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谁的房间？”岑淮甘问。

“您的可以吗？”

陆盍灯住的民宿里面有莫食言，怕打扰到他，也需要一个相对而言安静的环境来学习，班长的房间只是两所民宿下方便的选择，可当进去他的房间，独座、安静、周围没有一所民宿伫立，是最好的选择。

“指导拍戏是温柔不了的，你有心理准备。”岑淮甘能开口提醒他，只是因为他没有接触过拍戏，提前告知，“我教不了娇气、不努力、顶嘴、多余的个人想法太多、自我性格独大的人，我会以严格的表演要求你，达到我心目中的水准，你要是坚持不下去，可以向赵导申请换人。”

“能坚持的，”陆盍灯答应，“我会全部都听您的，不会娇气、不会反驳您，不会有其他想法、我性格可以随您摆弄，会努力的，我也希望，我能够做到最好。”

既然来了，谁都不能辜负。

“说了，时时刻刻记心里，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别给我哭。”

“不反悔，不哭。”

陆盍灯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多严格的要求都能做到！

“进来吧，不用换鞋。”

“哦哦。”陆盍灯站在沙发旁边，低着头，躲避他的视线，无需正面面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听到他说“跟我来”，乖乖跟上去，进到的是一个书房。

按照岑淮甘的指令坐下，桌子上面放着一支钢笔、墨水、白色的本子，还有戒尺，被拿的很快，眼睛里只残留着棕黄色和长长且有点厚度的形状。

“伸手。”

“啊？”陆盍灯扭头，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岑淮甘，马上低头，伸出手，只听“啪”一声，身子都颤了一下，掌心又疼又辣，他从小到现在没有挨过戒尺的打，不知道这么疼，现在整个手掌都麻了，但没躲，还是保持原来的位置。

“想对我说什么？”

陆盍灯沉默，自己……没有做错，是做错了吗？应该是……要不然班长为什么要打自己？

正想着，又挨了一下，本能地缩回手，怕他再打，指头不敢碰，意识到这个动作后，不顾疼痛抬起手，他又问，“想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

“谢谢？”

“不不不，”陆盍灯感受到掌心有风，反驳自己的话，“打得好？”

“不不不……嗷。”陆盍灯的脑袋上挨了一下，不重，留着情，但是意料之外的，双臂抱着脑袋，低着头看地板，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我让你听话，不是让你把自己全权交给我，学会交流、沟通、提出意见，并不是一味的顺从，戒尺我只用了一分力，不想挨打，就专心。”

“嗯，明白了。”陆盍灯放下双臂，坐等安排。

“看完你的剧本，凭借着自己的理解写出人物小传，手机调成静音，给我。”

陆盍灯拿出备用机，调整静音，给了他，看他把两个手机放到书房外面，再进来，上旋转的木头楼梯，上面也有一个书桌，他将椅子调转，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陆盍灯扭头，翻开剧本，从一行行的对话中获取到了熟悉的名字，是自己要演的角色——莫厌离，样貌贴合自己，性格不一样。

莫厌离自卑、抑郁、遭人唾弃、压抑的吊天似的弹簧被一直按压，消耗了时光，让弹簧上面布满铁锈，直至压制在悬崖底。

一旦松手，下场无非就是两样，反弹力道有多高多狠，还是弹簧被按废，零件掉了再也无法称的上是一个弹簧，就是一件事情的转变，他跟心目中喜欢的人告白，没曾想喜欢的人出言讥讽、看不起他、只是需要钱才给他点肉渣吃。

莫厌离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杀了喜欢的人，在警察、朋友、侦探身边周旋……

岑淮甘初步了解了角色，每一个角色都是新的开始，需下功夫琢磨，但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让他游刃有余，先解决的是下面的人，站起身，下到楼梯走到他的身边，拎过一个凳子放在他的身边，坐下，看还是空白的本子，钢笔位置都没有变化，抽出他手中的剧本。

“五个时候，你做了些什么？”

五个……小时？

时间过得好快！

“啪！”戒尺敲了敲桌子。

“回答我。”

“我和剧本里面的角色达不成共识，他不让我理解他。”

岑淮甘听过很多演员为了偷懒找借口不想写小传的理由，这个理由还是第一次听说，“说出你的看法。”

“丑陋不是错，莫厌离一味地怪罪在自己的身上，借高利贷、赌博、涉黄、残害漂亮的动物，为了向男神靠拢，我苟同不了。在他爱而不得、遭受到男神言语的攻击，压抑了多年的情绪一朝迸泄，抹杀了真实的自我，造就了虚假的人走向万劫不复，可他真实的自我本就是能够危害到别人的，又何来这一说？”

