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市买了小半袋的黄豆。
这位阮东家每次都是一时兴起，先买这些就差不多了，再多她就真的拿不动了。还得去买别的呢。
等她回去就把豆子泡上。泡过一夜，明天早上起来磨刚刚好，还能用豆渣给大家捏点丸子炸了吃。
要不再加点肉末和蘑菇碎？这样连午饭都能解决了。
杳纨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
于是拎着小半袋儿黄豆和其余的食材，哼着小调儿就朝卖炸年糕的摊子去了。
到了那儿一看。小小一个摊子竟排了老长的队。杳纨暗暗吐了气，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好不容易到了她，年糕都炸好了，老板却告诉她辣椒面没有了。
杳纨不甘心地往原本装辣椒面的罐子里又瞅了瞅，发现真的没有了，这才谢过老板要走。
“要不我的跟你换吧，我这份刚加了辣椒面。”
伸过来一只抓着纸袋子的手。杳纨一看，是个长相清秀的青衣姑娘，正冲自己笑呢。
杳纨忙摆手说没事，大不了就是遭受东家的几个白眼罢了，也少不了肉。
按东家的脾性，也就是使使性子，摆几天臭脸给她看。只要后面好好哄着，是不会扣她例钱的。
青衣姑娘笑道：“我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想来是真的很想吃。就给你吧。”
杳纨连连道谢，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东家想吃，我来跑个腿。”
“让你一个姑娘家拎着这么重的东西到处跑，你们东家也真是不厚道。你在哪儿做工呢？我可以帮你一起拎过去。”
杳纨真觉得眼前这姑娘是上天派来解救她的小仙子，果然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她东家那样爱作妖的，也有眼前姑娘这样体贴温和的。
“我在青囊药坊做工，不过我拿得动，就不麻烦姑娘了。”杳纨小心翼翼地道谢婉拒，生怕自己的措辞有任何不当反倒教对方不舒坦了。
她是真的不好意思麻烦眼前这位善良得跟谪仙似的姑娘。
“青囊药坊？”那姑娘略一思索，笑道：“巧了，我正要去那里。一起吧，我替你拿着年糕。”
盛情难却，她只好再一次道谢。
等回到药坊，章大夫正站在药架子前嘱咐病人每一贴药服用时需注意的事项。
见到一同进门的二人，他也只是瞥了一眼，等全交代完了才转向她们，“萋萋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吗师兄？”那青衣姑娘叉着腰微微昂头笑道。
杳纨恍然大悟，原来是认识的啊，“我还以为姑娘你是来看病的。”
而在诊室内翘首盼着的阮沚，一听到杳纨的声音状似不经意地拿着病人的病例踱步出来，“怎么那么久，磨磨唧唧的。”
说着伸手去翻她手中装着食物的纸袋子。
柳萋萋笑道：“我说师兄什么时候那么爱折腾别人了，原来是小沚你来了啊。”
阮沚这才将注意力从袋子里的年糕转移出来，“萋萋？你不在家呆着，来这儿做什么？”
“那你呢，你不是…应该忙着呢嘛……又在这儿做什么呢？还让人家姑娘家帮你跑腿买东西，也不臊得慌。”柳萋萋也不怵他，“还有，我提醒你哦。要叫我师姐。”
阮沚刚咬了一口已经不怎么酥脆的年糕，“师什么姐，不让你叫我师兄就不错了。”
“我进门比你早，你当然得叫我师姐。”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师父的女儿。你要是能让小白叫你师姐，那我也可以改口。”
章大夫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师兄本来就进门比我早，你这是强词夺理。”
杳纨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三个是师兄妹的关系。
她刚想开溜回后院继续做事，却被眼尖的阮东家发现。
“丸子，这年糕的外层都不脆了。你学学人家的辣椒面是怎么做的，省得要跑那么老远，带回来都不好吃了。喏，都给你吧。”
杳纨假意千恩万谢地接过，然后赶忙往后院溜。
“怂。” 章大夫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嗤笑。
柳萋萋颇为嫌弃，“我说小沚，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难相处了。我看这姑娘很好啊，你干嘛为难人家。”
“他这是学狗划地盘呢，别管他。”章大夫笑得颇有深意，“走吧萋萋，我们里头说话。”
便是要教他方圆几里的女子眼中都只有他一人才好。
柳萋萋似乎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也跟着他进屋去了。
