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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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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筠家的厨房干净如新,大概除了每天早晨用牛奶泡麦片和烧水之外,再无他用,钟余甚至都怀疑,上次开伙是不是还停留在她煮姜汤那次。

两人一起归置材料,但场面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家的厨房,但程知筠显然跟它不是很熟,而钟余却熟门熟路,不仅把冰箱整理得有条不紊,晚上的食材也全部准备妥当,静待处理。

“大厨吩咐吧,我能做点什么?”自知厨房的事她要学得还多,便主动打下手,她拿出围裙,走到钟余身后,有点犹豫,少年却刚刚好转过身,自然地抽纸擦干净手上的水,接过围裙自己系好。

“老师就搞定蔬菜吧,其他的我来。”钟余笑着说。

厨房里水流哗啦哗啦,两人默契地没有聊天,各自顾着自己手上的活儿,偶尔有一两句交流也是围绕处理菜品,共同为一餐饭用心准备着。

备菜完毕,彻底没有了程知筠能参与的部分,她便退到一边观摩。

她看得出钟余做菜是有点火候的,动作干练娴熟,游刃有余,最厉害的是完全不怕飞溅的热油。

在灶前忙碌的身影令她心中突然一暖,这好像就是她一直向往的烟火气。

“我们好像忘记煮饭了。”笑声自前方传出,女孩一脸尴尬地转过身看着她,手上的锅铲却没有停止飞舞。

她也一愣,跟着笑道:“好像是哦,那我来淘米吧,应该来得及。”

钟余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忙手上的活儿,还不忘提醒道:“放一个指节左右的水就够喽。”

“我还是会煮饭的”,某人底气不足但完全自信,捣鼓了一阵之后发出个胜利音:“搞定啦。”

钟余没看她,小心翼翼地把青椒炒肉装盘,俨然一副大厨模样,帅气地说:“做好啦,洗手吃饭吧。”

“啊!”钟余刚把几个菜端上桌,就听到叫声,她慌忙跑回厨房便看见程知筠右手泛红,显然是被烫到了,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凉水。

“我自己来吧。”程知筠想要挣脱,但那人力气太大了,自己根本动不了,而且神色紧张,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烫到的部位,语气生硬:“别动。”她被这严肃的语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呆愣着真的不再多动,这孩子在她的印象中就是温暖和煦的小太阳,竟然也有如此冷硬的一面。

钟余此时脑袋一片空白,轻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程知筠的大拇指、食指连同附近的手背处被烫得通红,这个天气的凉水冲在手上,又冰冷刺骨。

她心疼至极,满是自责和歉疚,如果刚才她先把汤端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过了很久,回过神来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她偷偷深呼吸,装作没事一样问:“老师,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很疼的话,我们去医院吧,烫伤不是小事。”

程知筠也停止发愣,刚才的钟余好像没有真实存在过一般,眼前这个为了她,在大冬天急出一脑门汗的女孩,才是她熟悉的人:“现在水还在冲,我感觉不到的。”

钟余傻愣愣地关了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等反应。

“怎么样?”她有点急。

“不疼,应该没有大问题。”程知筠的话好像一颗定心丸。

“家里有没有烫伤膏?”

“没有。”

女孩思索了片刻,突然又打开水龙头,拉着她的手继续冲:“老师,我回来之前不要拿开。”说完,便快步跑出了厨房,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程知筠反应很快,但双脚像被定住一般,乖乖地站在原地,手在冷水的冲刷之下也动弹不得。

似乎听得女孩敲响了对面人家的门,交谈了一阵就风一般地跑了回来,全程不过两分钟。

“问你邻居借的酒精棉片和烫伤膏,擦一下安心点。”女孩关了水龙头,用纸巾轻柔地擦拭着她的手掌,女孩手上暖融融的温度自冰凉的皮肤传递进血液,被冷水冲刷而感到的寒凉瞬间消散。

女孩的表情万分严肃,动作也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碎了保护稀世珍宝一般,消毒擦药有条不紊,程知筠感觉自己异常恍惚,好像回到了三五年前,她就快要溺死在这样的温暖里了。可最后,到底是理智依旧占据上风。烫伤不是很痛,但心底的旧伤疤血淋淋,看不得,碰不得,信不得。

“擦好啦,这两天尽量不要碰水哦。”女孩交代着,然后推着她在餐桌上坐好,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待投食的幼儿园小朋友。

程知筠伤了右手,用筷子有些吃力,美食就在眼前却吃不尽兴,她有点委屈,撇了撇嘴。这表情被时刻关注着她的钟余看在眼里,又想笑又得憋着,实在是太为难了。

“老师,用勺子吧。”实在是看不下去,钟余递过勺子。

程知筠状若自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过,开始认真吃饭,并奉上了一堆夸奖的感叹,然后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好像没办法带你兜风了。”

钟余盛了一碗汤给她递过去:“那我们一会儿出门散散步吧,林泉街护城河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住了半年多,我还没有机会认真感受松亭的古色古香呢。”

“那老师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做什么呀?”钟余找机会探问她的喜好,毕竟这可是难得可以接近的机会。

“没有工作的时候,就研究文献写论文,或者看看杂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偶尔会去健身房跑跑步,锻炼身体。”

“带我们会觉得辛苦吗?”

