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轻轻吹了声悠长的口哨,一只白鸽便从窗外飞入,稳稳当当落在他的掌心。
仔细观察这只白鸽很容易发现,它的眼眶内没有瞳孔,只余苍白。而且稍稍专注就可以感知到它身上浅淡的魔力涌动,显然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
“这只上界信使是我的信使。如果您想联系我,随时都可以使用它,我已经标记好了。只需要您发散魔力,呼唤两声我的信使,它就会出现。”
伊阁多看了两眼奇怪的鸽子,轻缓点头。
“好,请容许我暂时向您告别。虽然不舍,但是请您好好休息,您吩咐的事情我会做到的。”两人再度按胸弯腰行礼,虔诚道。
“嗯,晚安。”
看着面前的两道身形像影子般融合,伊阁尽力绷住表情,目送她屈身从窗户一跃而下。
在下落过程中,她摆出那个手势,通过「倒吊的兽」缓冲下坠的力量,平稳地落了地。
回眸望了一眼伊阁的房间,二九拉上兜帽,神情在黑暗中沉凝:“你觉得呢?”
沙哑男声在心头回响:“我觉得神可能真的失忆了。”
“我持反对意见。”
“或许祂失忆了,但祂并非遗忘所有事情。”
二九在深黑中微微皱眉,沿着街道一面走去。
神或许有其它考量,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做那条最听话的狗。
伊阁在夜色浸染的窗前站了许久,神情闪过一丝茫然。回过神,他伸手关上窗,仰面倒在床上。
“表现不错。”猫头鹰赞许道。
伊阁懒懒地应了声,随即问道:“‘我’先生,关于他,你知道多少?”
“……或许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也说不定。”猫头鹰带着自嘲的笑意,“被家人驱逐出来的孩子,你给了他力量和希望,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从你身上学到了孤独的生存方式,他愿意把身心都奉献给你,你也愿意接受,就这么简单。”
“像是狂信徒?”
“信仰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
……
“昨日发生多起恶意伤人事件,性质恶劣,请广大民众尽量减少外出次数,注意人身安全,相关案件正在处理当中……”查理大叔捧着刚送来的报纸,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水,皱眉念道。
“老头,你多注意安全,酒馆是最容易闹事的地方,小心点那些酒鬼。”斯杰利显然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地嘱咐道。
“倒抢起我的话来了。你看看你,这么累,还有心思担心我。”查理大叔指了指斯杰利的黑眼圈,没好气道。“现在还想着当侦探呐?”
苏姗的脸色比斯杰利要好很多,此时一脸笑意地听着查理大叔絮絮叨叨,安静地侍立在斯杰利身边。
“最近是真的不太平。不光人急躁,猫猫狗狗也不安分。昨天处理那些宠物走失的事情真是头疼。那些家养的宠物们抽风了一样,没事跟路边的野狗打什么架?”斯杰利干脆趴在餐桌上,低声抱怨。
“知道苦了吧?要我说,趁早回来继承酒馆,我这老头也好休息休息。”查理大叔撇嘴道。
“哈哈,没那么容易放弃。”
苏姗会心地上前,轻缓揉按斯杰利酸痛的肩膀,舒缓他身心的疲乏。
“哼,你自己玩玩就算了,还耽误小苏姗。”查理大叔整了整衣服,放下报纸起身。
“我出门了,你这臭小子别累坏了。”
“臭老头,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斯杰利撇了撇嘴。
……
“失踪案?”年轻的警察确认性反问。
奥劳拉点了点头,扫视了一下空旷的大厅,不解地问:“怎么感觉警局里没什么人?”
