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哥儿特意起了个大早，往李云初家中赶。他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心里更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做出些名堂来。

大黄听到动静警惕地看了一眼，它已经认识何哥儿，见是熟人，又将脑袋搭在前爪上继续补觉去了。

李云初昨晚就已经把卤煮做好，在卤汁中泡了一夜，正跟沈言之一起，分门别类地将它们装进食盒中。

何哥儿一来，跟两人打完招呼：“李哥儿，我来装吧，还要做什么，尽管跟我讲。”这是上工的第一天，得勤快点，不能让李云初脸上无光。

卤煮已经装得差不多，李云初将凑上来的沈言之赶到一旁，也没有客气：“你帮我把这些食盒放上牛车吧，锅中还有一些卤鸡蛋，我去捞出来。”

何哥儿爽快地应了，将食盒提起，一趟一趟地往外运。卤煮中混着卤汁，份量不轻。

刘伯的牛车已经赶到院门不远处，沈言之付了一些银钱，让他早晚专门接送李云初和何哥儿。

沈言之跟个挂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李云初后面，一本正经：“云初，我写的话本儿你看了吧。在我以前的世界，结为伴侣的两人，早上都有早安吻的。”

李云初闻言，手一滑，卤鸡蛋差点丢出去。

那个世界，真的是太匪夷所思了，对感情的直白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比如这个什么早安吻，据说是每对夫妻必做的事儿。昨天沈言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心中羞赫，一直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

“云初，以前是我怕唐突了你，才忍了许久。如今既然你也心悦我，这个早安吻就万万免不得了。”沈言之眸光深沉，在一起这么久了，就亲了媳妇儿一次，这怎么够？

李云初脸上绯红一片，：“这…何哥儿还在外头呢。”

不知怎的，他也有些意动。踌躇良久，他像豁出去一样，飞快地在沈言之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沈言之却一把揽住他的腰身，不让他后退：“我来教你，早安吻是这样的。”

……

李云初从厨房出来，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何哥儿狐疑地看着他：“怎么魂不守舍的？再不出发来不及了。”

何哥儿不是个多事儿的人，也没往别处想，只当李云初在厨房待了那么久是在调配方。他不是不识趣的人，知道什么东西不该看。

小推车已经搬上了牛车，李云初跟何哥儿并排坐着，有些讪讪的，也不敢回头看门口眼神狭促的沈言之：“没事儿，刚刚有些恍神了，刘伯，出发吧。”

刘伯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鞭子，拉车的牛从鼻孔中喷出热气，朝镇上的方向走去。

牛车走远，沈言之看着李云初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甚好，他决定回屋再多写几章话本儿。

路上有些颠簸，李云初从食盒中拿出三个卤蛋，递给刘伯和何哥儿一人一个。

刘伯连忙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么好的东西，东家自己吃吧。”

李云初坚持道：“刘伯，以后的日子还要辛苦你，一个卤蛋而已，快些接着吧。”

看推脱不过，刘伯这才接了，但是他舍不得吃，悄悄放进衣服口袋中，准备给孙儿带回去。

好久没开张的李氏卤煮今个儿开张了，那些馋了好久的老顾客闻着味儿就寻来了。

“李哥儿，总算等到你们这个李氏卤煮了，这段时间可馋死我了，给我称上一斤，多浇点卤汁儿。”说话的是玲珑纺的账房先生，大腹便便，最好这一口吃食。

“前段时日农忙，就没顾上这个卤煮，这不忙过了，就赶紧来开摊了。”李云初边说边切了一份卤煮，他还记得这位老顾客的口味，特意多切了一些猪肝。称量后又询问道：“卤蛋要不要来一个？配着粥吃，香滑顺口。”

“那就来一个吧，算下多少钱，我一并付了。”

何哥儿看着这简单谈话间，生意就成了，还有些不可思议。这生意这么好，根本用不上自己大声吆喝。

李云初示范完一遍后，就让他上手了，主要就是问清客人要称多少斤两的卤煮，有无偏爱的部位，再切好装在油纸袋中就行了。

何哥儿也不怯场，他嗓音洪亮，很快就学着李云初的样子跟人交谈起来，手上也没停过。

李云初就负责算账收钱，拿了炭笔在纸上记下来。

何哥儿见他没用算盘，反而在那里画了奇奇怪怪的符号，握笔姿势也跟他见过的读书人不一样，心中大感疑惑。

来买卤煮的人越来越多，何哥儿总算明白当初李云初说的那句累人了，切了一上午，手腕酸酸胀胀的。

还好李云初不时跟他轮换，可惜他算数不好，记账慢，还是每次李云初告诉他要收多少钱。

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李云初也没用上过私塾，从前两人的算数水平差不多，怎么如今进步神速？

