，留下我一脸懵逼。

上课的内容跟昨天一模一样，陈前听得无聊，思绪飘来飘去。

向往很显然不打算多说，想从他那获得更多进展，恐怕要等晚上了。

不过还有另外一条线索——处分墙。早自习的时候赵浩宇提到，老王和小王的照片被贴在处分墙上，还说这种时候就不能来上课了，挺可疑的。

昨天教导主任和老王、小王和事情，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后续？

下课的时候，陈前来到处分墙。

处分墙只是个私下的叫法，其实不过是教务处旁边的墙上的公告栏。公告栏就是一个小黑板，他远远就看到上面写着几个粉笔字：以下学生违反课堂纪律，特此公告。

下面没有写名字，而是贴着两张很小的照片。他一眼就看出来是拍立得相机的那种照片，昨天在教务处，教导主任拿出拍立得相机之后，就让他走了，当时他就很好奇这个相机有什么用，原来是拍处分的照片啊。

走得近了，他看清了两张照片果然是老王和小王，只是他们在照片中的样子却不是昨晚的样子，而是很诡异的状态。两张都是大头照，人物只有上半身且居于正中，所以很容易注意到他们脸上悲伤甚至于痛苦的表情。画面的背景扭曲，扭曲得看不出具体形状。给人的感觉有那么点像世界名画《呐喊》。

陈前凑近去看老王的照片，想仔细观察他眼角的泪水以及眼底的情绪。

“别盯着看！”有人的声音传来，但已经晚了。

陈前感觉到自己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眼前的世界变得扭曲、变得模糊不清，恍惚间他已经不能分辨自己是不是在走廊里了，因为视野中的一切全都扭曲成了无法辨认的样子。一种离别的情绪牢牢地包裹住他，他甚至忘了要呼吸，表情从最开始的茫然无措逐渐变成悲伤与痛苦，手不自觉地想要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开始慢慢往下蹲——这是人面对痛苦时的防御姿态。

向往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抓着陈前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这样他的视角也就自然而然地脱离了照片。向往又展开双臂抱住陈前，轻轻把他的头埋到自己的肩膀，同时不断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深呼吸，想一些开心的事情。”

向往有些自责。本来看到陈前出来，他是远远跟着的。看到陈前凑近去观察照片，他也及时出声提醒了，但没想到陈前受照片影响的速度太快了。通常来说同理心越强的人越能感知到照片里的情绪，也就越容易受到照片的影响，陈前只看了一眼就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