“哦哦,这两天案件有点多,实在忙不过来。”年轻警察拿过纸笔,“麻烦你说一下失踪者的样貌、性格、衣服,还有失踪的地点和时间,我会记录下来的。”
“失踪者叫温诺,是一个孩子,大概十四岁,身材瘦弱,眼睛黑色、扁长,发色偏青,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外衣,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查尔斯歌剧院附近的小巷里……”奥劳拉仔细回忆着,把记忆中的模样如实描述出来。
“啊,早上好,奥劳拉先生。”
“亚卡诺雅女士。”年轻警察看见奥劳拉身后的女性,有些急切地问好。“这里有个失踪案,麻烦您帮忙。”
“这可比调查流浪汉聚众斗殴好多了。啊啊,我可没有高兴,能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亚卡诺雅轻柔来到奥劳拉面前,示意两人继续。
“女士,就是在昨天和你们见面之后,我有个重要的家人失踪了。”奥劳拉望着亚卡诺雅,双手紧扣桌沿,手腕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昨天,我和温诺约好,他在歌剧院附近的小巷里等我一起回家,等我表演结束,到那条小巷里却没看见他的踪影。小巷里有战斗的痕迹,而且还有残余的血液,我怀疑是阿伊耶那个混蛋把温诺带走了。”
“阿伊耶?确实有可能。”
亚卡诺雅托着白净下巴,思索了一会,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身边的年轻警察支开,这才微笑轻声道:“奥劳拉先生,你还有事情瞒着,这骗不过我的眼睛。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帮助你。”
奥劳拉沉默不语,考虑良久后,才紧握双手说道:“我需要你为我保密。”
“当然。”亚卡诺雅打了个响指。
奥劳拉手指动了动,又沉默了十几秒,徐徐说道:“温诺还有一个显眼的特征,他头上有一对稚嫩的鹿角。”
“鹿角?”亚卡诺雅反问般重复,微微挑眉,但没有奥劳拉想象中惊讶。
奥劳拉放下心来,低沉点头:“对。他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
亚卡诺雅褐色眸子轻眨,淡唇轻张,平静地揉着眉心。
……
“傅丽卡女士,老板先生呢?”伊阁招呼了一下有些睡眼惺忪的前台女士,询问道。
“诶?不在办公室吗?”傅丽卡惊讶道。
“是的。”
“唔……”傅丽卡托着腮帮子,“这些天早上老板经常和送报员们见面,说明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不过现在应该早就应该结束了才对……或许在阿彭那里?老板最近也常去那看看每天送到的新的报纸。”
“这样啊,那我在这里等等好了。”伊阁双眸微眯,缓缓说道。
“伊阁,该工作了。”柯欧先生腋下夹着一份报纸,从过道的拐角出现,沉稳的眸扫过青年。
推开办公室的门,柯欧先生径直来到属于他的位置上,并未落座,伸手将报纸按在光滑的桌面上。
“昨天一天发生了十余起伤人案。”
见伊阁没有回应,柯欧先生补充道:“虽然多是些流浪汉斗殴的事情,不过还是得提醒你注意安全,说不准会愈演愈烈。”
“感谢您的关心。”
柯欧先生眉头轻皱,很快又舒展开,他自然地操起钢笔,摸过书面文件开始翻阅。
他察觉到伊阁身上若有若无的戒备,这很正常,毕竟对方对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把他放在伊阁现在的位置,他的反应说不定会更加过激。
“伊阁,你觉得傅丽卡怎么样?”柯欧先生继续低头翻阅,询问道。
伊阁不解地望向柯欧先生,见后者神色如常,思索着答道:“嗯…天真?善良?呵,很优秀的女性。”
柯欧先生依旧没有抬头:“她和彭塔的关系很好,跟亲兄妹一样。我也很喜欢她,有时候会被她的活力感染,感觉自己还年轻一样。”
伊阁附和地点头。
“如果我说,我要杀了她的话,你觉得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不像个人渣?”柯欧先生手中的钢笔微顿,语气疏松而平常。
“这不是适合开玩笑的话题。”伊阁稍稍愣住,眼底的警惕飙升到极点,侧目盖住眸中的阴影。
“抱歉,或许我没有开玩笑的天赋。不过,你应该在怀疑,我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吧?”
“老板先生,你想听我说真话?”
“你不需要回答我,伊阁。有些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疯狂。或许我早已厌倦了平淡的生活,又或者我患上恶疾命不久矣,心理早已扭曲。告诉我,伊阁,你能从我的外表、我的神态里看出这些么?”这次柯欧先生抬起头,视线却停留在桌前。
“我看不出来。”或许前辈可以?
“正因为你看不出来,所以谨慎是必要的。我希望以后不需要我来提醒你这一点。”柯欧先生淡淡道。
“这是我工作必须做到的?”伊阁反问。
“这是你必须做到的。”柯欧先生语气加重。
“您说的这些话很有意思,而我对您不够了解,这会加深我对您的疑虑和戒备。”伊阁抿唇说道。
“这正是我期望看到的。伊阁,你真的很有趣。
“所以我要提醒你,不要轻易认为自己完全了解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