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教官转头看向教导主任：“放视频吧。”

教导主任忙不迭的点头，告诉同学们为了帮助大家对两所优秀的高校进行了解，沈宋两位教授特意剪辑了一段视频进行介绍。

巨大虚拟显示屏里是清晰的星际战争影像资料，暗不见底的冰冷星际宇宙间，大大小小的机甲从初代简单的构造到如今的高强战力模式，穿梭在被鲜血与破损金属掩埋的废墟间的航空器也从初代单一的模式迅速变化升级，如天穹间的监视者般密切地关注着星际里所有星体的运行状态。

“如果你们能考上皇家军事学院”，沈教官道，“未来出现在战争影像资料里的机甲操纵者就是你们。”

台下的贵族alpha少年们如打了鸡血般沸腾了。没有少年血液里缺少战斗的情愫，个个摩拳擦掌，仿佛已经想象到不日后自己浴血驰骋加冕殊荣的胜利景象。

有beta少爷不甘心地举起了手：“沈教官，皇家军事学院里的beta和omega学员数量多吗？”

“有，但不多。Beta和omega的身体素质并不是非常适合操纵机甲”，沈时瞥了身旁的宋书鹤一眼，“beta和omega都去隔壁学院呗，宋教授他们比较一视同仁。”

那位beta少爷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不仅仅是他，礼堂里不少omega少爷小姐们也很难过。

但宁伊没有太大反应。因为自身残破的腺体，他并未对选拔条件极为严格的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抱有希望。

宋书鹤笑道：“我们航空学院并不比大名鼎鼎的隔壁学院差，只是机甲在星际大战中多处于前线，容易让同学们对属于战线后方的航空器并没有太多印象。”

“可事实恰恰相反”，宋书鹤一边说一边亲自播放了一个视频，“目前星际中星体冲突多以小规模的摩擦为主，用不上伤残力相对较大的机甲，多功能的航空器已经足够了。”

虚拟显示屏里的航空器以非常灵活的姿态在星体间穿梭作战，矫捷多变的作战策略是与机甲对战叮叮咣咣的暴力风格截然相反，犹如无数位优雅的钢琴家在星体废墟里尽情演奏。

宁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正当他看的渐渐入迷时，突然一只巨大的、被烧得几乎报废的、周身噼里啪啦掉着金色电流的、快散架的红色机甲从星体废墟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在废墟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后，突然直直地朝着正在飞行的航空器撞了过去！

宁伊瞪大了眼睛。

巨大的白色光晕和蘑菇云伴随着刺眼的红色火花声在星际里绽放，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受到重创的航空器和机甲一起朝着巨大的废墟深洞跌了进去。

宋书鹤暗骂一声，躲过沈时要踹他的脚，赶紧冲上去将屏幕关了。

在屏幕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宁伊听见视频里有焦急的呼唤“H231”的声音和刺耳的警报声，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抱歉同学们”，宋书鹤干笑两声解释道，“后面的视频应该是我的助理忘记删除了。辛苦各位同学忘掉那些画面，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几个alpha举手问了一些报考资格的问题，沈时和宋书鹤都耐心地一一解答。正当宋书鹤重复问了三遍“还有没有其他同学有问题”、得到无人回答的反应后心说太好了这一part总算结束了时，顾擎裕突然举起了手。

“宋老师，请问刚刚视频最后那个红色机甲为什么会撞向自己方的航空器？”

整个礼堂的少爷小姐们没有人不想问这个问题的。一见顾擎裕问了，立刻跟着嚷嚷起来：“是啊是啊，到底为什么呀？”

“红色机甲是反水了吗？它是疯了吗？”

宋书鹤看了顾擎裕一眼，已经认出来了这位俊逸冷淡的少年是谁，便转头和面色不太好的沈时交流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宋书鹤转头微笑着看着顾擎裕：“抱歉小王储，涉及到军方机密，恕不能奉告。”

顾擎裕对此礼貌又矜持地表示理解，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但突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就笑着在他后方响起：“我看未必是军方机密吧？这起事故当初新闻可报道过了，没什么好机密的。”

宋书鹤的脑瓜子生疼——这些富家少爷小姐们各个跟刺头似的烦人，最好未来不要落到他手心里，否则他绝对挨个调//教//调//教。

他有些烦躁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双浅棕色的和煦如风的眼睛。

季瑾正微笑着看着他。

沈时大概猜出他的家庭背景了，难得没有选择无视，反问道：“那你说说看，当初这起事故新闻是怎么报道的？”

“红色机甲里的alpha军官在巨大的战斗损耗中信息素严重失控濒临死亡，失误撞上的己方航空器非常不凑巧的正链接着帝国军方指挥部整个中枢系统。这起己方造成的重大军事事故导致帝国军方指挥部近一个月的瘫痪。”

季瑾继续道：“最近几年机甲在军事战争中因为极度损耗而导致操纵者信息素失控的事故已经不是一两起了。”

周围刚刚还摩拳擦掌要去皇家军院施展抱负的贵族少爷小姐们顿时纷纷噤声了，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宁伊看着季瑾站在前面侃侃而谈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想：机甲失控不可避免的话，军方就没有找到一种解决方式尽可能的避免这种现象吗？