“更匹配不上描写莫厌离的话，所以，他不让我理解他。”

“稍等，我看一下你的剧本。”

陆盍灯点头，等他看完后，说了一句，“伸出手。”

陆盍灯伸手，被他重重地打了一下，重到眼泪都给逼出来了，想到说出的话，不哭，憋住，瓮声瓮气，“您为什么打我？”

“你在用自己的观念去要求别人和你一样，圈起自己的三亩地当世界，剥夺了别人看世界的眼睛，该打。”

“你应该跳出世界，你代入角色，而不是让角色代入你，自我性格独大？伸出手。”

陆盍灯伸出手，听到他说，“换一只。”

陆盍灯换左手，看着一板子落下，想缩回去，被岑淮甘淡雅的声音吓的不动了。

“躲一下，我不会再教你。”

陆盍灯硬生生挨了五下，下巴被温热的戒尺挑起，与岑淮甘直视，他强硬地说，“从现在开始，一切按我说的做，你被剥夺交流的权利。”杜绝无效的交流、乱七八糟的想法。

“导演组不会给你很多的时间，抛下你的世界、忘记自己的名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莫厌离，我不需要你理解、共情，我只要你的演技，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你看剧本了五个小时，词该背下来了，我考考你。”

岑淮甘拿过剧本，放下手里的戒尺，随便翻开一页。

“三镜八场。”

陆盍灯流畅回答，把路人甲的台词都给说了出来。

“七镜一场。”

“一镜五场。”

“……”

岑淮甘欣慰，记忆力还不错、口齿清晰、字正腔圆，台词过关，就是在念课文，没有一点感情，这个可以教。

“去导演组那里。”

陆盍灯不问干什么，拿着剧本跟上他，进到民宿里面，岑淮甘把导演组的人叫下来，关门，隔绝噪音，说出来此的目的，“我会饰演莫厌离，如果各位觉得我的表演可行，接下来，让卜老师学习我的表演。”

岑淮甘试验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时间短暂，给不了成长空间，只能手把手、眼神对眼神的教，卜撸撸的记忆力不错，可以把握住。

陆盍灯把剧本给到导演，坐下，看着岑淮甘的表演，第一次看他演戏，身上没有岑淮甘的影子，全都是莫厌离，演技好到连最违和的颜值都忽略不计了，脑海里自动变成了一副丑样子，这还是只大致看了眼剧本。

“你的表演众所周知。”在场的导演们、编剧们，都和岑淮甘有过合作，对于他的表演认可，接下来就是看卜撸撸的实力，出乎意料的是……虽然他不会演戏，但能将岑淮甘的表演复刻的一模一样，要不是不混娱乐圈，加上时间太短，这个人必成大器。

确定这个方法可行，就要实施。

在晚上八点集合的剧本围读，也无需陆盍灯的参与，当个临听者就行，全靠岑淮甘一人分饰两角，说着对人物的理解……思考。

是正常的吗？

是自己狭隘了吗？

“卜老师，你回去休息吧。”赵导抽空跟陆盍灯说，接下来没有他的事情了，只需要彩排的时候按照岑淮甘演的拍，其余都不用操心。

“好，我负责做饭，你们一会儿来我的房间吃饭。”陆盍灯主动揽下后勤的活，回到民宿里面，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没菜了，山下有超市，能自行购买。

下山买了一趟，再上来的时候除了今晚打算做的食材，还能将冰箱填的满满当当。

班长控制饮食——就做一个干薄蔬菜卷、玉米海带龙骨汤，姚哥爱吃酸、唐粿喜欢甜、辣口味，骆偏和妲封声的口味相同、林络、满级……

思考的时候没有算菜的数量，做出来摆在茶几上，微缩瞳孔，十道菜，足够了，听到脚步声，在房间里面的第二个人只能是莫食言，他散着头发、穿着民宿准备的睡衣，手里拿着编绳过来。

“你想吃什么？”

“是要让我编头发吗？我手不干净，等一会儿好吗？”

莫食言点头，抬起手，想回答他的话，看到他手上的睡姿，伸手，指尖在他胸膛上写——我不挑食。

——你做饭好吃。

“谢谢。”

“我做个糕点吧！”

莫食言见他做饭的时候眉眼都是弯的，先把编绳捆在手腕上，坐在餐凳上等他。

“哇哇哇！今晚我们可是有口福了，还在民宿里面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顺风勾起了我们的食欲，都没有商讨完就来吃饭了。”

陆盍灯从厨房探出脑袋，欢迎进来的人们，七位嘉宾、导演组都来了，招呼他们，“有米饭和粥两样主食，你们饿了就先吃饭，我做个糕点。”

