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看到他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抿了抿唇角，掩饰住心底情绪，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也是，咱们学校的omega应该没有不喜欢小王储的。”

宁伊很想说一开始并不是他自愿的，但他说不出口。即便最初他是被迫的，可之后他甚至是心甘情愿的。

“放心”，季瑾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轻快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宁伊抬起头，慢慢向季瑾笑了笑：“谢谢。”

即使是笑起来的时候，omega唇角的弧度也很淡。仿佛是一轮孤独的月，不敢在烈日下发光，只能在无边的黑暗夜幕里散发着清华的光芒。

季瑾觉得心口有点酸涩，他自认出身并不低于皇室王储，人生字典里更是没有横刀夺爱的低级兴趣，可少年第一场名为暗恋的舞剧还没来得及开场就静默着落幕了。

两个人吃过饭后季瑾坚持送宁伊走一程，在经过路边推着小车卖彩色棉花糖的小贩身旁时，季瑾注意到宁伊的目光在一只兔子形状的棉花糖上停留了许久，那双漂亮暗淡的杏眸里隐隐有一些渴望的情绪。

季瑾当即掏钱买了一只兔子棉花糖给他，但拿到棉花糖后宁伊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完全找不到第一次收到兔子棉花糖的高兴情绪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渴望的可能并不是一只棉花糖，而是送他棉花糖的人。

季瑾与宁伊在路口告别，富人区和贫民窟是两个完全相反方向，宁伊要往下坡路走，季瑾要往上坡路走。

回去的路上宁伊将兔子棉花糖一点一点撕开塞进嘴里，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小腿肚被人从后面狠狠地踹了一脚。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半跪在地上，兔子棉花糖也滚落进泥土里。

彻底变成一团黏糊糊的垃圾。

“宁伊，新生入学的最后一个名额是不是你让顾擎裕给了你弟弟的啊？”

单蕴红着眼睛，趾高气扬地死死地瞪着他。

宁伊觉得有些晕眩，后颈残缺的腺体又开始发疼。他这几天抑制剂打得太多，若不是腺体残缺只能吸收掉其中一部分，恐怕他早死了。

“全校都知道那个名额是我弟弟的，宁伊你怎么敢甩我的脸呢？”

宁伊有些想笑，心说那份录取通知书对你而言只是一张脸面，可对我却是被亲生母亲拿去威胁恶魔的命。他不欲与单蕴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单蕴拼命拽着他不让他走，仰头继续瞪着他。

“你用了什么手段让顾擎裕把名额给你的，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他了？顾擎裕知不知道其实你是一个已经被别人玩过的烂货——”

单蕴的话没说完，就被宁伊抬腿回敬了一脚。

“那你快去告诉他吧。”他半俯下身，语气平静的看着震惊的捂着腿肚的单蕴。

单蕴疼得眼泪大把大把的往下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宁伊，这个瘦削却修长的omega对待他们这些贵族时从来都是沉默瑟缩的。可此时的宁伊看起来可怕极了。

他甚至毫不怀疑宁伊会在下一刻杀了自己。

单蕴用手抹着眼睛，在宁伊将手伸进书包里时哭得稀里哗啦，白嫩漂亮的小脸满是泥泞，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极了。他要被这个比自己高整整一头的低贱omega吓死了，直觉宁伊会掏出什么肮脏的菜刀或者木棍砍死他。

哪料宁伊只是拿出纸将已经脏成泥团的兔子棉花糖捡起来包好，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单蕴又气又羞又恼，坐在地上幼稚地哭喊：“宁伊你等着，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宁伊充耳不闻，走过两个街道后才将脏了的棉花糖慢慢放进垃圾桶里。额前碎发将他的眼睛遮盖出一小片淡淡的弧度很好看的阴影。

他抬起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就看见街道的尽头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alpha。

Alpha穿着黑金校服，昂贵柔软的面料将那双长腿衬得更加笔直、他似乎已经关注了omega许久，清澈的黑眸一片平静。

宁伊转头就跑，结果被顾擎裕几步就追上了。

“你不该给单蕴一脚。”顾擎裕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宁伊想都没想，抬腿照例也在顾擎裕小腿肚的同样位置狠狠地来上了一脚。“快去吧”，他听见自己冷冷的咬牙切齿地说，“单蕴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哭呢，赶紧去哄哄人家。”

“......”

顾擎裕没想到宁伊一个低级omega力气还挺大。修长的指尖拂了拂黑金校裤上的灰，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吗？我的意思是对待敌人要么不动手，动手了就最好把对方揍得彻底怕你。你刚刚的行为只会让单蕴更记恨你。”

这回换宁伊“......”了。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谢谢提醒。”

他说完后周围的空气更尴尬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宁伊垂下头，低低道：“谢谢你还记得我也问你要过那个名额。”

“我是易感期结束”，顾擎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失忆了。”

宁伊觉得自己的心脏慢慢跳动了一下，仿佛有一泓极微弱的清泉涌进干涸已久的心脏。但很快顾擎裕又亲自将那泓清泉堵死了：“说起来应是我谢谢你，谢谢你在那段烦人的时间里帮助我渡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真诚又冷静，像极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对脚下的子民进行礼貌且疏远的褒奖，完全不带一丁点其他情绪。

