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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幽会!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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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巍峨古朴的大门开在东街街首,入门的牌楼上雕四季花卉,头顶鹿飞九天横梁,青石板大道比东街还要再宽半截,每走九步就有一个小鹿雕花,迎门处是一片牡丹园,初秋时节,仍是一片荒芜。

长而宽阔的步道,将东街的市井,鲁镇的市井,整个荆州府的市井都冷淡了下来,府中一片沉寂,仆役被训练得很好,手脚稳而轻,眼神明锐而稳重,不在明眼处大声喧哗窃窃私语。

穿过九曲桥,从玫瑰花廊往前的一排黄杨树篱后就是陈夫人卢氏指给沈芜的居所——醉心居。

醉心居位于陈府东南面,不是客居厢房,而是一片主屋。

卢氏从沈芜与李危回门那天开始,就再没出过自己的屋子,陈小粥也很少回府,回府也只是探望陈粟,过后就走,于是沈芜倒像是这府里真正的主人。

陈小粥不在,以往她在养鹤堂认识的人也都不在。

反而是与她有过“过节”的桂香和丽娘,在这几日的相处中更加熟络起来了。

桂香有一道美人尖,年过四旬,还是一头乌黑油亮的,浓稠如缎的墨发,平日最在意的也是头发。

沈芜便请她来帮她养发。

醉心居的天井院里,摆开红泥火炉,炉上烧一大壶水,楠木脸盆架,玫瑰花露油,澡豆与一把牛角大梳,一把樟木细梳,一把双尾篦等等一排精致用具。

桂香又另带来一瓶独门秘方。

“这养发,洗发是第一步,日后每日早中晚三梳,每梳一次都用我这独门桂花油,连着用三个月,保管见效。”

沈芜擦着燕娘帮着她洗干净的头发,拎着发黄干枯分叉的发尾,发愁道:“真的能行吗?”

桂香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行,不信您瞧瞧二小姐那一头比鸦翅还黑的黑发,那也是我帮着养出来的。”

沈芜疑惑道:“二小姐原先的头发也如我这般吗?不应该啊,她生在这富贵堆里。”

桂香摸了一把发髻,笑着说道:“你们不是这府里长大的那你们不知道。”燕娘瞧她起了话头,将身旁的交椅往她身侧挪,请她坐下,又给她端一盏新茶,她饮了,正了色,抿抿嘴说道,“大夫人生养大小姐时伤了身,不能再生养了,大小姐也一身的病,养到三岁头上,凤仙院里柳姨娘养了二小姐,这二小姐刚生下来就粉妆玉琢的,酷似老爷,因此深得老爷喜爱。”

燕娘:“二小姐生来就有这般福气……”

桂香冷哼:“福气?坏就坏在这里了,二小姐是庶出,打小就养在大夫人的翠华烟雨楼里,有一回,大夫人急着要回娘家,二小姐那时五六岁吧,不小心砸了一只茶盏,那茶盏原是一套的,砸了一个,一套六只连一柄茶壶都不能用了,气得大夫人将她关进了柴房,不准人送饭。”

“那时寒冬腊月,细雪连绵,柴房冷得跟冰窖似的,偏生大夫人本就急着回娘家,走了就忘了,等从娘家回来已是五日后!”

燕娘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小姐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

桂香叹息垂目:“所幸大小姐提前了两日回府,将二小姐接了出来。五岁的小姑娘被冻得全身青紫,抱出来时像只冻鹌鹑,大小姐捂了两日才救回来的。”

沈芜停下了梳头的动作:“这位大夫人怎会这般粗心?”

桂香盯着她,轻笑反问她:“怎么会这般粗心?”

夜半,秋虫歇了吟唱,没入草从,沈芜躺在床上睡不着,三日前,她留在陈府以后,燕娘去养鹤堂将她的东西都收了回来,其中有那只玉笛。

她握着它,玉色沁凉,指腹一遍一遍来回摩挲笛尾上刻的名字。

她与李危分别已有三日,她还在后悔,他临走前,她不该说那样的话的,现在叫她在心里再复述一遍,她的心还跟着隐隐钝痛。

他走了三日,这份钝痛,三日来日日不减。

“剿匪应该很危险吧。”沈芜喃喃自语,轻轻坐起来,瞧了瞧睡在内侧的燕娘,小心翼翼的,不想吵醒她,下了床。

洗沐后,沈芜穿了一身珠粉色的袍子,站在白日的院子里晃悠,愧疚像潮水一般向她袭来,人家还曾吹了一夜的笛子陪她的,她却说了那样的话伤他。她轻轻叹息,百无聊赖地蹲下看池中游戏莲叶的小鱼,看着它们互相追着尾巴,时不时浮上来吐一串小泡泡,游进莲叶的阴影中躲藏又游出来。

“是鱼就好了。”

她又喃喃自语了。

天外飞石砸落进这泊小池,飞溅出一连串水珠,沈芜躲之不及,愤愤地回身找罪魁祸首,那人正坐在醉心居的屋檐上笑,左颊的小酒窝看上去就惹人嫌。

沈芜仰着脸,瞧见是他,又忙瞧四周,四下确实无人,她压着嗓子问:“你没走?”