“卜画师很会做饭吗？”吴编剧看着一桌子的菜，觉得今夜什么都不缺了。

“很会，录制综艺期间经常能吃到他的早饭，上百号工作人员都给出了好评，不仅是他，剩下的七位嘉宾都会做饭……”

柯渺趁着去厨房盛饭、拿餐具的老师们露出茶几上面菜品的机会，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姐妹吃瓜小分队群里面。

——柯柯：「有幸有幸，太有幸了！」

……

“我来做糕点，你出去吃饭吧。”

陆盍灯腰间的围裙散开，想说话，被姚三姚拒绝，“听话，你中午就没有吃饭，去吃点，别坏了身体。”

“姚哥怎么知道的？”陆盍灯问。

“岑淮甘是个工作狂，我知道他的性子，你材料准备好了，我会做糕点，放心交给我。”

姚三姚就像是一盘精致的糕点，让见到的人心悦，在无形中变成喜欢的模样，又不损失掉本质，谁都愿意和他交好，陆盍灯自然放心，姚哥做饭也很好吃的，把厨房交给他，转身，厨房里面多了四五个人，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莫食言，也是想找的人。

走出去外面，在卫生间洗了洗手，用毛巾擦干，伸到身边人手，“我给你编头发。”

手里拿到编绳，检查了一下，还是完好的，给面前半蹲身的莫食言编好头发，他的头发没一根是齐的，细细地挑也不会一样，后面的头发略长，脸侧的短。

上一次没有办法，让他前面的碎头发很多。

这一次去超市路过卡子区的时候，挑选了两个白色毛茸茸的小球发卡，将脸侧的头发编起夹在脑后，完成后，绕过去他的前方，看他还有一些不妨碍的碎发，算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满意了。

“你要是有喜欢、想做的发型，可以跟我说，我带你去理发店。”

“你吃饭啊喝粥？”

陆盍灯伸手，看到他的回答。

——吃饭。

“你能接受一起用餐吗？”陆盍灯都要问周到，去给他盛饭。

姚三姚看他盛两碗饭和拿两双筷子，把真心话当成了戏谑的话说，“你这是白得一个“便宜孩子”啊。”

“等以后就不会了。”陆盍灯内心有规划，等回去楠怀，把他放置在和谐小区里面、和他一起开网店，算是得一个看家的和帮忙的，也划算。

陆盍灯端上饭出去，坐在边角，一群人围着茶几坐在地毯上，不拥挤，很热闹，客厅的位置很大，能给每个人一个隐私的小角，刚坐下就收获到了夸赞。

陆盍灯以笑来应对，快三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他足足吃了有两小碗饭，自成一方世界，只不过……每次放下碗，世界里面的食物都会少一道，等吃完了，只剩下糕点了……

啊？

发生了什么？

陆盍灯抬头，只见一行人就要走了。

“你早点休息。”

陆盍灯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要送客人吗？不知道，舒服地躺在地毯上，刺眼的灯光让他闭眼，懒懒道，“吃饱了。”

——我也。

——谢谢。

“哪需要谢。”

陆盍灯站起身，端起碗和盘子进到厨房，看到整洁已经被清洗过的厨房，眨巴两下眼，把自己和莫食言的碗洗了，关灯，清扫了客厅后，留下小灯。

“我上楼休息了。”

陆盍灯见他跟着自己，想了想，吓唬，“跟我上来的话，可要帮我干活。”还是执意跟，陆盍灯也不客气，将放到柜子里面的画卷和胶布拿出来，指挥他。

“隔壁房间里有一个梯子，拿过来踩上，和我一起将画卷挂在墙壁上。”

梯子是朝工作人员借的，胶布是从网上买的，没用过，在一楼的房间里面睡，只需要遮一些就行，二楼需要好多，应该够用，特别是画卷在眼前展开，宽占了半面墙壁、长跨越墙壁还有余的时候，放心。

让他抓住梯子，自己上去把整个房间都给包裹起来，将梯子放了洗手，都出了汗，但看到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内心涌上来的安全感时，又觉得动力满满。

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把自己裹成一个蚕，但能二次利用、贴合实际情况的只有画卷。

“这些画卷是我在网上买的，和店家商议，如果画能卖出去，三七分，之后估计会一直用到画卷，就想自己找个工厂做，希望我的时间可以多一些。”

陆盍灯困意来袭，送莫食言，“你下楼吧，我要休息了。”

本想卸妆、洗个澡、洗衣服、换上睡衣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但困的睁不开眼睛了，连衣服都没有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未熄灭的灯光穿不透画卷，严丝合缝间没有一丝光芒，空白的画卷也成为了一个正方形的小世界，以自己足够黑暗的环境下，护着小小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