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行人被订在墙上，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是从哪个人身上滴下的血，那一行行人里，有的睁着眼，里面满是血丝，有的面目狰狞，生前定是受到了什么折磨，有的缺胳膊少腿，身上的伤痕让人不禁深思。

段秋明觉得自己算是倒了霉了，就这么几天，自己也不知道闻了多少次这种血腥味。

手不由自主的按上了自己的胃。

叶观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哪儿来这么多的死人给他网上挂啊。”诸葛亦皱着眉，对眼前的场景十分的不悦。

宋长歌的眼神掠过上面的每一个人，道：“是啊，但是他口中的那些盗贼，也绝对凑不了这么多。”

“有闵家之前的死人。”叶观沉着脸，声音颇为低沉，“闵家的墓地，之前有人从那儿往外背人，怕被人发现，就顺着段秋明看的那条河背过来。”

段秋明打了个冷颤，他看了那么多人事变迁，也遭受过不少的毒打，可是似乎没有一个人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对自己的祖先不敬，怕是某天会遭报应的。

宋长歌似乎还觉得哪里不对劲：“那这寺庙，就是专门给他挂人的？”

叶观道：“要么是收买，要么是威逼利诱。”

段秋明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诸葛亦看向他，有些疑惑，问：“怎么回事？”

段秋明摆摆手，可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平日里的调皮活泼正在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紧接着就是手指的“咯嘣”一声。

三人齐齐望向他，叶观询问：“到底什么事？”

“管你什么事。”段秋明转头就走，却有着狼狈而逃的气势，步伐有些不稳，冲出了这里，把外面正在拜佛的人吓得抖了一下。

叶观追着他跑出去，没费太大功夫，只是他也不知道，若是追到了段秋明，该说些什么，毕竟他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别跟着我！”段秋明这一声吼得有些声嘶力竭，因为跑的有些猛的缘故，正喘着气。

叶观顿了顿脚步，也就是在几秒钟之内做了继续追上去的决定。

两个人追逐的背影在橘红的落日下并不突兀，甚至透出了一种温馨，段秋明忽然想起曾经那窄窄的巷子里，一群小孩子们拿着玩具跑来跑去，那里满是欢声笑语。

一想起这些，就满是心酸。

“跑够了没有？”距离段秋明三步的距离，叶观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段秋明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让那点儿心酸冲上头脑，现在也不必狼狈，他深吸了两口气：“没够。”

“没够也回去，查案的时候，由不得人耍小性子。”叶观拿着那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态度。

段秋明忽然有些想笑，面前这个一本正经的人，到底是装着看不懂他到底在难过些什么，还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

“你懂什么，你就会躲在虚华门里练那些无关紧要的招数。”段秋明讽刺道。

叶观反驳：“招数是最重要的，自己的一身功夫，别人学不来，怎么不重要？”

段秋明的嘲讽中午从脸上爬到了眼睛里，整个人显得刻薄起来：“如果你爹娘去世了，你的招数有什么用，能让他们复活吗；你的心上人被玷污了，你的一身招数能让她恢复清白吗；朝廷现在说，让你废了你的一身修为，你不照样听他的话。”

“朝廷不会。”叶观对段秋明的最后一句尤为不爽，至于是不爽他把朝廷形容成那样，还是不爽段秋明把他看扁，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段秋明那嘲讽的眼神越来越浓重，犹豫良久，没有再开口反驳这件事，他对朝廷，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可奈何面前这个人的门派，就是朝廷的一条狗。

“所以有什么事，案子办完了再说。”叶观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伸手要去拉段秋明的胳膊。

段秋明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了退：“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根本没经历过什么生老病死，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在乎的人。”

叶观的眼神忽然间就锋利的跟刀子一样看了过来，段秋明撞上他的眼神。

没有在乎的人？叶观极为恼怒，他的情绪在这一刻才爬到了脸上，夹杂着些杀意。

“怎么，你的冷淡，不就是因为没有在乎的人吗，如果有，怎么可能会没有情绪。”段秋明继续挑衅道。

“我的冷淡是为了不让他人跟着我收牵连，懂了吗？”叶观死死的盯住他，仿佛段秋明的回答不是“明白”，就一剑捅死他。

段秋明思索了两下，自己这也算是成功的引开了话题，要是真把叶观给惹怒了，估摸着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点了点头：“那好，回去吧。”