李危这回没有等她发话,飞身而下,搂住她的腰,浓郁的桂花暖香扑鼻而来,发丝似丝绦绕过他的指尖,缠上他的腰,落下时,手上还留有滑腻软润之感,久久难以回神。

他从怀中提出一份油纸包裹的桂花糕递给她,还是热的。

她好香,比桂花糕还香。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沈芜一口吞下一块,樱唇上粘了些白色的糕削,像落了雪的桃花,一点也不淑女,李危眼神幽暗,喉结随之上下滚落,小酒窝更深了,也拈了一块吃。

“谁说是给你买的。”

他的嗓音是久未说话的暗哑。

沈芜含着桂花糕,瞧他傻笑。

“你说去剿匪,是骗人的吧。”

他们回门前日便商议过,要大吵一架,当着陈府人的面吵,吵得翻天地覆那种,然后沈芜趁机留下来,留在陈府找账本。

李危:“是真的,这几天就动身,今日是来跟你道别的。”

真正的道别。

沈芜心尖发颤,舌尖上的甜让她脸颊发热:“上次的话,是我胡说的,你别听。”

李危眉尾不动声色地微挑:“那这次你准备跟我说什么?”

沈芜瞧出他的得意,不让他得逞:“先说正事吧。”

他有点失望,却没再多说。

沈芜吃到最后一块,陈小粥的故事也即将接近尾声:“她的婚事是陈老爷定下的,你猜是谁?”

李危摇头:“总不至于是卢氏的侄儿之类的吧?”

沈芜:“还真是,是卢氏的外甥。”

李危:“表兄妹结亲的也不少,何况陈小粥并不是卢氏的血脉。”

沈芜:“奇怪的是,陈小粥及笄前,这位表哥亡故了。”

李危:“这件事人尽皆知。”

早在渔利口马车上匆匆一瞥时,李危就曾告诉过她。

沈芜点头:“桂香姐说那位表公子才学人品皆是上佳,本打算中了进士后就完婚,但后来在上长安赶考的路上偶遇一绝色□□,那□□与别人有首尾,这位表公子与人决斗而亡。”

大周风俗,一事裁决不定,便可向裁决司申请决斗,有生决和死决两种,在长安街头决斗屡见不鲜,但在偏僻地方,如剑南道,山南道这类山区,很少有人会这么做,沈芜也是今日听桂香说起才知道的。

在长安,似抢老婆的事,那必然是死决。表公子一介书生,想来无论如何下场都不会太好。

李危:“你怀疑这些事都是陈小粥安排的?”

沈芜:“我没证据,但听桂香姐说,陈小粥那时已帮着陈夫人理事,陈府的生意账目也都经由她手,若是表哥高中回来迎娶她,她此生就不能再碰陈府的事。”

卢氏是本地大户,与陈氏比起来,却如麻雀与鸿雁,麻雀不值一提。

“之前养鹤堂教我礼仪的庄妈妈也说过,陈小粥自小立志要为陈氏安身立命,她不会轻易嫁人的。”

李危感叹地瞧着沈芜:“亲夫都不放过啊。”

好似将她看成了陈小粥。

亲夫他个头!

沈芜:“都叫你别听了。”

说好了要演一遍吵架,吵架的内容也是自由发挥……

总之,她后悔了,但她不能自我反驳,不然就中了语言的陷阱,她可以认错,但她不能吃这个亏。

“陈小粥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你在这里要小心。”李危将油纸包裁出一块长条状,在指尖七折八折,折成一颗星星,送她,“我走了。”

沈芜双指捏着小星星,上头还有桂花香,怪有意思的。

她感谢一笑:“你也是。”

李危又握住她的腰,飞身而下,姿态比上回要稳上许多,等她能站稳才收回手,往她身后退开一步,轻轻拂手让她快进去。

可等她刚走两步,他忽然戏谑地问:“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在幽会?”

若他们是幽会,那一定比《南园离魂记》要精彩,不过还是比不上《俏寡妇夜奔记》,那场面过于风情,她这辈子都不会那般放浪形骸。

胡思乱想一通,沈芜打了个寒颤:“我觉得更像偷情。”

她又马后炮似的看看四周,醉心居在东南边,是主屋,附近行走的侍卫,睡不着遛弯相会的侍女,若是被人瞧见……

瞧见就瞧见好了,反正他们也没做什么,又不是真偷情。

李危瞧她挺直身板,一身雅正,暗恨自己多余问她。

“我说笑的,你别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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