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沈言之忙着施新肥，他干活利索，又对新肥的材料配比了熟于心，一担一担地朝麦地里挑肥水。

汗水浸湿了衣衫，脸上也全是汗。沈言之将脖子上的粗布随意一抹，他的肤色已经被晒黑了些，整个人也更加壮实。

其他庄稼汉们看不出门道，只觉得这水比平时的要浑浊几分，但是麦苗的长势却是显而易见的比自家好。

还有其他三家施了肥料的麦苗，也是长得笔直挺拔，看得人艳羡不已。

两亩地，沈言之只用了半天就施完了，他回去冲了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叫上还在学习算数的李云初，往镇上的药堂去了。

春晖药堂，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草药香味。墙边的柜子里摆放着一排排古朴的草药，每一味草药都被认真地包装和标记。上面写着草药的名称、功效以及使用的方法。

角落摆放着一个草药熬制炉，炉火熊熊，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一个着宽袍的老医师正在炉前摇一把小蒲扇，一丝丝清香从炉口升腾而起。

沈言之从怀中拿出一个方子：“老先生，按这个方子给我抓几味药材就好，有劳了。”

老医师接过方子看了看，眉头一跳。方子上细心列出了药材：干草，香叶，陈皮，香茅，八角……

他抚着胡须，有些不解：“年轻人，你要这些药材做什么？这可不像药方啊，你可别被一些没有良心的假医师骗了？”

沈言之摇摇头，医者仁心，这位老医师担得起这几个字：“老先生放心，这几味药材晚辈别有用处，只管按方中所写即可。”

称完药材，沈言之和李云初两人在镇上闲逛。

李云初想起昨晚沈言之告诉他要做卤煮，心中了然，那个方子就是所说的卤料了。

他有些疑惑，不无担忧：“这些中药怎可胡乱加入吃食中，把人吃出毛病如何是好？”

沈言之对自家哥儿都是有问必答，并不会有丝毫敷衍：“不用担心，这些中药都是增香调味，以及去腥的。加在一起的功效，会让吃食更加美味。”

说话间就到了许屠户的摊子，许屠户还记得这个大冤种，当下热心招呼起来：“沈兄弟，跟李哥儿逛街啊，来看看想称点什么，我给你算便宜点！”

沈言之买了一堆猪下水，这些东西骚臭，人们也不懂如何料理。平常是捏着鼻子吃的，也算是开了荤腥。

李云初有些急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赚了些银钱，也没有还给村长，反而来买这些难以入口的东西。

沈言之看他闷闷不乐，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又见有卖糖葫芦的小贩，赶紧买了一串：“别不开心了，吃个糖葫芦。回家我把卤煮做出来，保准给你一个惊喜。”

李云初见他又把自己当小孩儿哄，倒是真有点委屈了。

平常人家花钱，哪有这样大手大脚的？自己也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不过这糖葫芦，可真甜呐—

东西买齐，沈言之却并不急着回去，反而去书坊买了几本启蒙的书，又买了笔墨纸砚。

这些东西更加贵重，前面买的猪下水反而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云初看着买的书籍和文房四宝，咬了咬唇：“我不必用这么贵重的东西，炭笔和木板也挺好的。”

沈言之语气认真，告诉他：“我要教你正经的读书识字，炭笔虽说方便，但练出的字没有风骨。”

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些都是小花销，我们已经省了一大笔请夫子的钱了。”

这倒也是，李云初低落的心情一扫而光，抱着几本书爱不释手。

此时的书籍里面只有几幅简陋的草画，李云初在路上都翻了好几回。他虽看不懂旁边的配字，也觉得有趣。

沈言之想起自己上学时也爱看小人书，暗道要是以后抽空画几本，再补充点小故事，岂不得把这小哥儿迷得五迷三道的？

买了一大堆东西到家，两人稍作歇息，开始准备出摊的货了。

李云初更是干劲十足，今天花钱跟流水一样，这卤煮得好好做！

两人将猪下水洗净，沈言之将卤料包在一个小布袋中，又往锅中加了半锅清水。按煮熟的难易程度，依次将猪下水放入锅中。

没有酱油，他特意称了栀子，用于上色。此时一并放入锅中，再加上盐，柴火旺盛，不一会儿满屋飘香。

李云初闻着这奇异的香味，有些嘴馋。沈言之熄了柴火，切了一小块猪肝。味道醇香浓郁，伴随着卤料的香气，美味悠长。

李云初还是第一次吃这卤煮，大为惊艳：“太好吃了，这猪下水竟能做成如此美味的食物！”

