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意芬莱的惨状，“厄难”的注意力集中在伊阁那仅剩半截的尸首上，怔怔的神情带着逐渐明显的暴怒。
愤怒、憎恶、怨恨等情绪在她眸底放大，透过清澈的镜片折射出阴暗的线条。双手紧攥，热量占领头颅，“厄难”磕磕碰碰地上前俯身抱住伊阁的残缺身体。
我的索里思…属于我的索里思！明明只能由我亲手杀死你的……
视线模糊，看着自己的泪水滴落在伊阁了无生机的脸颊上，“厄难”低头凑近嘴唇，发抖的唇瓣癫狂地吻着伊阁，激烈程度几乎可以用“啃噬”来形容。
苍白之妖承载星辰的左眼微偏，沉重的视线从化为血水的芬莱处挪开，蕴含神韵的眸光映照一旁如同进食一般的“厄难”。
察觉凝视着的视线，“厄难”松开嘴唇，充斥怨毒的眼眸直视苍白之妖，徐徐起身。
杀了你。
我要慢慢的、一块一块地切下你的血肉，撕开你的头皮，砸碎头骨，用你的脑浆来浇灌植被，一根接一根碾碎手指，再把你的皮肤缝在野狗身上……！
“厄难”原本淡褐色的瞳孔红芒闪烁，恐怖的想法酝酿间俯身上前，抬起的右手伸向苍白之妖，想要按住后者的脸颊。
就从撕裂这张脸开始。
苍白之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如同丝绸的莹白在“厄难”指尖处爆发，四溢的苍白像是盛放的花苞，硕大的花瓣合拢，想要包裹杀意炙热的“厄难”。
同时，苍白之妖心念一动，覆盖周围的苍白急剧蠕动，单调纯白的荆棘缠绕间托起大团白芒，神域初现雏形。
空间裂隙很快瓦解苍白，“厄难”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发疯似的扩大本原神知，引动灾厄的洪流。
漆黑璀璨的左眼冷漠注视着“厄难”，苍白之妖朝她虚按一指。
庞大的白色荆棘交叉托起的白芒刹那间紧缩，随后大幅膨胀、炸裂，直射的浓郁白芒组成丝滑河流，束缚住“厄难的四肢”，几乎要将她埋进苍白寂寥的地面。
“你还觉得你赢的了？”苍白之妖那张被银白发丝缭绕、极具美感的脸颊上，淡漠的神情依旧，只是从话语中很轻易可以听出那丝轻蔑。
“厄难”眼中凶光正盛，挣扎着在白色泥泞中直起上半身，喉间发出一阵与外貌不符的低吼，阴沉的天边瞬间映出大片火红。
把这里全部毁掉也无所谓。
低吼声便如同灾厄的丧钟般鸣奏。天空沾染的火红用令人咋舌的速度蔓延，很快占据半片天幕。
毁灭的气息连同炽热气体拥抱大地，天灾触手可及。
“茜尔丝，停手。”伊阁.索里思沉静的声音在“厄难”身后不远处响起。
“厄难”的动作与声音随即停顿，灾厄的洪流阻滞，就连天幕上的鲜红都渐渐停止延伸。
在“厄难”惊讶且欣喜若狂的回眸中，伊阁.索里思支起身体，左手撑地，神色凝重，目光如炬。他的身体完整如初，那副只剩上半身的惨状有如梦幻，而他的身后，眼白漆黑、瞳孔由零碎星光和一束金光组成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神秘而又崇高。
「悖谬」。
“索里思……哈…亲爱的。”“厄难”艰难转身，半跪着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胸前，嘴角勾起的弧度不断加深。而苍白则像是怨魂一般迅速缠绕她的身体，束缚与侵蚀时刻加重，但她如同微笑的雕塑。
伊阁.索里思摇摇晃晃站起身，踏在银白色的土壤上缓缓向前，很快来到面向他的“厄难”身旁。
在“厄难”期待的注视下，伊阁.索里思犹豫了几秒，最后面不改色地伸手轻抚“厄难”的头顶，后者温顺地像只猫咪，脸上满是幸福与满足的绯红。
“茜尔丝，安分一点。”伊阁.索里思稍稍垂眸，语气低沉。
“厄难”的脸颊一阵发烫，眼神迷离地应了一声，显然已经陷入不切实际的妄想。
“……”戒备着自己的姐姐，伊阁.索里思望向缓缓走近的苍白之妖，眯着眼出声道：“那么女士，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也有「亘古寂照」吗？”
“你是猫头鹰吧？伊阁现在在听着吗？”眼前的女性双手环胸，淡淡问道。
“你很在意吗？”伊阁.索里思反问。
“嗯，我很在意伊阁。”苍白之妖轻轻点头，毫不掩饰的表明态度。
伊阁.索里思直视她的脸颊，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神情，思索着回答道：“……他在听。”
不等苍白之妖做出回应，伊阁.索里思继续问道：“我们和苍白之妖确实没有过多的接触，所谓的爱人实在很可笑，能请你一并解释清楚吗？”
听到爱人这个词，“厄难”茜尔丝的身体轻颤，眼底的愠怒暴涨，但很快被满足盖过。
“假如，假如有象征物可以召唤未来的自己。”苍白之妖抬眸，淡淡说道。
