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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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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鹜虽看过些话本传奇,那话本里也提过这世间贫苦人家多有卖儿鬻女的,可真亲眼见了,还是有些唏嘘,明明是一样亲生的儿女,却能为了救儿子把女儿卖给别人。

待谢峻下了值,同阿鹜一道用了晚膳,阿鹜便同阿耶说了阿兰的事,然后问阿耶道:“若是阿耶将来生了阿弟,阿弟病了没钱买药,阿耶会把我卖了换钱给阿弟买药么?”

谢峻对着女儿道:“自是不会!”

阿鹜眼珠一转,面带期盼之色望向谢峻道:“若是我病了没钱买药,阿耶会把阿弟卖了换钱给我买药么?”

谢峻咬牙,哪家女儿有这般刁钻,他恨恨地拿手指敲了敲阿鹜额头道:“自是也不会!为父但凡还有一口气,便不会卖儿卖女。”

阿鹜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有些失望,不过心念一转,至少在阿耶心里,自己同未出生的阿弟是一样的,总比阿兰要好些,便不再多想。

新来的侍女阿兰,名义上是侍女,其实更像是阿鹜的玩伴,因她年纪尚小,谢嬷嬷并未给她分派活计,只让她陪着阿鹜玩耍。

不知为甚么,阿鹜见阿兰第一眼便觉得亲切,她十分同情阿兰的遭遇,想着她刚来,难免有些怕生,便让人端了一盘羊肉烧饼摆在阿兰面前,同她道:“这便是你上回想吃的羊肉烧饼,快尝尝!”

阿兰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想吃羊肉烧饼了?她虽不解,还是拿起来咬了一口。

阿鹜见烧饼到底送出去了,十分满意。

虽谢嬷嬷不曾吩咐阿兰做什么,只叫她跟着阿鹜,但阿兰十分乖觉,自己找到了活计。

譬如阿鹜饿了她及时递上零嘴,阿鹜吃完她递上帕子,阿鹜脸被风吹干了她递上面脂,阿鹜嘴唇干了她有唇脂,阿鹜偷看话本她帮着望风。只可惜她虽提醒了阿鹜,还是被谢峻察觉阿鹜偷看话本,将话本收走了。

此外,阿兰还会做零嘴点心,她人小,够不着灶台,便请后厨的阿李帮些忙。虽只是些寻常人家偶尔做来解馋的点心,但竟全是阿鹜爱吃的,连谢嬷嬷都忍不住道这二人大约是天生的缘法。

阿兰来了一个多月,渐渐与谢家上下熟络起来,这一个月皆是琐碎日常,无甚大事,直到某日阿鹜带着阿兰出门,发生了件险事。

阿鹜好些时日没出门,正好谢纯钧这几日空了,便央他带自己出去逛逛,还把阿兰也带上了。马邑虽不比洛都繁华,也有几个卖吃食的铺子,还有小贩挎着竹篮沿街叫卖吃食。

阿鹜相中了一家卤肉铺子,正要过去瞧瞧,忽有一毛贼窜过来扯了她的钱袋子就跑,阿鹜反应极快,一手抓住了那毛贼的胳膊,却被力道往前带去,扑倒在毛贼身上。

许是这些时日习武,阿鹜胆量见涨,扑倒那一瞬,直接顺势举起拳头向毛贼左眼捶去。这毛贼袖里藏匕首,吃了一痛便举起匕首扎向阿鹜,一旁的阿兰见状一把抓住毛贼的胳膊,张嘴便咬。

这毛贼便举着匕首乱舞,将阿兰右胳膊被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谢纯钧这时扑过来将毛贼制住。

事后阿鹜被谢峻训得抬不起头来,连素来疼爱阿鹜的谢嬷嬷都忍不住道:“小娘子这次未免鲁莽了些?”

阿鹜垂头丧气,只觉对不住阿兰,她自己毫发无伤,倒连累阿兰胳膊被划,那疾医还道可能会留疤。见阿鹜这般模样,谢嬷嬷便也住了口。

依谢峻的意思,此次阿兰舍命救了阿鹜一回,便是替她销了奴籍也使得,只叫阿鹜先问问阿兰自己甚么打算。

阿兰不愿销奴籍,销了奴籍她便不好待在谢家了,遂同阿鹜道:“若送我回家,不过是方便家里再卖我一回,不如留在这里。”

她顿了顿,又道:“耶娘得了我的卖身钱,便算我报了生养之恩,我不求别的,能让我随了小娘子的姓么?”

阿鹜道:“改个姓倒没什么,不过这哪能抵救命之恩?你再想些别的!”

