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从公主府顺利逃出,雍久来到公主府隔壁的一条弄堂中,“唧椰聒,唧椰聒~”,两声鸟叫过后,一条黑影“唰”地一下从墙头纵身而下。
“参见主子。”
雍久长吁一口气:“楤木,还好你还在京都。”
“昨日找小主子时,发现你人不在,府上线人说你被长公主软禁起来了。属下无能,竟然不知道公主府还有一处软禁之地。只好守在府外,相信小主子足智多谋一定能成功出府。”
长公主很会藏人。这处软禁的屋子,楤木怎么都找不到。
楤木确定雍久还在公主府,但就是找不着这软禁之地,即便是府上干了好多年活的线人都没找着踪影,只好守株待兔,耐心等在公主府外。
“咳咳,”雍久没好意思说这软禁之地就在长公主的后院,颇有金屋藏娇之意,设计巧妙,想法大胆。
一般人既进不了长公主后院,也不会想到长公主会把囚犯关在那里。
也正因此,两人干那啥的时候才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一点儿,贵人们也需要隐私的嘛。
雍久转移话题道:“总之反正,我现在出来了,你们也不用搞清楚那地儿。现在,马上把我送那儿去。”
明日殿下一醒,怒火中烧,动用巡防军在京都找一个人还是不难的。眼下,京都城内和城外,恐怕也就那个地方最安全。
“是。”楤木二话不说,扛起雍久就跑。
京都城内有宵禁,没点手脚功夫是逃不出这四方笼的。这一夜,越的可不是货,而是一个刚刚逃离了温柔乡的女人。
另一边,睁了眼的长公主定定地望着门口,久久未回神。待回过神来时,肚兜、亵袴已然回身。
“春风。”
长公主一声轻轻呼唤,春风便带着奴仆鱼贯而入。
屋内一盏盏壁灯相继被点亮。
春风看清主子的脸,冷冷清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看主子露在外面的肩膀,到处是与人亲密后的痕迹。
可想而知,方才的情形是多么激情浓烈。
春风赶紧从属下那里取过干净的亵衣给长公主披上:“殿下,更深露重,您多保重。”
独孤伽罗拢了拢亵衣,抬起双足,示意春风给她穿鞋:“奎老大可回来了?”
“尚未。”
“嗯,梳洗。稍后本宫要去祁安殿,准备准备。”
春风给长公主套鞋的手顿了顿,沉默两秒,还是喏了声。
本想劝殿下再睡一会儿,再不济,罗汉床上闭目养神等天亮也是好的。
不过长公主性子倔,说一不二,与那斟老板的纠葛又深,睡不着也是正常,或许办公转移注意力还更好些。
祁安殿的灯火渐渐通明,奎老大回来时,独孤伽罗刚好临完一副字帖。
奎老大没回来时,长公主盼着人赶紧回来;奎老大回来汇报消息后,长公主又头痛得希望他没回来最好。
“备轿,天亮就去宫里。”从雍久离开她的那瞬起,独孤伽罗就预感不妙,雍久临别时留下的那一吻更像是她俩关系的终结,“继续盯着那院子,一只鸟都别放过。”
“喏。”
奎老大退下没多久,井二回来了:“启禀殿下,属下无能,跟踪玉竹到关居山后,竟…竟丢了踪迹。”
“什么?你居然把朝露跟丢了?”
井二的追踪能力不说在暗卫之中,即便放眼整个大周都是数一数二的,居然把一个深居宫中的弱女子给跟丢了,简直不可思议。
“殿下恕罪。”
井二立马单膝跪下求饶。
“属下也觉得奇怪,关居山山林野草虽多,但上山下山不过那条窄道,属下一直跟在玉竹身后,不过半里。只见其往上走,并未往下行过,但到半山腰时,人影就不见了。”
井二上山下山好几趟都没找到玉竹的身影,真是见了鬼了。
“关居山?可是大周与东魏边境相隔的那座关居山?”