未来……确实，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她的「亘古寂照」是在未来杀掉…伊阁之后获得的，难怪她对我们这么了解，而我、茜尔丝和芬莱却对她一无所知。
伊阁.索里思单手托着下巴，大脑飞速运转，虽然想到了相当合理的解释，但一时间要完全接受还需要点时间。
在苍白之妖体内，她提出用自己的「亘古寂照」骗过芬莱时，“我”先生以为她疯了。不过她下杀手的速度很快，根本来不及提出质疑，好在她确实遵守承诺提前使用了「悖谬」来保障伊阁的生命。
而且确实骗过了芬莱，大概。
接下来只要杀掉“厄难”，计划就完美结束，芬莱不会知道伊阁借助「悖谬」活下来了。伊阁.索里思从苍白之妖温热的灰白眼眸中读出想法，不由得呼吸放缓。
真的要杀掉茜尔丝。
抛开其他因素，以目前的战况来说，如果要杀死茜尔丝，她没有逃走的可能。问题是她热衷于和伊阁.索里思一起去死，临死前的反扑肯定会针对后者，猛烈且足够致命。
真要动起手来什么都不好说，伊阁.索里思不认为自己可以安然存活。
你想怎么做，苍白之妖？
苍白之妖安静站在原地，身后长尾停止摆动，没有再靠近伊阁.索里思，只是给予他平静的视线。
这是让我来选择？伊阁.索里思沉吟一会，不由得勾起嘴角，露出不太轻松的笑容。
风险太大了，他没有资本去赌。
而且……伊阁.索里思注视着笑意愈发病态的“厄难”，一阵无力涌上心头。
“放开她吧。”
苍白之妖深深看了他一眼，确认了伊阁.索里思的想法后，她手指微动，纠缠“厄难”肉躯的苍白褪下，露出破损严重的布条和被侵蚀的血肉。
“茜尔丝，我们好好谈谈。”伊阁.索里思语调放轻，专注地盯着“厄难”的脸颊，语气夹杂些许命令的意味。
“厄难”茜尔丝的喘息越发急促，痴迷地点了点头。但未等伊阁.索里思开口，她半跪着伸手拉住前者的手臂，喃喃自语道：
“索里思，我好想亲手杀死你，我很爱你，每时每刻都深爱着你。我很嫉妒，我恨每个被你注视的人，我恨你不能只看着我。每天都被这样的情绪折磨，我好累……
“我们一起解脱，好吗？”
噙着晶莹泪水，茜尔丝抬眸祈求道。惹人怜爱的神色与病态交织，红润的脸上泪滴滑落，有种莫名的别扭。
伊阁.索里思蹲下身，轻轻擦拭茜尔丝眼角的泪珠，说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后的时间我可以陪着你，但我需要两枚腥红树血结晶。…姐姐。”
“没、没问题！当然……”茜尔丝有些难以置信，手足无措地回应道。
“那就说好了。”伊阁.索里思平静起身，对苍白之妖问道：“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可以问，我不一定会回答。”女性撩拨银色发丝，随口回答。
“未来的世界……怎么样？”
“怎么样？”苍白之妖重复着问题，“没什么特别有趣的变化。”
“那就好。”伊阁.索里思微微颔首。
“这就完了？不问问你自己的结局或是伊阁的事？”苍白之妖冷漠地抬眸，那张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变化，只能从语气里听出一丝讶异。
“呵，我的结局？”伊阁.索里思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无非是自愿死去或者被迫死去，我的沙漏已经到底了，请原谅我对未来真的毫无兴趣。”
沉默了一会，伊阁.索里思忽的弯腰，将手伸向自己脚边模糊的身影。那阴影配合的蠕动，一块石板从中浮起，被伊阁.索里思干脆的抓住。
他缓步走向芬莱化作的那滩血水，茜尔丝拉着他的衣角，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头跟在身后。而腥臭液体之中，模糊而玄奥的符文缓缓流淌，随着伊阁.索里思魔力的牵引映刻到他手中的石板上。
掂量着手中的启示物，伊阁.索里思随手将它抛入脚下的暗影，似笑非笑：
“是「偏执」，真狼狈啊，芬莱。”
“只有一个动性？”伊阁的声音在脑海回响。
“芬莱的第一动性「初生与血肉」，可以让自己‘分裂’，分离出的自己力量参次不齐，有的甚至只能使用本体的一个动性。他可以让分身承载自己真正的动性，刚才杀掉的这只就带着「偏执」。”“我”先生在心底回应伊阁，耐心解释。
“好麻烦的动性。所以芬莱还活着吗？”伊阁的语气有些凝重。
“芬莱没那么容易濒临灭绝。
“他的第二动性「死诅」你已经感受过了，通过血液、毛发等施加诅咒，其实本质上是通过血液或毛发里蕴含的微弱魔力——力量，随便怎么理解——发动诅咒，离开身体之后这些东西的魔力很快就会消散，所以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你早晚会再次直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