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信我转交给他。”贺子山伸手接过信，刚把信揣进怀中衣袋里陈都督又开口了：“咱们都是当兵的，平日里在外行军打仗生活艰苦、军纪又严，大家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有时候难免生出些花花肠子这都可以理解，但不能过了界。否则误了彼此的大好前程就不值得了。”

贺子山手上一顿跟着问道：“都督的意思是……”

“且不说那白家如何，你这刚立了战功，又晋升了三品的云麾大将军，皇上亲自嘉奖，回京之后必定赐府立宅，你养父贺公又是位极人臣，你以后的亲事必是从京城名门闺秀中选一位……所以有些事还是及早料理妥当才好。”陈都督清清楚楚说道：“再说那白家一个商贾人家有钱没地位，小白大夫就算是个女孩子也高攀不上你的家世啊。我看白琦玉对他这个堂兄弟十分上心，托我之时言辞非常恳切。这兄弟俩父母都不在了，长兄如父，我看如果他弟弟真有个什么事，他说不定得跳出来拼命……所以啊，贺将军，你明白了吧？”

如果放在别的事情上贺子山或许还能打趣一声：“大都督好口才。”但事情一旦扯上白琦兰贺子山就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是。”贺子山低头对着陈都督应了声，就微微皱起了眉。他是真心喜欢白琦兰的，把他记挂在心上，完全没有玩弄的意思，但更长远的事他也确实没有想太多，毕竟白琦兰今早上还拒绝了他……但现在事情扯到了以后且开始复杂化，那他是否真的要就此止步于此?

贺子山心中起伏不定。他知道他没办法将白琦兰当做一个粗鲁汉子般的兄弟看，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那么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他和白琦兰永远是上下属的关系，要么……

贺子山禁不住再一次回头望向身后的白琦兰，就见白琦兰也正望向他，这一次目光不躲不闪却含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惆怅。

贺子山忽然就想明白了。管他娘的，只要白琦兰也愿意和他在一起，就算是皇帝老儿要把公主嫁给他他也不会要，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想白琦兰的面容上再有一丝的不开心。

他要带白琦兰一起回京，只要白琦兰愿意。

贺子山随陈都督进城必然是要去见一下守城将领方将军的，而且方将军既是贺子山的原上司也是提拔贺子山的人，后面贺子山回京他与方将军还有公务交接，所以这次三位将军的会面妥妥全是公事白琦兰和陈姑娘完全不能跟随。

因此在抵达方将军府之前陈都督和贺子山就各自叫了自己的两三个亲兵护送陈姑娘和白琦兰去集市找大夫给小武看伤。由于觉得守医帐的那个小宇是个有眼色的，加上他是本地人很熟悉城内的店铺商家所以皓都出来前也叫上了他陪着一起去。

与两位将军分道扬镳后白琦兰就和陈姑娘去了集市。陈姑娘对小武的伤势极其上心，进了城就急着找大夫给小武医治，最后小宇带他们去见了位常给家禽看病的大夫看了，说没事，就是晒过头了，它能吃下水米问题就不大，歇歇就好了，但外面天气炎热，不能再拎着鸟笼晃来晃去地折腾它，陈姑娘这才放了心将小武暂且留在那个大夫那里，又留了个陈都督的亲兵看着，她才拽着白琦兰出来和她逛集市。

陈姑娘是武将家里的女儿性格很是开朗活泼，没有一般闺秀的畏畏缩缩，初到一个新地方她什么都新鲜，拉着白琦兰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本来白琦兰心里想着贺子山要回京的事和师父的话没什么心思逛集市，但被陈姑娘一折腾他转移了注意力，一时间暂且就不去想那些忧愁烦闷了。

“哎，白琦兰你看那里有个打靶子的！”活泼的陈姑娘路过一个地摊又兴奋地拉了拉白琦兰的袖子然后将他拉到了靶子摊前。白琦兰已经放弃跟这位不拘小节地姑娘讲什么规矩礼节，讲了也没用，袖子也拉不回来，他干脆就随了她走过去看了看。

那是个很简陋的靶子摊，一个高木板上挂了几排小铜钱，谁能用小飞镖戳中那铜钱眼儿铜钱就归谁。这并不容易，栓铜钱的绳子很细，风一吹又左右摇摆，铜钱眼儿又小，就算刀子飞过去可以碰到铜钱但也不一定能戳到铜钱眼儿。陈姑娘却毫不在意一边付了钱一边摩拳擦掌对着白琦兰说：“我在京城就是玩儿游艺的高手，绝对百发百中，今天本姑娘就给你露一手。”