“是。”
独孤伽罗的手指点在黄檀木的桌上,发出沉闷的“咄咄”声,意识到这是个雍久常用的动作后,独孤伽罗收起发烫的手指,微微握拳。
“查,给本宫好好查这座山。”
井二打喏退出。
梧恒院,皇帝金屋藏娇的地方。根据奎老大的汇报,那里也是雍久逃出公主府后第一个跑去的地方;朝露、关居山、东魏突如其来提出的两国贸易……
雍久,希望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长公主的愿望是美好的,但不现实。此刻的雍久不但逃到了皇帝金屋藏娇的梧恒院,更与那梧恒院的女主人争吵激烈。
“小小,你真是胆大包天!”雍久眉头紧皱,看着谢小小的眼眸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怜惜之意。
少年皇帝充实后宫之后,尝了各色女子的美妙,又从身边一个小太监那里听闻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心思更加活络,蠢蠢欲动。
京都的桃红柳绿、春风一度逛腻了,皇帝就想再见识些顶级美人。谢小小声名在外,小皇帝心痒难耐,暗中派人将谢小小“请”到了京都。
雍久是可以护住谢小小的,但谢小小拒绝了。雍久绝不相信世间有哪个女子愿意以身侍人,怕她有苦衷,几次追问。
然而谢小小始终不愿多说,只道机会难得,非去不可,希望雍久不要插手。
如此一来,雍久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她想或许自己应该尊重谢小小的选择。
“我已时日无多,只要能替这世间与我一样的苦命人多争一份筹码,小小就死而无憾了。”
抚宁一别,再见谢小小,她的精气神差了一些,但或许是脂粉涂得多,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阿九,你会帮我吗?”
谢小小对雍久向来敬重,不是主子就是斟老板,很少叫她名字,但她内心是将雍久当朋友看待的,她知道雍久也是如此看待她的。
“小小,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你好好养病,明日我就把龙婞找来。她医术高超,或许会有办法。”
谢小小苦笑着摇头:“阿九,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能干、最善良的人。你懂那么多,总是让小小心生佩服,但是这病,我比你懂。”
见雍久依然紧紧皱着眉不说话,满脸的担忧。谢小小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替她抚平眉间山峰,那眉间山峰稍有缓和后,她便将手背到身后。
“我要你帮忙的不是这个。我希望我死后,陛下能以切身之痛感受我们这种人的悲惨。这些本就不该存在的地方可以在大周的土地上消失,永远都不要出现,女人的悲哀可以从我们这一代开始消除。”
“小小,你太天真了。”
雍久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女子的所作所为,如果她是可恶的,那么她前半生的悲惨遭遇又该由谁来补偿?
雍久撑着额头,叹气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即便你死了,那位皇帝最多也就流几滴眼泪,转瞬就能另寻新欢。”
谢小小想争辩什么,被雍久制止了,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谢小小唇边。
“我知你想说什么,倘若真如你设计得那般,皇帝得了与你一样的病。也不见得他就会对青/楼/妓/馆的女人有同情心,说不定反而更加痛恨,对你们痛下杀手。”
男人与女人的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人与人的同理心、共情能力更是各不相同。
听了雍久的话,谢小小脸霎时变得毫无血色:“难道我不但帮不了姐妹们,反而还是害了她们吗?”
“不,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
“那该如何是好?”
谢小小急了,顾不得什么,一把抓住雍久,丝滑的衣袖滑落到肘间,露出她光洁的小臂。
美中不足的是那光洁小臂上一个个斑点连成一片,看着渗人。
火光电石间,谢小小收回自己的手,赶忙用衣袖遮住自己的手臂:“阿九,你赶紧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害你。”
自从身上出现大量皮疹后,谢小小就没再踏出过这个房间半步。谢小小认识的姐妹里,有不少也同她一样患了这说不出口的毛病。
起皮疹后的姐妹们,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年,就会全身溃烂、恶臭而死。
这病,是会传染人的。
老天爷对谢小小很残忍,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怨恨这人世间,毕竟这世间也有好人,如雍久、如谢二娘。
雍久想了想,抿唇道:“我知你不会害我,但小小,振作起来。一切都还未定,或许还有救。你相信我,知道吗?”
很想抱抱她,但雍久知道不可以,她不是医生,无法判断谢小小现在的状况是否具有皮肤黏膜传染性。
理性如雍久,在如愿看到谢小小眼中重现的那一丝斗志后便转身离开了。
留谢小小一人在屋内放声大哭。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哪,或许,或许,她真的还有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