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终点停下来之后，陈前弯下身体，用手扶着大腿，大口喘着粗气。
“砰！砰！砰！”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陈前觉得心跳比跑步时还快。
向往和陈前同样的姿势，只是呼吸比陈前从容很多。
他们站得很近，因为弯着腰，头几乎贴在一起。
陈前的视线缓缓上移。
视线从向往的运动鞋转移到小腿，再到撑在大腿靠近膝盖位置的双手，再到短裤，腰身，有些许汗水的校服上衣，以及正在规律性地扩张、收缩的胸膛……视线停住，不敢再往上。
而后视线下移，重新回到操场的人造草坪与运动鞋。
陈前又试了一次，还是不敢抬头去看向往的脸。
对于此时情绪中包含着的心动与羞涩，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但他觉得不应该这样扭扭捏捏。在做了些心理建设之后，他再次抬头，想要直视向往。
这时候向往开口了：“刚跑完步，不能这样立刻停下，我们再走一圈。”
“好。”
两个人慢走时，陈前注意到小光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缘的大柳树旁发呆，心想：机会来了。
“待会儿你回避一下。”陈前提醒向往。
向往比了个OK的手势，说：“没问题，我在远处接应你。”
*
陈前走向小光时，一直在心里默念：我们是好朋友，我们是好朋友。他要先给自己洗脑。
“小光，在干什么？”陈前热情地说，但是好像有点太过热情了……
小光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兴致缺缺地说：“没什么，休息一下。”
陈前跟小光并排坐在一起，坐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
洗脑失败，好朋友之间应该有很多话题才对啊。
好在小光主动搭话。小光说：“你们关系很好啊。”
“啊？你说我和谁关系好？”
“就，那个转校生。他昨天才来，我看你们今天就很熟了。”
“哦，你说他啊，”陈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内心想的是怎么借此机会展开话题。“他刚刚教我跑步来着，我待会儿帮他补习功课。”
小光有点疑惑：“补习功课。”
“明天不是月考嘛，他原来学校的教学进度好像跟我们这里不一样。话说……”陈前开始试探，“月考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啊？”
小光顿了顿，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还好吧，该学的学了，该背的也背了。”
陈前接着问：“那你不会担心发挥不好么？”
“发挥不好也没什么办法吧……”小光的语气中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
陈前根据之前得到的信息，大致推测小光害怕的就是明天的考试。再看小光现在的表现，虽然看起来很淡定，但还是传达出一些消极的情绪。
陈前正想着怎么把话题深入下去，小光已经要起身离开了。陈前想着错过现在的机会以后恐怕更难找到机会了，于是起身跟上小光，硬着头皮说：“其实你是害怕考试的吧？”
小光愣住。
陈前继续说：“你害怕什么呢？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啊。”
说完这句话，陈前发现小光不是愣住了，而是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陈前感觉周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陈前试图找补：“我……不对，朋友……朋友之间不就应该互相帮助的，不是吗？”
但小光的表情已经渐渐朝着愤怒和狰狞的方向发展了。
陈前一时慌了神，求助似的四处搜寻着向往的踪迹，但没有找到。刚刚他对向往说什么来着……让他回避一下……陈前有点后悔了。
“小光！陈前！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向往从附近的树后面闪身出来。他已经在那里很久了。粗壮的树干遮挡了视线，所以陈前刚刚并没有看到他。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陈前小声求助。他终于有了求助的对象。
向往拉着陈前的手腕，把陈前拉到自己身边。然后他面对着着小光，一步步倒退，边退边说：“食堂快开了，我们先去那边等着吧。小光，你也一起去么？”
小光没有任何回应。
向往也不管小光的回应，自顾自拉着陈前后退，退出一段距离后，才转过身对陈前说：“自然点，别回头。”然后拉着陈前慢悠悠地走向食堂。
等走出很远一点距离，陈前回头看时，小光又坐在柳树旁发呆了。