白琦兰听她这样说便瞅了眼那个摊主，看那摊主面色上明显露出紧张的样子，白琦兰揣在袖管里的双手便互相勾了勾。

陈姑娘果然没有吹牛皮，自小习武的她玩儿个飞镖实在是小菜一碟儿，很快“啪啪啪”木板上的一串铜钱都被她钉死在木板上，当她赢的钱和她付的游艺费用差不多时，白琦兰忽然伸手拉住了她：“陈姑娘，让我也想试试可以吗？”

“可以啊。”陈姑娘见白琦兰开口便大方将收回的小飞镖交到白琦兰手上，白琦兰拿起飞镖对着木板上的铜钱眯了眯眼跟着抬手一掷：啪！没中。

啪啪啪！几个飞镖都扔出去一个也没中。

“老板，再给我拿几个镖来！”对于自己的败绩白琦兰似乎生起了气，他又付了和陈姑娘一样多的钱，跟小摊老板重新要了几个飞镖再一次努力地丢出去：啪啪啪！又一次全军覆没。

“老板！”

“哎哎哎，白琦兰，小白大夫! 好了好了好了。”陈姑娘见一直文静沉默地白琦兰这会儿也开始撸胳膊挽袖子，急上头似地好像要拿着飞镖拼命，她便赶紧拉住他的袖子：“那个我看这个飞镖也没啥好玩的，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可是，我一次还没投中。”白琦兰一边被陈姑娘推离开地摊一边还不甘心地回头：“你都投中了，我却没有，我连一个姑娘都赢不了……”

“不是小白大夫白琦兰，我告诉你，论玩儿飞镖能赢过我这个姑娘的人没几个哈，你不用这样。”陈姑娘一边拉白琦兰一边对跟着的亲兵瞪眼：“你们还不过来帮忙？”之前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地亲兵们这才赶紧手忙脚乱地一起把白琦兰从地摊上拉走了。

闹了这一次，后面再路过什么玩儿游艺地地摊儿陈姑娘也不敢停留了，她还真怕了白琦兰的倔脾气。不过游艺不能玩儿了，东西还是可以吃的。为了感谢大家烈日炎炎的都陪她出来逛街，陈姑娘慷慨解囊，自掏腰包请了每人一串糖葫芦。白琦兰似乎很喜欢吃糖葫芦，两颗裹着糖衣的山楂果子入肚他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白琦兰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很喜欢吃糖葫芦啊？”陈姑娘不错过美男子的一颦一笑抓紧机会热络。白琦兰看着心情转好随口说道：“也不是，我就是比较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哈哈，你怎么吃东西跟个女孩子一样，那贺将军呢？他喜欢吃什么？”

白琦兰愣了下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向了贺子山，他原本扬起的唇角渐渐拉平：“陈姑娘为什么总是喜欢问我将军的事?陈姑娘……很喜欢将军吗？”这是他一直的疑问，即使贺子山和他说他对这个陈姑娘没意思，但白琦兰还是心里过不去这个事儿。

况且，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天天打听一个男子的情况这也未免太奇怪了些。那些武将的官眷都这么豪放吗？

“没没没，我可没有！”陈姑娘听白琦兰这样问连忙将一双小手摇得扇子一般：“贺将军如今功勋卓著，皇上都要亲自嘉奖，我哪里敢高攀?而且我比较喜欢斯文秀气的，就像你这样的。”

“那陈姑娘总是问将军……”白琦兰顾不上陈姑娘最后半句话的示好又急着问了句。

“我是替别人打听的。”陈姑娘见白琦兰对自己的表白没反应便有点尴尬地咬了一口糖葫芦，跟着口齿不清地转移话题道：“你不知道，贺将军一战成名威震八方，回京之后他就是新贵俊才，他养父贺公又是当朝一品，多少高门清贵人家排着队等着上门提亲呢。我来之前在京中的好几个姐妹淘都托我打听贺将军呢，我这才多嘴问的。”

原来是这样。白琦兰慢慢地将口中的山楂果咬碎咽入腹中，只觉一股酸楚涌上喉间。是他天真了。他早前也听闻过贺子山是贺公的独子，虽为养子却视如己出，悉心栽培。贺公是当朝大员，一生未娶，老人家就贺子山这么一个爱子想必对他给予了很高的期望，而贺子山也不负众望如今功成名就也确实只有豪门显贵的大家闺秀才匹配得上他……

白琦兰，那人与你相识相处了才几日，不过对你多加照顾了一些，说了些不着调儿的话你就要生出什么妄念吗？

而且你还是个男子。

白琦兰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忽然低头笑了下，跟着他看向陈姑娘：“我饿了。陈姑娘不是想问贺将军的事吗？请我吃顿好的吧，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