这才是真实的清醒着的顾擎裕。

宁伊觉得那泓清泉不仅被堵塞死了，甚至整个心脏都被捏停了。

顾擎裕继续客气地对他进行褒奖：“你要是有什么别的需求都可以开口。学校的校服我让人按你的尺码订了几套，你今后也可以穿得和同学们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面前的omega抬起头，空气里隐隐有些苦涩的茶花香。omega握紧的拳头艰难地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最后只给他提了一个需求。

“那你赶紧滚吧。”

Omega说完，头也不回地背着书包走了。留下顾擎裕一个人站在空气中，困惑又有些生气地问跟上来的司机：“他为什么生气？我说错了什么吗？”

司机觉得除了小王储提议低级omega“应该把单家的小omega揍得满地找牙”的行为非常错误外，其他的都说得很正确啊。

宁伊的生气在他看到自己课桌上果然被堆放了几乎快成一座小山丘的昂贵黑金校服时达到了巅峰，他想将这些碍眼的家伙全部丢出去，抱着校服转身去了厕所。

贵族学校alpha、beta和omega的厕所都是分开的，宁伊抱着校服刚准备进去，就撞上了从对面alpha厕所里走出来的杜芃。

两个人猛得打了一个照面。杜芃盯着面前omega苍白的脸蛋，即便看过无数次他依旧觉得这张小脸是该死的惊人的漂亮。他想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结果宁伊理都不理他，转头就要进omega厕所。

杜芃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这衣服怎么回事啊？”

他当然知道宁伊买不起校服。当初他追宁伊时也好心送过校服，结果好心当驴肝肺当场就被对方残忍拒收。

“顾擎裕送的”，宁伊淡淡地看着杜芃要喷火的嫉妒的眼睛，“你想要送你了。”

杜芃二话不说直接从他怀里抢走衣服，转身扔进alpha厕所的下水道里，还发出了几声大大的“呸呸呸”。

“下次他再有这种龌龊的行为”，杜芃大骂顾擎裕不要脸，“你直接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宁伊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谢谢，但麻烦你的手从我腰上拿下去。”

杜芃顿时脸绿了，刚想说些什么两人身后就响起另一个alpha的声音：“芃哥芃哥，快点，皇家军院和国立航空的老师们已经来了，赶紧的不然一会儿抢不到礼堂前排了！”

那个alpha一溜烟跑到杜芃身边。在注意到杜芃竟然又缠着全校最低级贫贱的omega时，alpha脸上露出了非常嫌弃的、痛惜自己大哥有眼无珠眼光傻逼的神情后，立刻强拉着杜芃的胳膊把人拽走了。

宁伊听见alpha一边走一边说道：“咱班主任说这次交流会就是给咱们学校精英提供高考特招通道的，要是有好苗子甚至可以当场给特招名额。芃哥你不是想考皇家军院吗，走走走赶紧一起去看看！”

他回到教室时班里已经空无一人，全班同学都去参加帝国top2高校的招生宣讲会了。宁伊走到座位上，看见季瑾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宁伊我在礼堂给你留了个座，你回来后别忘了过来。”

宁伊在座位上默默坐了几分钟，然后他拿着纸条转身出去了。

学校礼堂里已经乌泱泱挤满了高三的学生。宁伊刚走进去，就看见顾擎裕、杜芃和季瑾三个全校仅有的S级alpha被其他同学们团团围住。

这也难怪，毕竟整个高三年级，只有这三位S级alpha少爷最有可能拿到特招名额。

即便在这种时候，顾擎裕依旧眼神淡漠地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上刷题；杜芃跟狒狒一样和其他alpha大秀肌肉惹来一堆小omega的欢呼；只有季瑾站在前面，似乎在找什么人似的。

宁伊拿出手机给季瑾发了条“我在后面找到位置了不去前面了”的短信后，在最后排的角落里坐下。但当他坐下时，周围不少同学立刻捂着鼻子露出嫌恶的表情。

就好像泔水桶里的垃圾坐到了他们身边似的。

很快教导主任走上台示意同学们稍微安静一下，主任热情地啪啪拍着手欢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和国立星际航空学院两校优秀教授莅临贵族学校进行招生交流宣讲。

经久不衰的掌声里两位相貌出色的军官走上台。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教授一身黑色军装，负手而立面色严峻；而他身边国立星际航空学院的教授一身白色指挥官服，神色友好，两人肩膀上的军衔都是校级以上。

毋庸置疑的，皇家军事学院的教授是一位极出色的S级alpha，严肃地介绍自己姓沈名时；国立星际航空学院的教授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S级alpha，名叫宋书鹤，让同学们称呼他宋老师就行。

“在今天的交流宣讲会之前，我先为我们航空学院说几句。”

宋书鹤温和地率先开了口：“想必同学们都知道，隔壁军事学院因为人才培养计划，每年招生优先考虑级别较高的alpha学生。但我们航空学院一直秉持平等自强的原则，在招生过程中会将beta和omega放在与alpha同等的位置上考虑。”

闻言宁伊觉得自己的心脏轻轻跳动了一下。

“所以欢迎各位优秀的同学们报考航空学院。”

礼堂里贵族少爷小姐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和尖叫声。但这些笑闹声未必是为了宋书鹤所谓的ABO一视同仁高呼，而是两校相互抢生源的热闹让这群少爷小姐们觉得实在太好玩了。

毕竟他们潜意识里已经完全认定这场附带特招名额的宣讲会就是给全校唯三的S级alpha举办的，自己索性全程当热闹看。

沈时的眉梢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