叶观很快把不悦从脸上收起来，可段秋明觉得叶观不免会记恨他很久，这师叔倒也奇怪，怎么才两句就让他给戳中雷区了。

江湖上不都传言，这师叔没感情的吗？

段秋明又想到诸葛亦和宋长歌，传言果然是不靠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回去触碰叶观的底线，虽说想要扯开话题是原因之一，但扯话题明显有其他的方法，他偏偏选择了激怒叶观的这一个。

“你还是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叶观站在原地没动。

段秋明心里大叫不好，捂住了自己的脸，合着搞了半天，还是没把这事儿给过去。

他在叶观面前费心思转移话题简直就是从头错到了尾，他就不该有这种念头的。

段秋明缓慢的把手从脸上拉下来，艰难的看了叶观一眼：“师叔，我能不说吗？”

软硬兼施，他段秋明还不信了，这一根筋的师叔就不能把这事儿给过去了？

“你保证下次不会被那东西再影响到？”叶观反问。

段秋明僵住，牙齿之间的间距越来越小，最后紧紧的磕在一起，他有一瞬间闭上了双眼，想要冲上去把叶观狠狠地撕一顿。

他碰了叶观的雷区，叶观这似乎也是报复，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扯开了什么东西，“刺啦”一声，像是血肉模糊，又像是隔阂的破碎。

“我不能，就是因为我自己心里都过不去，我才更不能跟你说。”段秋明忽然间就讲起了大道理，他不是想说服叶观，这就是真实的想法。

叶观听懂了话里的诚意，也就识趣的不再追问，他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还是懂得的。

“那……回去吗？”叶观询问道，他怕自己再次逼问段秋明，真的会惹出什么事端。

段秋明扬了扬眉毛：“回。”

他怕这件事会被查出什么破绽，更怕叶观知道这件事会被叶观盯上，然后要么刨根问底，要么查个一干二净。

两人回到寺庙，宋长歌早已换了一幅表情，段秋明就知道完蛋了，那眼神分明是拿着压死对方最后一根稻草的表情，更带着十分的质问。

“那是你父母。”宋长歌这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个杀手应有的素质，那个江湖上他应有的表情。

段秋明的眼角不再是上扬的，慢慢的耷拉下来，带着杀气，眉眼间夹杂着怒气：“是又怎样，那您不妨说说，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

“如果你无辜，怎么会怕我们调查你，之前总说，是叶观利用你，现在看来，似乎是你想利用虚华门报复朝廷了。”宋长歌的话自始至终不带问句，陈述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段秋明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可以怼叶观，他知道叶观心里是有感情的，他知道叶观清楚不去伤害别人，可他现在面对的是宋长歌这个杀手，不存在感情，不存在心软，他一句没说好，得到的就是一场架。

“怎么不说话？”宋长歌不问出什么东西，定是不会罢休。

段秋明呼了一口气：“你既然把所有事都说的那么确定，你既然相信你自己的推测无比正确，你又何必来问我，我解释了，你信吗？”

叶观在一旁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宋长歌的脸的那一刻，把口中的话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倒是诸葛亦开了口：“宋长歌你心里有点儿数吗？这事情是你该管的？他要是真的对朝廷抱有报复之心，早去虚华求学了，还等着叶观跑西湖去招人？他是丐帮的还是算命的？”

宋长歌闭了嘴，回头看着诸葛亦：“你不想让我问？”

“我呸。”诸葛亦的脸色很难看，“你该问吗，别人父母的事是你随便可以碰的吗，在他没有采取任何威胁性的措施之前，你的一切都是推测，你说出来就是诬陷，如果有人听见，如果有人传出去，你告诉我，当你又发现这件事不是真的，众口铄金，你该怎么收回这件事？你有那个本事吗？！”

诸葛亦疯了似的吼出这么一段话，周身散发着戾气，剑拔弩张的盯着宋长歌，还带着一些居高临下。

宋长歌低了低头：“我错了，别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把第七章和第五章的顺序发反了。

呜呜呜心塞。

为此我忧伤了三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