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顾不上那道士了，布灵舒此刻肚子叽里咕噜地乱响不说，还阵阵绞痛，疼得她冷汗直冒。

坏了，她吃坏肚子了？

「有些东西你是吃不得的，你可是阴饕餮。吃什么，你要好好想清楚。」系统凉凉地在她脑袋里提醒，意有所指。

布灵舒完全听不进去。

哇地一声，布灵舒大吐特吐。

吐出来的全是透明液体，直到吐出个白白的长条物体才停下，布灵舒的身形也从两个巴掌大吐成一个巴掌大，这下真成迷你小香猪了。

还好，吐完之后肚子倒是不疼了，布灵舒有气无力地侧躺在地上，「谢谢你的及时提醒，下次这种关键信息可以等我吐成猪肉脯的时候再告诉我。」

系统不吱声了。

“呜呜呜！”被绑得像条蛆的道士醒了，正在地上艰难蠕动，阴暗爬行。

布灵舒缓过了气，站起来朝着道士走去。

先让她看看怎么个事。

被绑的道士非常年轻，看起来顶多二十几岁，脸上青青紫紫，嘴里还堵着抹布，分外凄惨的样子，听到脚步声后两眼跟灯泡似地放着光。

发现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黑色小猪后，道士的表情都扭曲了，像是十分难过可又憋不住笑。

布灵舒琢磨了一下，道士嘴里的布可以先取下来，但让她用嘴巴叼是不可能的。

在道士惊讶疑惑的眼神里，布灵舒缓缓抬起了前蹄。

梆梆梆三下，猪蹄出击，连赏道士三个力度拉满的嘴巴子。

道士的左脸高高肿起，飞出去的不仅有堵嘴的布，还有一颗带血的牙。

完了，打重了。布灵舒心虚。

那道士居然好脾气地没说什么，反而弓起毛毛虫似的身体冲布灵舒努力道谢，“咳咳咳……多谢这位…玄豚小友，可否将在下的布包拿过来？”

布灵舒二话没说，立马就去找。道士说的布包就在柴禾堆下，布灵舒用蹄子踩住布包上的圈绳，往道士的方向拖。

“玄豚小友真乃聪慧第一猪也！”道士惊叹得连连夸赞。

里子是个人的布灵舒感觉被人用高级阴阳的方式辱骂了。

道士翻了个身，勉强能活动的手腕摸索到了布包，他手指灵活地伸进去掏出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刀片，利索地开始割绳索。

看起来熟练地可疑。

道士终于挣脱了绳索，第一件事就是双手合十，再次对布灵舒表示感谢。

“我看小友周身灵气环绕，聪慧非凡，且今日小友于我有大恩，小道斗胆，助小友启开灵智，如何？”

布灵舒挺想看看，她已经是个人了，还能怎么开灵智。

她哼哼了两声，算作是答应。

道士从布包里掏出一柄桃木剑和一小叠空白的黄色符纸，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布灵舒听不明白的咒语后，就割破自己的手指开始画符纸。

神奇的是，道士写一张，那张符纸就自燃一张。连写了两张烧了两张，道士脸都白了，汗流得跟自来水似的。

懂了，水道士，道行不够，难怪要准备那么多张空白的符纸。

第七张好歹是成功了，画完符后符纸并没有消失，再失败下去，道士的五个指头怕是都不够割了。

符纸贴在布灵舒的额头上，道士执着桃木剑往符纸上一拍，嘴里轻呵，“开！”

一股暖流从额头散开，渐渐向下涌动。最终停到了布灵舒的喉咙处。

“嗯？”特属于女性的嗓音响起。

道士眼前一亮，“成了！”

原来开灵智是指可以说话！她终于可以摆脱猪叫了！还可以用技能！

“仙人……大恩大德，在下、在下没齿难忘。”布灵舒感激的心情非常真挚，但绞尽脑汁拗文绉绉的话也让她非常痛苦。“不知仙人您怎么会被绑在这里？”

那道士长叹一口气，“我本是云游道士，途径程府时，听闻那程小姐邪祟缠身，小道略懂一些驱邪手段，特意上门欲解决此事，但没料竟意外撞破了程家秘辛，这才被打晕了捆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要杀我灭口。”

听得布灵舒好奇起来，“什么样的秘辛？居然要杀人灭口？”