何哥儿正想细问，这时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小摊面前，阳春楼的张掌柜有些急匆匆地掀开门帘，直奔李云初而来：“李哥儿，可算等着你了。”

何哥儿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听这话语，不是来找麻烦的。

李云初有些不解，何事如此匆忙：“张掌柜，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张掌柜拱手，他眼馋这李氏卤煮好久了，为表诚意才亲自前来：“实不相瞒，这个李氏卤煮我遣小厮来买了好几次，放在阳春楼卖，生意大好！今日是想跟你们谈一笔生意，将这李氏卤煮的方子转卖给我，价钱好说。”

李云初和何哥儿面面相觑，这不是当着人的面挖墙脚吗？

这些方子都是不外传的，往大了说，甚至可以当做自家的祖传手艺传承下去。

张掌柜见他俩有些为难，话头一转：“这其中有些利害关系，二位可能不知，可否让我跟你那位夫君聊一聊？”

这么大的事儿，李云初也拿不了主意，看张掌柜表情不似作假，郑重道：“张掌柜，言之最近受了些伤，短时间怕是来不了镇上。”

“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也正想去登门拜访一下。”张掌柜一拍手，合计了一下，转头跟小厮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李云初和何哥儿坐在马车里，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马车内染了熏香，还放了软垫，行驶得稳稳当当，可比牛车舒服多了。

中间有一个小圆桌，上面放着精致的牡丹糕和各色甜点。

何哥儿捏了一小块牡丹糕，又给了李云初一块，放进嘴里轻轻一抿，入口即化，香甜无比。

“这有钱人的生活，也太享受了。”何哥儿舔舔嘴唇，又有些担忧：“张掌柜想买李氏卤煮的方子，看他的样子好像胸有成竹，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云初也有些发愁：“但愿不是什么坏事。”

张掌柜怕两个哥儿不自在，到时候传出些闲话坏了别人的名声，已经自觉去坐刘伯的牛车了。

刘伯不敢跟他搭话，闷头赶路。

一辆破旧的牛车后面跟着漂亮的马车，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村中的小孩儿没有见过，觉得稀奇，纷纷跟在马车后面跑。

李云初和何哥儿从马车上下来，张掌柜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又来了一辆马车，下来几个小厮，还抱了成箱的礼品。

沈言之正沉浸在写话本中，听到外面有些动静，起身出去查看，见到这个阵仗，一时摸不清是什么意思。

“言之小兄弟，今日叨扰了，张某不请自来，莫要怪罪呀。”张掌柜十分热情，他有求于人，未语先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言之将张掌柜请进屋内。

“这么说，你是为了李氏卤煮的方子而来？”沈言之听完张掌柜的话，不动声色地问道。

张掌柜看了看他的脸色，忽然叹了口气：“小兄弟，这李氏卤煮一家独大，已经遭了别人嫉恨。偏生你这方子又仿不出来，你可知，整个镇上有多少人眼红？”

阳春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他也颇有些人脉，知道不少人已经盯上李氏卤煮了。今日来确实有私心，但也是好意提醒。

“所以你就大张旗鼓地来到我家，好让别人知道，我跟你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沈言之皮笑肉不笑：“张掌柜，你这事儿办得，有些不地道啊。”

张掌柜小心思被拆穿，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让你吃亏，这份方子，我开价八百两，你看怎么样？”

八百两是个天文数字了，寻常人家，劳劳碌碌一生，也挣不了这么多银钱。

沈言之也想清了其中的关窍，李氏卤煮在他们手上，是护不住的。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张掌柜有些来头，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拍即合。

“不过张掌柜，我就一点要求，李氏卤煮不得改名。”沈言之知道这冠名权还是很重要的，何况李氏卤煮已经打响了招牌，不管出现多少仿制品，他们都是正宗的。

张掌柜同意了，只要能拿到方子，一切好说。

接下来，沈言之拟了两份书契，将今日方子转让一事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两人再摁了手印，张掌柜将八百两银票交给沈言之，这事儿算是成了。

张掌柜走的时候一脸喜意，怀里揣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方子。而且沈言之还告诉他，这卤料不仅可以卤猪下水，还可以卤各种肉食，比如肘子和鸭腿，这可是真是个宝贝！

“八百两！这卤煮方子这么值钱！”李云初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都在怦怦跳，沈言之将银票交给他，他像做梦一样看了几遍。

沈言之点醒他：“不要小看这酒楼的生意，他们一天的流水大着呢，只要吃食好，八百两很快就回本了。”

这倒也是，李云初这段时间也学到了很多，知道这吃食生意利润有多大。而且沈言之说了，树大招风，要是死死握住李氏卤煮的方子不放，只怕招来祸害。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赶出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