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殷又醒了。

依旧醒在那张石床上。

胸口疼痛更加剧烈了，看来这梦境再多来几次她就真的要死了。

“小娃娃醒了？”

这是触发怪物的关键么？刚刚的梦境跟第一次的梦境有好多不一样的地方，这次醒来她原本以为怪物会有所长进，谁成想上来还是这么一句话。

谈殷睨了眼笑吟吟望着她的“张道遨”，又将眼神一斜看着“江岸青”“浮峥”。它们两个可就不如“张道遨”了，泛着精光的眼睛根本掩饰不住它们是怪物的事实，更何况嘴角还挂着涎水，就差把“我是怪物”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动身从床上下来，谈殷连鞋子都懒得穿，径直往外走去。两次梦境，她都没有到外头去。谈殷也晓得外面究竟有没有解救之法，可不出去看看她永远无法知道这个答案。

“小娃娃到外头去做什么？”那怪物装出“张道遨”的声音来，装得挺像的，只不过比起最初的梦境来说就差了很多。看来，它的智商和耐性也只比另外两只多了一点点而已。

在谈殷动身往外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沙喇沙喇的摩擦纸张的声音。

“做了噩梦，心口闷得慌，想到外头顺顺气。”谈殷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声响，依旧平淡回道。

谈殷蹙了蹙眉，手掌抚着胸口，一步拖着一步往外走。前两次都是在她察觉那三人是怪物后，它们才动手，或许这是触发的契机。谈殷也不确定，只能一边演戏一边往外走。

“我陪你一起去吧。”江岸青接过张道遨的眼神，有些兴奋地从火堆旁起了身。

谈殷脚步顿住，回身望去，没有拒绝，等着江岸青跟上来。

江岸青主动伸了手臂，横在谈殷眼前。

在江岸青靠过来的那一刻，一股阴冷袭来，将谈殷冻得直接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湿冷苔藓的腥味钻进鼻孔，谈殷没由来地泛起恶心来。强压下恶心，谈殷缓缓抬起一节素腕落了下去，将手搭在了江岸青手臂上。

透骨寒意从手心迅速传及全身，谈殷觉着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多谢。”谈殷压了压因寒冷而带来的颤动，故作平静地看着江岸青。

“客气了。”江岸青泛着青光的眼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喉头滚动着吞咽口水的声音。

身后两道灼灼目光紧紧随着谈殷的每一步而移动，闪着幽绿清光。

外面又响起雷声，谈殷装作听不见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外走着。

“是雷声么？”江岸青问道，冷淡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丝害怕。

听着捕捉到的那丝惧意，谈殷心中有了盘算。

谈殷掀起一双眼睛，透着一层迷茫水汽怔怔地望向江岸青，故作不知问道：“啊？”

“怎么了？”

江岸青面上五官扭动，有些不耐烦。

谈殷心神一紧，另一只手往下挪了挪，随时准备抽剑。

“没什么。”江岸青扭动的面孔停止变换，又说道，“到这里就回去吧，一直让前辈等着也不好。”

谈殷面露痛苦之色，细细长眉拧成一团，脸色白了几分，“再往前走些吧。”

江岸青没有说话，反而将头往回拧了拧，看向张道遨。

“好。”

谈殷浮了浮虚白的笑，又道了声谢。

心口的疼痛愈来愈强，这样的梦境再来几次恐怕就真会要了她的狗命。

随着两人一寸一寸地往洞口挪去，江岸青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不正常。除了一如既往的对食物的渴望之外，方才压下去的那丝害怕微微浓深了些。

瞥着那丝害怕，谈殷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雷声滚滚，闪电的弧光交织在黑雾中形成一片雷海。很像谈殷小时候看得那些电视剧中的特效场景，只不过那些特效是为了惩治妖魔的，希望眼前这片雷海也是。

“就到这里。”江岸青再次开口制止，脚下的步子也顿住，一直在下面的手一翻，覆在了谈殷手上，有力的手指紧紧钳住谈殷的细弱手腕。

谈殷被它攥得生疼，当即汪出满眶眼泪，声音也弱了好几分，软着嗓音道：“你弄疼我了。”

说话间谈殷又是一阵咳嗽，直咳得含在眼眶中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显得更加可怜更加弱小了。

身后传来一声咳，江岸青微微松了松手指。

谈殷抬步子打算继续向前走，忽地被一个大力扯回。

江岸青伸手握住谈殷胳膊，嘶哑道：“就在这。”

谈殷越过江岸青肩头看向后面的两人，皆是按捺不住。幽绿的眼睛好像暗夜里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猛兽，而谈殷就是那即将被扑倒的猎物。

