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杜牧宜便双眼紧闭，彻底晕死过去。

他的助理也不遑多让，去医院的短短几百米，他就吐了四次，一副要将心肝脾肺肾连带着一起吐出来的架势。

饶是如此，他还不忘请求程菥他们：“别带他去医院。那里太多人了，被拍到的话会有损艺人形象。”

“那他这样一直睡着也不是办法啊！”杨榆回头，看向助理兼好兄弟的男人，强忍住在鼻尖扇风的冲动，开足车内外的气体循环。

助理也意识到了问题，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垂头陷入沉思。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以交给我。”程菥刚刚接到了杜牧宜的救助任务——因为陈念山的过度担忧，突然触发。

说着，程菥掏出手机，打开了学校的绩点查询页面，门门5~4.5的绩点，加上云梓楠的从旁吹嘘，助理叹服，很放心地将杜牧宜交给他们，他自去看医生。

由于助理走得太过决绝和突然，他们还没商量出个安置的位置，杜牧宜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要不去我家？”杨榆提议。

“不用。”陈念山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房卡——是杜牧宜昨晚给他的，“我们去这个酒店吧。”

房卡经过层层递送，成功到达杨榆手中，他在接到卡的一瞬，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

陈念山依旧端坐着，杜牧宜不知何时已经枕在青年的双膝上，手紧紧攥着陈念山的衣摆不放。

八卦的话到了杨榆的嘴边又被他收了回来。

黑色小车在黄色的叶雨中穿行，电台的金融节目到点开启。

一串欢快的开播提示之后，节目主持人单刀直入今日主题：“不知各位是否得知一个消息——今天午时12点，严氏与海外投行签订投资协议……”

“到了。”杨榆踩下刹车，趁机将频道调回音乐台，字正腔圆的男声戛然而止。

程菥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给杜牧宜把过脉，他只是安慰了陈念山几句，积分就到手了。

他没赚过这样好赚的积分，侧面证实了陈念山的心思已经朝着原著的剧情线偏转。

他不禁跟系统再次确认道：“我真的不用送他们上去吗？”

【宿主，你跟上去能做什么呢？】

【还不如回去帮外公外婆张罗明天拜神的纸钱和供品。】

“……”程菥语塞。

*

在程菥的灵气刺激下，杜牧宜看着似乎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

但他的这抹意识又消磨得很快，只是乘个电梯的功夫就又要睡去，眼睛一闭，他就将身体完全压向扶着他的人

“再坚持一下。”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不小，陈念山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暗处，杜牧宜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

被架着喝下那杯酒的时候，杜牧宜就已经心里有数，所幸陈念山来了，他不至于将事情闹到太难看的地步。

赵治的药下得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哪怕他提前吃了冲抵的解药，身体还是难逃无力地感觉。

但不得不说，给他施针的人很有一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针刺入的瞬间，身体瞬间涌过一股热流，力气恢复的速度变快了许多。

杜牧宜被陈念山安置在柔软的床上，但对方做完这一切后，再也没了动作——只是默默地在床边守着他。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杜牧宜一直等到身体的力气完全恢复才睁开眼。

月色朦胧，青年蜷缩在椅子上睡着。

冷白的光洒在他细长的脖颈上，好似只要他稍微用力便可以将它折断。

当年，他似乎也是这样抱膝坐着缩在角落，冷眼看着他的父亲行驶暴行。

他维护母亲的行为在他看来一定很可笑吧？

杜牧宜想着，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掀开被子，缓步走向青年。目光下垂，落到陈念山的颈窝上，那里有一颗很浅的痣。

他的眸色暗了暗，顿住了手伸向他的动作。

杀意消散，他的视线落到远处在月光下仍显得鲜艳的礼物袋上。

杜牧宜走过去，眼睫下垂，目光触及仍旧包装完好的礼物。

简单确认后，他发出一声轻嘲，转身回到床上，重新躺下。

沉睡的青年似有所觉，长睫颤了颤。

他努力分辨眼前模糊一片的视野，看见杜牧宜依旧安睡着，紧绷的神经随即松弛下来。

随着身体的伸展，不良睡觉姿势的影响在此刻显露出来——

疼！他浑身都疼。

陈念山抬手扶着脖子，面容扭曲地扭了扭，痛极了他也只敢大口吞气，努力忍着不发出声响。

双腿因为失血麻痒不已，脚尖不过轻轻点地便泛起刺骨的疼痛。

偏生他的手机又在此时亮了，陌生号码孜孜不倦地拨入。

陈念山小心翼翼地看向杜牧宜，借着月光，他能看见男人紧皱的眉心。

他不再犹豫，抱着手机，龇牙咧嘴地走进卫生间，关起门来接电话。

嘟——

短暂地空白过后，电话另一头传来陈念山熟悉的声音。

“打听你的号码可不简单。”他说。

继父王路仁早年因为嗜酒伤了嗓子，音色介于破锣嗓和破风箱之间。

因为这把声音常常伴随着痛苦一起降临，多年过去，陈念山依旧无法忘记，偶尔午夜梦回还会因为噩梦惊醒。

陈念山浑身冰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杜牧宜还在外面，他不能吵醒他。

陈念山告诫自己，强忍着干呕的冲动，问他：“你找我做什么？我不是已经给你打钱了吗？”

“那点钱怎么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给自己找了一个便宜爹，好像还是这里排的上号的有钱人。”

“你想说什么？”陈念山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身前好似有一阵劲风挂过，他抬手扶住冰冷的大理石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我的要求很简单，每个月的生活费五万。我可听说了，有钱人家私生子的零花钱都是五万起步，陈家那么有钱，给你的钱只多不少吧？我只要五万。”

“不可能。”陈念山握紧拳头，压抑着怒气道，“我没那么多钱。”

“你少在这里骗老子！”

男人的怒吼音量极大，喊得陈念山耳鸣一瞬。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确定杜牧宜仍在沉睡后，他迅速缩回到卫生间。

他没心思跟这个继父多费口舌，压低声音道：“最多一万。”

男人还是不悦，但他现在酒瘾和赌瘾齐齐犯了，也顾不上这许多：“一万也行，你先给我打来！”

说罢，电话挂断。

陈念山的身体顺着浴室的推拉门滑落，无力地瘫坐在地，任由地面的寒潮入侵他的全身。

门外，杜牧宜一字不漏地将浴室里的动静听去，他似叹似嘲地轻声嗤道：“你还是这样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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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继父出来之后是去当清洁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