阿兰便摇了摇头:“只这一件,再没别的了。”

最后还是阿鹜替她想了一个,平日阿鹜同陆小郎进学时,阿兰便闲着无事,索性叫她从此跟自己一道,好过整日懵懂闲坐。

谢峻竟也同意了让阿兰旁听,阿兰得知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阿鹜欢喜不迭,从此有人陪她一道读书了。陆小郎在阿鹜心里不算一道读书的伙伴,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总是费尽心思欲压对方一头,实在亲近不起来。

阿兰自此改姓谢,阿鹜想起前些日子读过的诗‘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还替她取了小字‘兰若’。阿兰自是十分愿意,她终于拿回了前世的名字,从此便又是谢兰若。

阿兰头一次旁听时心中颇忐忑,她虽识字,却从未研读过经史,担心自己听不懂,徒然露出一副痴愚的模样惹人生厌。

不料谢峻讲得十分浅显易懂,他讲学时甚至不会拿着书册,仿佛经纶万千皆在胸中,有时兴起还会同几人讲起他从前游学见闻。

这日便讲到北胡之地,北胡之民多逐水草而居,牧羊、牛、马为生。在从未去过胡地的中原人眼里,北胡人应当是马术娴熟,剽掠如风,又因常年食肉,身强体壮。

实际上北胡人也的确马术娴熟,剽掠如风,但是除了北胡贵族,多数牧民平日是吃不起肉食的,他们也经常挨饿,远称不上强壮。

听说家家养着牲畜的北胡人竟吃不起肉食,阿鹜同陆小郎皆吃了一惊,阿鹜问道:“他们养了那么多畜生,为何吃不起肉?”

谢峻忽然看向阿兰道:“这事阿兰想必更清楚,寻常人家多有养鸡鸭的,可曾常食肉 ?”

阿兰摇头道:“穷人家养鸡皆是为了吃鸡子,或是攒了鸡子卖钱,平日皆不舍得杀鸡的。”

阿鹜便道:“不舍得杀鸡那是养得少,北胡人养得牲畜要多出好些。”

谢峻遂笑道:“你们大可算下,若是北胡人每日皆食肉,一年当吃得多少只畜生?”

几人便埋头算了一回,假定一头羊可供一个五口之家吃两日,一年得吃掉一百多头羊。寻常北胡牧人家也就养个百来只牲畜,再多也无人照料,再说草场也未必够,这样粗略一算,便知是禁不起日日食肉的。

陆小郎好奇道:“若是北胡人不得日日食肉,那他们平日以何为食?”

谢峻道:“牛羊马皆可产乳,北胡人常以乳酪为食,杂以野菜,野果,并谷物,若遇上白灾(雪灾),牲畜冻毙,还有人冒险同中原人买粮。”

陆小郎吃惊道:“我朝禁与北胡通商,竟有人敢私自卖粮与北胡人?”

谢峻笑道:“有利可图,自然有人敢卖。倘北胡人牲畜冻毙数过多,又急着赶往别处草场,只得将牲畜贱卖,粮商用同等重量的粮食,便可换得同等重量甚至更多重量的牲畜。”

阿鹜道:“阿耶怎知这许多?莫非亲眼见过粮商卖粮给北胡人?”

谢峻道:“因那卖粮给北胡人的粮商便是为父!”

阿鹜/陆小郎/阿兰:“...”

阿鹜声音都放低了:“这事还有旁人知晓么?”

谢峻笑道:“不必操心,这事陛下也是有数的,为父也不是为了谋财。”

阿鹜这才放下心来。

三人都十分喜欢听谢峻将他游学见闻,待天气渐寒,谢峻便只在屋子里讲学,几人围着炉子,边烤火边听谢峻讲些趣闻,十分惬意。

阿鹜这日照旧扎完马步,随谢纯钧练完一套拳,习完射,便来到屋内,却见屋内摆了几张琴。

原来因近日天寒,谢峻便酌情减了几个学生在外习射的时辰,空出来的功夫打算用来教他们弹琴。阿鹜从未学过琴,但屋内这几张嵌了白玉螺钿的瑶琴,实在好看,令她不由对学琴心生期待。可阿鹜没料到,学琴竟这般乏味。

因只有陆小郎虽学过些乐理,阿鹜阿兰从未学过琴,谢峻便从头教起,先教认弦,再教指法。待将七弦认完,并将挑、勾、抹,剔、撮、拂等指法略教了一遍,谢峻命几人背过身去,令他们听音辨弦。

阿鹜傻眼了,她觉得自己方才白学了。

开始时谢峻以同一指法依次弹过几根弦,阿鹜还勉强能辨出,可后来换了不同指法,随意挑弦来弹,阿鹜便只能干瞪眼。

每人辨二十音,陆小郎将指法并弦名全部猜中,连阿兰都都猜中了十二次,阿鹜却只猜中了三次。阿兰这一世虽没学过琴,其实前世擅琴,她虽能全部猜中,却故意猜错了几次,免得惹人猜疑。

谢峻本意也是想试试这几人于音律一道资质如何,若资质上佳的,必善辨音。如今看来,陆小郎同阿兰资质皆可,倒是阿鹜,实在无甚资质。

这若是别人家女儿,谢峻决计不耐烦教,可轮到自己女儿,谢峻也不能免俗,心里到底存着一丝侥幸,指望哪天女儿能开窍。

作者有话要说:‘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出自《感遇三十八首》唐·陈子昂

此章中关于牧人吃不起肉等推论来源于《战场决胜者/001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艺术》一书,由 指文烽火工作室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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