程知筠笑着摇摇头说:“带你们好像比我想象中简单快乐很多。”

“我刚接受聘任的时候,可能比当年高考还要紧张,心里有着可不能误人子弟这样的想法,压力挺大的。”

“但是开学那天,看到你们乖乖地坐在教室里,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阳光和朝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对未来的向往,我就觉得满眼都是希望,那种感觉特别开心,特别美好和单纯。”

钟余看着她笑着怀念过去一个学期的样子,心中一动,想要快点、再接近她一点:“我们坐在教室里第一眼看到老师的时候,可以用惊为天人四个字来形容。”

“我的几个室友说,能碰上这么一个温柔漂亮的辅导员,特别怕其他的老师都是灭绝师太,后来班级聚餐,同学们也特别希望老师加入我们。”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起这半年的故事,彼此不知道的小细节被重新认知,欢声笑语不断,似乎她们并非师生,而是一对早已熟知的老友。

“我已经快29岁了,在奔三的路上,硕博期间也做过其他教授的助教,但长到这么大,算是第一次放下学生的身份,这半年我充满了忐忑和不安,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对你们不负责任。”

“其实您做得真的已经足够好了”,钟余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对面正在喝汤的人说:“这半年,几乎一天不落来看晚自习,关心每个同学的生活和学习,我们都看在眼里。”

程知筠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手不自觉地理了理耳边的发,露出温婉一笑:“那就感谢认可啦。”

钟余莞尔,起身盛饭的时候顺便又拉过她的手端详了一阵,确认没有变严重,悬着的心才真的落回了肚子里。

两人边吃边聊,饭菜倒也消灭得干净,钟余自然包揽剩下的活,程知筠自知手伤,也就没跟她客气,只是在她收拾和洗碗时,一直站在水池边陪着。

深冬的六点多钟,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穿上外套出门遛弯,钟余心里有一丝微甜的情绪,所谓的生活,应该就是这样两人三餐,四季平常吧。

“冬天太冷了,护城河边会萧条一些,难得看到有人散步”,钟余一边带路一边解释,像导游:“天气只要暖和一点,就会看到很多人沿着河边,有的遛狗,有的遛孩儿,前面还有个小公园,很多小情侣喜欢在那里约会,就算只是坐着看花花草草,也特别安静幸福的感觉呢。”

“过了小公园再走一段,就能远远地看见湛湖了,前些年经常有音乐喷泉灯光秀,特别好看,但是最近都没开过。”

“林泉街在护城河对岸,我们要从中间的桥上过去,再穿过那排老楼才能看到。晚上特别有古风江南的韵味,还有好多松亭的小吃,去玩吗?”

程知筠跟在她身边,听着女孩一路如数家珍般的介绍,莫名的安逸和舒适感渗透全身,感觉非常安心。

听得她的提议,程知筠也有些感兴趣,却逗着女孩儿:“钟余,你是不是属猪啊?”

“啊?我属老虎。”钟余是下意识地回答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调戏她的人正满脸堆笑,摆明是闹她。

钟余也不恼,大声自然地解释:“走这么长时间也很消耗体力的嘛。”

“好,那我们走吧。”程知筠眼底笑意满满,温柔地顺着她的意。

临近春节,大学生们放了假,出来旅游的人不少,作为松亭的文化地标之一,林泉街比护城河边要热闹许多。

林泉街地面几乎保持着原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青石板,历经岁月,已经坑坑洼洼,并不平坦。街道两边的老房子里已经装进了新东西,不同风格的清吧、咖啡馆和餐厅在拥挤的空间里争夺客流,各色松亭当地的小吃摊传来五花八门的吆喝声。

程知筠对蚕丝巾产生了兴趣,拉着钟余走进店铺仔细了解。

“这个颜色和风格,很适合你妈妈”,程知筠指着展柜的一方丝巾,对钟余说:“你觉得呢?”