不仅是他这么想了，顾擎裕也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宁伊是默默地在心里想，顾擎裕直接问了出来。

眼见这件事瞒不住了，宋书鹤放弃抵抗，还顺便踩了隔壁一脚：“所以说机甲太危险了。在目前星际大和平的背景下，建议大家优先报考我们航空学院。”

他见沈时的目光要冰冻三尺了，立刻转换话题：“当然了，同学们也可以大胆的想一想，这种现象有没有什么可靠的解决措施呢？”

整个礼堂闹哄哄地争论起来。

有说“给机甲安装上测量信息素水平的监控设备，只要超过警戒值立刻强行关机”，顿时就有人跳出来反驳“军事战斗中信息素超出警戒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监控设备可能没来得及与中控室汇报就早被烧死了”；

也有的说“干脆给机甲设定等级，每次作战派出最抗揍的机甲去，降低信息素失衡的可能性”，接着就有人大声反驳“照你这么说那干脆直接别让机甲上了彻底根除呗”。

宋书鹤笑眯眯地听着贵族少爷小姐们各种奇思妙想，余光在礼堂里随意一扫，突然注意到最后排最外面角落里坐着的一位穿着白色衬衫、格格不入的肤色极白的少年。

不知有意无意，少年前后左右的位置都空无一人。周围穿着统一黑金校服的同学们各种嬉笑讨论，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沉默的坐着，发顶扎着一个小小的略显可爱的苹果头。

他四周的空气像是把他与整个礼堂隔绝了一样，又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待在那片黑暗里才顺眼，就应该不被任何人注意到。

“咳”，宋书鹤来了些兴趣，咳嗽了一声后拿过话筒，“最后一排那位穿白色衣服的同学，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最后排的角落，果不其然看到了全校最低贱贫穷的omega。

直到所有目光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宁伊才反应过来台上年轻的教授是在询问自己。他慢慢站了起来，随后摇了摇头。

宋书鹤眼睛亮了一下，心里直感慨这位小同学长得可真漂亮。但很快他发现其他同学对其的态度并不友好，甚至在少年摇了摇头默不作声时，发出了滔天的奚落的嘲笑声。

航空学院的教授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位漂亮的omega同学可能在平日里遭遇了什么，不由得觉得有些惋惜。

沈时皱着眉制止了同学们持续不停的嘲讽声，看着宁伊道：“若是在战场上你是这个表现，我早就把你从军队扔出去了——但这里是学校，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确定还是要沉默吗？”

宁伊纤细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像一只清新弱小的蝴蝶，将美丽的翅膀藏在身下。

宋书鹤趁机鼓励道：“我相信这位同学已经有了一个很棒的想法。”

宁伊抬头看着沈时和宋书鹤，淡红的唇瓣抿了抿，低声道：“控制机甲操纵者的信息素确实重要，但无论怎么设定控制，航空器对于机甲而言都是外物，失控的机甲并不会在乎航空器的死活。”

“但如果把航空器变成机甲本身的一部分，无论是机甲还是航空器，都会在作战时有意关注对方行径。在机甲失控前航空器甚至可以进行感知和预测，进一步发挥作用。即便真的发生意外，这种情况下的航空器是有准备的，所有战斗数据提前保存，不至于发生骤然损毁影响整个军方运行的现象。”

Omega说这些话的语气并不快，但漂亮的脸蛋上神色却很平静。他的思路和逻辑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清晰流畅，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我的天，这是宁伊？”

“他竟然还能这么讲话？”

在这些贵族少爷小姐们震惊的议论里，燕舟的嘴巴张张合合，合合又张张：“这真是个可怕的想法——他竟然能想到航空器和机甲融合，我怎么感觉这个主意有些熟悉呢，很像......”

“AO标记。”

顾擎裕淡淡地开了口。

燕舟恍然大悟：“对！是的，就像标记一样！”

Alpha和omega因为标记信息素交融，将对方视为此生唯一的伴侣，遭遇危机互相扶持，同生共死，生生不息，多么沉重又真挚。

燕舟心中实在称奇：“他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顾擎裕指尖里的笔芯一顿，脑海里莫名想起omega掩藏在廉价粉色阻隔贴下的残破腺体。

台上的宋书鹤和沈时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挖到宝的神色。宋书鹤压低声音对沈时道：“沈教授你们可是不要omega的，这位小朋友我们航空学院志在必得。”

“他的身高比普通的omega高出不少，”沈时冷淡地反驳，“我觉得好好培养会成为一名出色的omega机甲操控员。”

宋书鹤暗暗咬了咬牙：“你没看到他瘦得皮包骨头吗？竟然忍心让他去操控又丑又重的机甲？？”

沈时点了点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一定是个好苗子，我会向学院汇报将今年的特招名额给他。”

妈的，宋书鹤翻了个白眼，心说一会儿结束后我就去抢人。他面上挂起笑容，看着角落里的omega，抢先道：“我先问一下，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呢？”

“宁伊。”

宋书鹤点点头：“宁同学，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建议的呢？”

沈时和宋书鹤都等着宁伊再说出一些让他们惊喜的话来，哪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宁伊慢慢的、如实道：“随便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