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赤佬 53

阎匪结完帐出来，两人这就往回走了。阎匪有午睡的习惯，这个点距离下午的考试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够他回学校眯一会儿了。但显见的，艾斯礼没打算圆他这场午睡梦。

他一路上拉着阎匪扯闲话，东拉西扯间，阎匪打了个哈欠看了他一眼。

艾斯礼顿了顿，静默下来，他看向远处的群山，“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和你疏远，不问我怎么突然又和你和好。

这段说不上来是冷战还是单方面闹别扭的日子，阎匪表现的一直很平淡，很少能看到他在其中的情绪波动。这段时间艾斯礼怎么对阎匪的，阎匪就怎么对回来。阎匪所有的反应，就像是艾斯礼的一面镜子一样。艾斯礼几乎看不见阎匪在其中的情绪挣扎，对他就像对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一样。他们关系好与否，甚至牵动不起他任何心肠。艾斯礼甚至于猜疑那些潜藏在日常里偶尔会泛起的情感涟漪是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阎匪抿了抿唇，敛下那平时含着三分讥诮的眼眸，显出平日里难见的几分柔顺，“我觉得你可能自己也乱着。”

艾斯礼自己可能不知道，他在某些方面和阎匪很像。有时候阎匪能凭着那一两分的相像感知出他当时当刻的心情，哪怕事情的由头他不知道，但里头的情绪把握个一二还是行的。

艾斯礼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近前的人儿，话里颇有些嘲弄，“你的善解人意来得总不是时候。”

阎匪看着他，表情有些无奈，艾斯礼的难伺候就在这里，他总是以自己的情绪为主，“那按你的意思我要怎么办？”

南方的冬天冷得浸骨，两人这几句话的功夫，鼻翼脸颊耳垂这些软肉部分都噙着一抹红，阎匪伸手搓了搓耳坠。

艾斯礼看见，伸手过去，倒不是帮他捂耳朵，而是碰了碰阎匪有些红肿的手指。那是温度过低、血液不循环导致的经脉堵塞，阎匪历年来的冬天都有这个毛病，他算是轻微的，有些严重的手上直接是皲裂流血。

“你这个冻疮怎么这么厉害？”艾斯礼话里有些心疼。

话题跳得太快，阎匪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有些莞尔，念及刚才手指上的那一抹温热他也懒得跟这厮计较了。

“手上留病根了，每年冬天都有。”阎匪扫了一眼手上的红肿，不甚在意地道。

他说的无所谓，艾斯礼听着却有些不好受。阎匪的家庭情况，他虽然不了解，但就看阎匪前段时间的兼职，他猜也能猜得出来。

艾斯礼家世显贵，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人间烟火。这些普通世事人情，艾家也教，但教得那些也只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真正的贫苦生活，艾斯礼没过过，他也很少见人过过。

不说往日里艾斯礼身边围拢的那群人，单只说这一中的学生，拎出来估计也没几个家境能有阎匪的惨，毕竟阎匪父母在不在都还是一个问号。

艾斯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阎匪那张素日里有些刺人的一张脸，他募地明白了一些东西，阎匪一直以来都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既不因此圈地自缚也不会因自卑而虚张声势。

艾斯礼回想这一学期的种种，他发现阎匪身上的气质跟他的行为挺自相矛盾的。任谁看见阎匪都知道他傲，那是扎在骨子里浸透在血液里的，什么东西都遮不掉的。但偏偏就是这么傲的一个人，他做的所有的事包括说的话都是踩着地儿走的。

他家境不好，他就去打工，对于学校的贫困补助他坦然接受，面对来自陈梁的善意，他的态度也都是平和的、感激的。

生活中所赋予给他的种种，好像只是让他渡一个劫，然后在未来去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这就是艾斯礼对于阎匪身上那股劲儿生发的唯一的感受。

感概过后，艾斯礼有点儿虚。他突然觉得一直踩在空中的那个，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阎匪虽然满身负累，但他能自己托着自己，可托着艾斯礼的却一直是别人，以至于遇到了情况他才会这般被动。

路过教学楼，路过食堂，路过女生宿舍楼，艾斯礼还是没说话。

他沉默这么久，闹得阎匪不住地看他，脑子还在想，这又是哪一句不对付了？

快走到他们宿舍楼门下，艾斯礼停在了一个僻静角落里，来往没什么人。

他看着阎匪，提了一个要求，“我能抱抱你吗？”

男生之间的搂搂抱抱如同家常便饭，这些向来是用不着特地打招呼的，能这么郑重其事说出来的，它的意义远不如字面上的简单。

阎匪先是一愣，而后便放松了身体点了点头。

他对于这个搂抱没有任何定义，也不做任何猜想，眼下这个点儿，无非是艾斯礼想要，而他恰好也有，于是便给了。

艾斯礼的拥抱很轻，很温柔。

阎匪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拥抱寄予了艾斯礼什么念想，与此同时，艾斯礼靠近了阎匪耳边道：“我们会永远是朋友吗？”

阎匪经历这么多，最明白的无非是世事无常这几个字。

“永远”在时间上是一个恒定不变的词儿，这违背了阎匪的生活经历，也违背了他对生活的认知。可哪怕他满脑子跳跃的都是不信，但一对上艾斯礼那双含着希冀的眸子，他还是嘴不由心地道：“我们会永远是朋友。”

下午连着两场考试，一场物理，一场政治。考完之后，阎匪出教室时脑子是有点疲的。不过有一点儿是比往常好，那就是考试铃永远比下课铃来得早。两场考试结束，这会儿也才16：15分。

艾斯礼和阎匪是前后脚出教室的，艾斯礼一看见阎匪出来就要提步往楼道儿走，阎匪赶忙拦住了人，“汪齐要咱等他呢。”

汪齐和他们一个考场，中午那会儿谁先交卷谁就先走人，也没想凑一起吃饭。可这会儿时间绰绰有余，汪齐早先就跟阎匪打了招呼说好了三人一道儿。

艾斯礼不耐地啧了一声，“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