目光一转，重新落回江岸青脸上。缓缓颔首，谈殷柔柔弱弱道：“那你可不可以松开我？”

江岸青松了钳在谈殷大臂上的手，顺着胳膊一路下移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谈殷没有拒绝，任由它握住手腕。

巨大的雷声震动得心脏砰砰跳动，好像下一刻就要撞破几根肋骨出来似的。

一股腥甜泛了上来，谈殷没刻意去忍，直接喷了出来。

始终握着她手腕的江岸青闻到鲜血的味道更加兴奋了，彻底变成绿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喷溅而出的鲜血，翕动的鼻孔肆意呼吸着血腥味。

谈殷直接抽手放在胸前，剧烈咳嗽起来。

许是觉得谈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沉醉在血腥味中的江岸青并没拦着谈殷。

心头一抽一抽的疼，谈殷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濛濛汗意，脸白如纸，唇色全无，捂在胸口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

身子弯成虾米状，后背上的长发从一侧滑了下来，正好遮住江岸青下垂的目光。谈殷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洞口，心里默默计算着接下来的路线。

心脏骤然一缩，一口淋漓鲜血喷出，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浓重血腥味。

江岸青也不掩饰了直接躬身下去，泛着青光的眼睛贪婪盯着落在地面的血液上。

谈殷转头过去看着江岸青，笑了笑，“想要么？”

江岸青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谈殷唇边未擦去的血液，喉头又是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控制不住地抬手往谈殷唇角触去，江岸青幽绿眼睛中央黄色瞳孔竖成窄窄一条，像打量猎物般望着谈殷。

谈殷一动不动任由它冰凉指尖往唇边碰去，胸口上的手却在缓缓上移。

江岸青眯着眼兴奋地看着蘸取血液的指尖，欣然放进口中吮吸着。

谈殷冷冷看着一脸满足的江岸青，急速伸手往它眼睛上戳去。

沉浸在新鲜血液带来的刺激中的江岸青完全没想到谈殷会有此动作，躲闪不及。

插入眼眶的手指狠狠往下一剜，带着两团湿乎乎的东西迅速抽离。

谈殷嫌弃地甩了甩手指上附着的绿色粘稠液体，看也不看它直接往外跑去。

一片模糊的空洞双目流下两行绿色液体，江岸青伸手捂着眼睛，疯狂大叫着，身上的衣服再次裂成一条一条的。生长出来的手臂和脚胡乱抓着，打在一旁的洞壁上，顿时落下块块儿碎石。

身后一直盯着两人的怪物也都现了形，正大步朝着谈殷奔来。而那背景再一次化作一张纸，蠢蠢欲动的黑点儿再次浮现，浮现速度比之第一次快上不少。

心脏每一声跳动都变得清晰可闻，谈殷眼前已经出现虚影，脚下的步子也凌乱起来。

狠狠咬了舌尖儿，谈殷强行提起精神，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雷声更大了，好像在欢迎谈殷的到来。

失去双目的“江岸青”疯狂大叫着，甩动的长臂打在奔来的两个怪物身上。

被击中的怪物嘶吼着，欲躲过“江岸青”却被其缠住，身上也出现道道绿色血痕。

空气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像是雨后的泥土的腥味，又像是林间苔藓的腥冷味道，让人闻了只想作呕。

谈殷听着身后传来的打斗声，煞白的嘴角缓缓浮起一抹笑来。

眼见谈殷一步一挪地靠近洞口，“张道遨”嘶吼一声，一张大爪落在了“江岸青”青灰色的头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怪叫传来，已经到达洞口边缘的谈殷停了脚步，回头望了眼大步奔来的两只怪物，决绝往后一倒。

“张道遨”伸出长爪妄图去勾下落的谈殷，暴露在洞外的爪子接触到黑雾中闪电的那一刻顿时腾起了一阵青烟。无坚不摧的青灰色鳞片瞬间被灼烧干净，连带着下面的皮肉也一并烧了个干净，只剩下一节黑漆漆的手骨暴露在空气中。尖叫着往后退去，一抖动，连那一节手骨也化作粉尘簌簌落下。

谈殷眸光平静地看向上面越来越远的洞口，看向那趴在洞口吱吱狂叫的两只怪物，没有血色的唇费力地向后扯了扯，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浮笑来。

心口依旧疼着，眼皮愈发沉了起来，像是涂了胶水般止不住得往一起合。

挣扎几瞬，谈殷最终还是阖上了眼睛。

“啊……”

谈殷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