道士开口得犹犹豫豫，“是…生子。”开了个口，后面的事就好讲多了，“我观那程家小姐是早夭面相，又取来她八字，才发现她乃是不可降生之人，程家本注定无嗣。”

布灵舒严肃起来，“这程家想必罪孽深重。”

没想到道士居然摇摇头，“那倒不是，小道早年曾行过几年带下医。”

系统适时贴心翻译：「就是早几年当过妇科医生。」

“是那程家夫人老爷……”

系统及时补充：「不孕不育。」

道士正愁怎么委婉讲出口，就看到对面猪脸上居然流露出人性化的了然表情。

“…总之，程家人用了阴损的秘法，强行养了个女儿，程家小姐八字有碍，一生注定被邪物纠缠，这也算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了。”道士感慨，不经意地用手撑住地面，正好碰到布灵舒先前吐出来的东西。

“何物！”道士猛地跳了起来，掏出桃木剑摆好了架势，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布灵舒哪敢说话。

道士发现地上的白色长条物体，不由皱紧了眉头，“这纸人碎片为何有如此强大的邪怨之气？”他掐指念咒，桃木剑出势如龙，击中地上纸片时，纸片泛起了蓝黑色的火焰，一眨眼就化成了飞烟。

布灵舒从道士的话里得到了新线索，打柳儿是纸人？

“看来这程府已经无药可救！”道士愤愤，提着剑就要往外走。

布灵舒连忙叫住他，“仙人去哪儿？”

道士慨然一笑，“自是诛邪除恶！”

简陋柴房，青紫面容，衣着破烂，尽管身处囹圄形容狼狈，却依旧掩盖不住道士的一身浩然正气。

布灵舒都要被这正道的光给刺瞎双目，她不禁开口，“敢问仙人尊姓大名？”

道士打开门，门外漆黑一片，似是张口巨兽。他回身对着布灵舒作揖，起身时自报家门，铿锵有力，“小道姓金，单名一个洗。”

说罢，他就离开了柴房。

如果去掉金洗脸上的青紫，再把他年龄加40，p上点胡子，换上一身红衣再作热泪盈眶的表情，你看他像不像一个故人？

金洗，真是个惊喜。

布灵舒快跑几步，想跟上金洗离去的身影。

可等布灵舒跳出了柴房，眼前又变换成另一个场景。就像是个扭蛋机似的，每次掉落的都是不同时间段的故事，跟开盲盒似的刺激。

这个时候似乎是傍晚时分，庭院里张灯结彩，像是在筹办喜事。布灵舒看了看，跳到一处假山洞里藏身，从高处向下观察，这似乎是金家的庭院，难道又来到那晚屠杀夜？

庭院里热闹非凡。穿着新衣的丫鬟们捧着鲜花瓜果往宴厅里走，小厮们正洒扫庭院，修建花草。奇怪的是，明明是办喜事，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却都是一脸愁色。

除了表情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正巧，假山底下来了两个躲懒的丫头，正碎嘴讲闲话。

“真没想到，老夫人居然真的答应了那个野道士！”

“嘘！什么都说，不要命啦？他可已经是新姑爷了，乱说话不怕他作法把你舌头收了去？”

这听起来非常像在描写金洗和程小姐，等等，是了！不对劲的地方小厮丫鬟的衣服，和金家被屠那夜的对不上！这里是程家！

这要是在动画片里，布灵舒脑袋上高低会亮一个灯泡。

难道是一出鸠占鹊巢？

布灵舒轻巧地跳下假山，根据之前的记忆，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往宴厅的方向跑去。

她有一肚子话要问金洗。

布灵舒在花草树丛里钻来钻去，天渐渐更黑了，她又不敢靠近有灯火的地方，没一会就迷了路。

光是这棵巨大槐树布灵舒就绕着它来来回回跑了三次，布灵舒终于放弃了，靠在树下直喘气，腹中如火烧。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布灵舒警惕地回头，就看见一个女子提着盏小灯笼从草丛里钻出来。

“嗯？这儿怎么有头猪？”女子疑惑。烛火下的脸不施粉黛也格外美丽，美丽得十分眼熟。

布灵舒要精神错乱了，金家小姐怎么也在这儿？这到底是什么时间？

女子解下身后背着的小包袱，从中掏了块香甜糕点，半蹲下引诱布灵舒，“幺猪儿，来。”