心有余悸的陈前生气地甩开了向往拉着他的手，愤愤地说：“你可没说过会怎么危险！”
“对不起，对不起，”向往光速道歉，接着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危险，我一直就在你身边呢。”
陈前想着他刚刚确实及时出现了，应该一直待在不远处，心里的气也就消了大半，“我之前遇到过他们……额，变异……变异之后的它们看起来挺凶残的，你在我身边不也就是多一个人遭殃么？”
“我们管那个叫异化……不过没事的，你说变异也行，”向往接着说：“不用害怕，我别的优点没有，打架还是很擅长的。”
陈前看着他自信的样子，调侃道：“你转学不会就是因为打架吧？”
向往伸出右手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没有说话，但得意的神情也算是给了回答。
陈前无语，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吗？他整理了一下思路，不纠缠这个问题了，而是有些担忧地说：“接近他这条路恐怕走不通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向往无所谓地一耸肩：“其实只要晚上能阻止他就好了，我们可以使用暴力手段的。”
“我们？暴力手段？”陈前不解。
向往解释道：“我说的是我，我可以使用暴力手段。”
陈前疑惑道：“既然有暴力手段，为什么还要我接近他啊？”
向往有些心虚：“那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陈前翻了个白眼，但没有翻成功。
*
宿舍熄灯之后，小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都没有睡着。
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他下床，离开宿舍，走到教室的门口，开始犹豫要不要推门而入。
他害怕即将到来的月考，虽然他准备得很充分了，但是仍然害怕。如果发挥得不好呢？如果出的题目刚好自己不会呢？
上次的月考考砸了，说到底也不是因为准备不充分，也不是因为平时不努力。考试这种事，总是有一定运气成分在里面的，一次的成绩又能代表什么呢？可为什么他们就不理解呢？
现在只要拨动时钟，就可以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天，就不用面对明天的考试了。
可是一个小小的月考，自己真的没有勇气面对么？
小光陷入纠结。
“陈前？”拐角处有一道身影出现，走得近了，小光才看清楚这是他的朋友陈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小光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们不是朋友嘛，”陈前说：“你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啊。”
“帮我？怎么帮我？！”
“你刚刚在犹豫，对不对？你在犹豫。一场考试而已啊，即使考砸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内心隐秘的伤痛突然被公之于众，小光的情绪变得不安，进而演变成愤怒。
“你懂什么？！”小光怒吼着说：“一次考试而已……我也以为是一次考试而已，但为什么我只考砸了一次他们就要那么严厉地批评我？！就要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次考试而已……”小光越说越激动，盯着陈前目光越来越锐利，甚至于凶狠。他开始青筋暴起、肌肉鼓胀，踉踉跄跄地朝陈前走过来，像丧失一般。
拐角处又有一道身影出现，是向往。
向往快步跑到小光身边，对着还没有完全异化的小光的后勃颈精准地一记手刀，小光应声倒地。
“搞定。”向往打了个响指。
陈前本来看着小光倒地还有点于心不忍，结果小光挣扎着又爬了起来。此时小光的表情狰狞，身体也变化得更像一个怪物，陈前的那点同情心尽数转化成了恐惧。
向往把陈前护在身后，“别怕，离远一点，小心被误伤。”
陈前后退了几步，眼下这个场景，他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用，远离战场是最明智的选择。
小光站起来之后，朝着向往抡起胳膊。这攻击招式虽然没什么章法，但是速度快、力量大。
向往右腿后退一小步，调整重心后，利用腰身一个后闪，轻松躲过了小光的攻击。然后抬腿朝小光的肚子一蹬，小光重心不稳后退了几小步，向往趁着这个机会，跳向前一记肘击，重重地打在小光脸上。
小光再一次应声倒地。
一躲、一蹬、一记跳肘，干脆利落。
陈前在远处看呆了。这小子打架果然有两下子。
只是刚才下手那么重，陈前又有点担心小光了，直到——满脸血污的小光再一次挣扎着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