阮沚在后头追着问：“你俩笑什么呢，谁学狗撒尿了！”
“萋萋，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春城。”
“自然是有缘由的。”柳萋萋从袖袋里摸出一封书信，“喏，这个。我说师兄，你的信怎么会送到我家去。父亲非让我亲自给你送来。”
章大夫也面露疑虑，“我的？”
接过一看，顿时翻了一个白眼，直直丢给了妖娆侧卧端起茶杯要喝的阮沚，“你的。”
阮沚放下茶杯，顺手就捞起掉地上的信封，不慌不忙地打开看了起来。
章大夫皱眉，“你嘱咐的？”
“小沚的信怎么写的师兄的名字？而且怎么会送去我家？”
“你问他！”
阮沚嘿嘿一笑，“路佑最近忙得很，旁人哪比得上我小师妹可靠呀。再说直接送来这儿不就直接告诉别人我在这儿了吗，借你们两家当当幌子最合适了。大家关系这么好，你们不会介意的吧。”
“小沚！你真是气人！早知是这样，何必让我跑一趟呢！”
阮沚拍了拍她的小脸，“小师妹乖，晚上带你吃好吃的。”却被她嫌弃地拍开了。
“是师姐！”
终于结束了一下午繁忙的看诊开方。
还不等章大夫锁门，阮沚已然窜到了后院伙房。东转转西瞅瞅，不肯停歇。
“丸子，晚饭什么时候能好啊。我都饿了。”
“马上就能出锅了。对了，饭锅里有蒸好的芙蓉蛋羹，东家你能帮我端到饭桌上吗。”
阮沚点头应下，伸手便去掀实木锅盖。
因为急于看清所谓芙蓉蛋羹的真面目，阮沚凑近的脸被滚烫的水汽迎了个正着。痛呼一声，锅盖也应声砸回了灶台。
杳纨闻声来看，嘴里还念叨着：灶王爷切莫怪罪。
这位东家也真是的。似乎除了会站那儿叽叽喳喳地指挥人外，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为零了。
“灶什么王爷，现在受伤的是我。”
她仔细看了，发现他的脸蛋儿除了红润了点，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有点红，我去给你打点井水。”
打了井水，给他浸了脸，又给他细细抹了烫伤膏药。
边抹边询问他，这里还痛吗，那里还痛吗。阮沚十分受用地点头。说痛痛痛，哪里都痛。
于是杳纨又紧张得帮他多抹了一层，一时间忘了他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脸到底伤到什么地步了。
只想着他这脸要是有什么好歹，非得折腾死自己不可。灶王爷保佑，希望他这张脸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还喜欢。
“哟。”
正好想进厨房来帮忙的柳萋萋将眼前这一幕撞了个正着，指缝间露了双满是笑意的眸子，“看来是我来得不巧啊。”
“看来我也不巧。”
后头的章大夫毫无诚意地附和。
“不巧不巧。”
跟来蹭饭的苏老先生摇头晃脑。
他夫人昨日同他拌嘴，今天一早就收拾了个小包袱说要回娘家住一天。苦了他只能来这儿蹭饭了。但他绝对不会说实话。
没想到啊，第三那老家伙要是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气炸了。
阮沚正了正衣襟，“什么巧不巧的。为了给你们端菜，爷的脸都被烫伤了。赶紧帮忙！”
今天因为多了两个人，所以晚餐也多加了两个菜。
五个人。
五菜一羹，六六大顺。
苏临三鲜，鲜菇小炒肉，酱扒茄条，葱烤鲫鱼，蒜蓉芥菜，芙蓉蛋羹。还有热腾腾的白米饭。摆了满满一桌。
柳萋萋目瞪口呆，苏老先生气得老寒腿几欲复发。
“你们，你们晚上都吃这些？！”
章大夫淡定地表示没错。
“你们天天晚上吃这些，居然从没想过要叫上老夫。这般毫无情谊，毫无情谊啊。”
怪不得丸子一个帮工的例钱都跟他账房先生一样高。
柳萋萋坐毕，将所有菜都尝了一口，神色严峻。
暗忖：不然把这姑娘弄回家去吧，父亲他们一定高兴。
阮沚看着他们的反应，十分得意，“怎么样，好吃吧。”
柳萋萋笑道：“又不是你做的，你这般骄傲是怎么回事？”又转身对还在忙碌的杳纨说：“丸子姑娘你可真是好心思。无怪乎我师兄要留下你，也难怪某些人非赖着不走。”
阮沚拍了拍她的头，“谁赖着不走了？药坊我也有一份的啊。”
“可你来春城不是向来都住你叔父家的吗？你这次没住他家，阮大人阮夫人没表示很伤心吗？”
阮沚是他们阮家这一辈的最小的男丁。
以至于长辈们对他的疼爱已经从他祖父祖母扩散到了叔伯婶子舅舅舅母哥哥姐姐们那儿去了。
他年纪最大的堂哥足足长了他二十一岁。
如今他的儿子女儿们也已经快二十岁了，明明跟他差不多大，却要唤他一声叔叔。
阮沚耸耸肩，表示他怎么会知道。
柳萋萋有些感慨，“师兄，你受累了。”
章大夫十分冷静地回答：“反正如今受累的不是我。”
然后在场三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刚端上饭碗的杳纨。
阮沚眉梢轻扬，“丸子，你觉得在我手下做事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