“额,老师,这方面您真是难为我了。”钟余在艺术上的所有天赋,都留给了书法。

“那就它了,我感觉她会喜欢的。”

“老师为什么要给我妈妈买礼物啊?”

“没有为什么啊,就是就觉得很适合她。”程知筠的回答倒是更让她惊讶,也让她有些惊喜。

买完丝巾,两人穿行在人流中,在钟余的推荐下,程知筠饱尝了小摊美食,鸡爪、红豆沙、煎豆腐,连连称赞。

再往前走,就看见许多人围成半圆,好听的阿卡贝拉传出,钟余尤其感兴趣,她带着程知筠走过去,大概有七八个人穿着一式的牛仔和白色羽绒,是阿卡贝拉版《夜空中最亮的星》。

星夜,人声,一时纯净无两。

“老师,这首歌是我们校队的队歌。”钟余笑着说起巧合,身边的人目光盯着前方点了点头。

歌曲来到高潮,两人和周边的所有人一起挥舞着手臂跟唱,音乐能带动出人心最深处的情感,钟余用余光偷偷地看着她,眼中是炽热而不遮掩的爱意,又在她看向自己的瞬间,极好地收敛了一切。

她的头发有些乱了。

钟余按捺住想要帮她整理的心情,手臂依然在夜空中舞动着,一曲终了,两人相视而笑准备往回走。

“老师”,钟余叫住她,轻声说:“你头发乱了哦。”

程知筠一愣,浅笑着拨开额前的乱发,姣好的容貌惹得经过的行人惊艳侧目,只是美人眼底幽深。

回程的路上,也许是逆着人流的缘故,抑或是逛累了,也可能是跟着唱歌消耗了体力,两人自顾自地走着,没有交流,气氛莫名。

钟余走在后面,神情落寞,嘴角有一丝苦涩的笑意,怎么就是没有忍住,她气自己的鲁莽,但是有意还是不觉,已经无法分辨,她甚至不敢再抬头看走在前面的人。

心虚吗?有一点。害怕吗?是的。

程知筠安安静静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小心着脚下的坑洼,刚才来的时候倒没注意,现在看来这条路并不好走。

女孩的话一直重复在她耳边,振聋发聩。

她主研中国古代文学,作为一名青年学者,她并没有囿于专业的框架,兼容博大是她的学术宗旨,所以对于外国文学尤其是日本当代文学,她也有着极大的兴趣和比较深入的研究。研究生时期出国交流,她去过早稻田,村上春树算是校友。

“如果我爱你,而你正巧也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的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

村上春树的《如果我爱你》不停在她的脑海和耳边回旋,像从天际传来的福音,那样空灵响亮,又虚无缥缈。

那孩子,到底是无意却正好地踩准了这个点,还是明知亦如此。

程知筠不敢多想,或许只有快点离开这里,才能让她有个安心的答案,林泉街出口,正对着现代大道,路灯明亮,车水马龙,繁荣嘈杂,吸引着她快步奔去。

站在路口,她感受着重新回复的理智,转过头去,女孩跟在身后,闲庭信步,面目如常,笑意坦荡,并没有一丝反常。

是她想多了啊。

女孩一派清朗,她却良多揣测。

“老师,你走得好快啊。”女孩带着些许喘气的声音传来,她更有些自责。

“突然觉得有点冷,所以走得快了点。”只好撒谎。

两人重新肩并肩并排往小区的方向走,正好顺路,一个回家,一个坐地铁,时不时聊两句刚才的音乐,兴起之时,钟余还哼了几句。

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讲着阿卡贝拉,程知筠在心里轻舒一口气,心情放松下来,确实是自己多想了,只是凑巧而已。

小区门口,两人道别,地铁入口不远,这个时间路上行人也不少,程知筠并未担心,只是这次轮到她交代女孩到家说一声。

钟余的背影没入地铁口,程知筠安心地转身回家。

只是女孩并没有继续往前走,她的笑容凝固在和程知筠挥手告别时的弧度,身体僵硬在地铁口的楼梯上,许久许久,面色彻底晦暗。

她慢慢地往里面挪着,地铁通道里灯光很亮,扎得她睁不开眼。一点一点,湿气氤氲的小鹿眼睛,彻底遮去了光亮和灵动。

最后一级楼梯一脚踏空,差点摔倒,胳膊本能想要抓住什么,却重重磕在扶梯把手上,疼得她泪珠滚滚。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仰头看着黑暗的地铁之外,她想要拾级而上,追到心爱之人身后抱住她,诉尽衷肠。

可是她喜欢的人,那脚步快得像是在逃离自己。

所以,她的最后一点勇气,只好用来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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