那糕点闻起来着实香甜，布灵舒没忍住诱惑凑过去，低头嗅了嗅。

女子轻轻抚摸布灵舒的脑袋，“吃吧，没事儿的。”她想了想，拿出手绢垫在糕点下，又掏出水囊，倒在手心里，凑到布灵舒嘴前。

给吃又给喝！

布灵舒终于是没忍住大快朵颐起来。就算被惩罚，那也比肚子饿得火烧火燎好！

明明没几口的糕点，吃下去却化作热流充盈全身，像是饱食了一餐似的满足。

女子见布灵舒吃得香甜，忍不住又摸了摸猪脑袋。

“就算我身为程家独女又如何呢？还不如这幺猪儿，有一口吃喝便能得乐。”她低声自言自语，长长一口叹息。

布灵舒抬起头，蹭了蹭她的手心，顺便细细确认了一遍她的脸。

没错，她和当时镜子中看到的金府小姐一模一样。

“幸好，从今日起我便不是程家女了，幺猪儿，你要不要随我浪迹天涯？”程小姐笑起来，俏皮又灵动。

布灵舒的回应是顺着程小姐的胳膊一路爬上肩头。

其实答不答应无所谓，因为程小姐是注定无法浪迹江湖的，否则也不会在幽冥地狱碰见布灵舒了。

但有个人形导航无疑是件好事，毕竟是自家庭院，程小姐的熟悉程度远超布灵舒，逃起婚来也显得颇为得心应手，就算提着个灯笼穿行其中，也没有被人发现。

晚上无风，天空乌黑一片，不见星光与朗月。布灵舒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趴着，连路都不用自己走。

走了小半个时辰，程小姐有点累了，她捶了捶腰，像是对布灵舒低语，“转过这个耳房，前面就是废弃的偏门了，我已提前叫好车夫在门口守着，很快我们就自…”程小姐的话突兀地止住了。

布灵舒转了个方向，藏在程小姐的脖颈后，探出一点点脑袋往外看。

最前头站着两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夫妇，应该就是程老爷和程夫人，两人极瘦。背后数十名家丁举着火把，将那偏门堵得严严实实。在成片火光的照耀下，一旁金洗身上的喜服亮得跟个红色镭射灯似的。

“囡囡，莫要任性，随我们回去。”程老爷拄着拐杖，往程小姐这里走了两步。

程小姐猛地后退，“回去做什么？嫁给这个不认识的人么？”

程老爷大怒，“不嫁给他你要嫁给谁？要不是你…你…”他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后半段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程夫人连忙扑过去给他顺气。

“你已有三个月身孕，程小姐。”一旁的金洗淡淡地接过话茬。

“什么？”程小姐如遭雷击。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吃瓜的布灵舒也惊呆了。

“二月前我为小姐堪舆，竟意外发现小姐已有身孕，更糟糕的是，小姐肚子里的一对双胞男胎，乃是邪祟转世，降生之日就必须除去，否则整个程府恐遭巨难。”

程老爷捶了捶胸口，“要不是金道长慈悲心肠，不仅愿意长期镇守程府，驱除妖邪，还主动请缨替你这不肖女遮掩私相授受丑事，如不成婚，外人要怎么看我程家？我程家世代清白名声都要被你丢尽了！”

程夫人抹眼泪，“囡囡，老爷短短日夜消瘦至此，若你还有一分孝心，就可怜可怜爹娘，随我们回去拜堂罢！”

这三人一顿夹枪带棒，又是女德又是孝义，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从未与人做过私相授受的事，如果我肚子里真有胎儿，那就是来路不明的孽种。另外，我一点也不信金洗。我这就出府寻别的大夫术师看看，如果是妖邪，当场就诛灭，如果是胎儿，立刻就落！我程素瑛的命绝不由他人说了算！爹，娘，如果您还当我是女儿，就请让路罢。”

程素瑛拔掉头上的簪子，头发披散一身，她反手掏出腰间藏着的匕首，割掉一缕发丝狠狠掷于地上，其决心不言而喻。

静默了一瞬。

布灵舒蹄子趴麻了，小心挪了个位置，没想到金洗十分眼尖，他咦了一声，“玄豚小友？你怎么在这？”

程素瑛把她提了出来，全场的目光顿时全都转向了布灵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频率一般是周一到周五一天一更，然后周末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