其实要放点干辣椒段，味道更好。沈言之将锅盖盖上：“先给你解解馋，卤煮闷上一段时间，更加入味。”

正巧晚上，沈虎提了一壶酒，上门道谢：“言之小兄弟，上回除菜虫的法子让我家婆娘试了下，果然虫害大大减少了。今个儿有空，我特意给你送酒来！”

沈虎闻着不知名的味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言之接过酒，盛情挽留：“沈虎大哥，今晚在这吃饭。我跟云初做了好吃食，正好下酒。”

沈虎是个直肠子，也不推脱，想必这香味儿就是下酒菜的，咽了咽口水。

李云初切了一大盘猪下水，淋了些卤料汁儿，令人食欲大动。

沈言之倒了两杯酒，敬了沈虎一杯，酒味寡淡，这里的酿酒技术并不高超。

沈虎一杯酒下肚，再吃了几片卤煮，只觉得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他们乡下人家，猪下水也是少有吃的，何况这卤煮的味道这么好，比猪肉更好吃！

“言之小兄弟，”沈虎打开话闸子：“还是你主意多，肥料，虫害，还有这卤煮，见识比我们这些泥腿子强多了！”

“我是真后悔啊，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搞那个肥料，现在麦苗的长势比起你们差了一大截，婆娘天天在家里跟我闹！”

这是真话，这些天庄稼汉们不知遭了多少批。当初沈言之搞肥料的时候大家都当笑话看，现在反而自个儿成了傻子。

看看人家地里的小麦，再看看自己家的，真是糟心啊！

沈言之看着悔不当初的沈虎，将这新肥的方法一五一十告诉他，也特意强调了不能贪多，可以在产量上挽救一二。

沈虎如获至宝，酒也不敢喝了，怕喝酒误事儿，这一字一句都能老老实实记下来。

一大盘卤煮很快见了底，三人都吃得非常满足。

路上，沈虎脚程飞快，怀里还揣着沈言之另外给的卤煮，让他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尝尝。

他觉得心里热热的，平生也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他请沈言之喝酒，结果自己又吃又拿的。

“都是沈家村的，不用这么见外。今儿做得多，也请嫂子帮忙尝尝味道。”

沈言之说话真挚，想着好久没给家里改善伙食，他也就腆着脸接受了。

一到家，两个小孩儿就围过来叫阿爹，沈虎将卤煮放在桌上：“阿爹今天给你们带好吃的了，快去洗洗手。”

两个小孩儿欢天喜地地洗完手，吃得满脸是料汁儿。真香啊，比过年的吃食都好吃！

“阿爹阿娘也吃—”大点的姐姐比较懂事，油乎乎的小手将卤煮推到大人面前。

弟弟也有样学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吃—”

沈虎老婆只吃了几口，这么好的东西不太舍得自己吃，留给孩子们。

沈虎将她叫到一旁，将新肥一事儿仔细说了，她有些惊讶，沈言之竟然这么轻易就把法子告诉他们。

同时内心也止不住的喜悦，肥料的用处大家都亲眼所见。

她曾经也是嘲讽肥料的一员，没想到沈言之不计前嫌，如今倒生出了几分羞愧。

大清早，镇上的人们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吃食香味。闻着并也像是炒菜的香味，勾得人馋虫都出来了。

循着香味找去，只见一个小推车上，四个大大的文字“李氏卤煮”。

色泽金黄诱人的猪下水，分门别类地放在食盒里，还有长方形的块状物也排排码好，让人魂牵梦萦的香味儿，就是从这小推车上散发出来的。

奇怪了，猪下水怎么能做出这么香的味道？这东西又不是没人吃过，难以下咽。

沈言之昨夜又做了些卤香干，此刻将香干切成拇指大小的条状，装在盘子里。还特意削了些细枝条，当牙签使用。

围在小摊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有识字的说这叫李氏卤煮。

“小兄弟，这是猪下水吧，怎么看着跟平时做得不太一样？”一位看起来五十来岁的老伯问道。

沈言之唇角微扬：“老伯，这猪下水我放了秘制配方，如今可是难得的美味！”

他边说边端出切好的香干，拿出现代营销手段：“大家可以免费试吃一下这个卤香干，尝尝味道如何，再决定要不要买这些卤煮。今天买一份卤煮送小份卤香干，送完即止！”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