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点多，酒吧才算真正的热闹起来，喧嚣的音乐下隐藏着人海的躁动。
一楼舞池里的吵闹传不进二楼的包间，李子将酒杯放好，瞧了眼沙发后边的两个壮汉，不自觉地捏把冷汗。
第一次这位来把店里闹得鸡犬不宁、损失惨重，后来每次来都跟吹响警报线一样兴师动众，要不是这次秦姐打电话提前说了，人肯定是不能放进来的。
许是看得久了，沙发上的女生紧蹙眉头，一双冷淡的眼睛转过来，两两对视，激得他一激灵。
没等双方说什么，身后的门被人蛮力撞开，外面的热闹扎进包间，一阵风从他身后越过，刮过耳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瞧见沙发上那人弯起嘴角。
孙青青紧盯着来人：“你来了。”
秦衾瞥眼她身后，嗤笑：“好大的阵仗。”
“没办法。”孙青青说：“你不听话，还骗我。”
“我以为你能懂听人话。”秦衾翻白眼：“好聚好散你是听不懂吗？”
要不是孙家势力有些复杂，她真想领着人去一趟警局。什么神经病啊。真他妈火大。
“好漂亮。”沙发上传来一句痴迷低语。
又开始了。秦衾遮过半脸，她拢起手指嗅残存的烟味，收起厌恶的表情，默不作声。
孙青青敛容，伸出手紧紧抓住她手往鼻下深吸，“又抽烟了？”
她嗅着烟味喟叹：“这双手可不能粘上腌臜物。”
秦衾被抓中手时就急着抽回，但没想过了假期，孙青青的力气变得这样大，紧扣着她的手掌，单分开她的食指，拉到鼻下，炙热的鼻息蛰得她反胃。
“瞧。”秦衾试了好几遍都没抽出来手，牢固地像铁笼。她闻言下意识低头看着十指紧扣的两只手。
一个白皙，一个则是有些偏黄了。
“才不过一个月，我的肤色就和你的不同了。”孙青青眉眼偏清冷，不说话时犹如远边月。此时侧着脸靠在白嫩的手背上，却像是蛇的缠绵，一边轻蹭着手掌，一边低声说：“骗我去夏令营，我就当是给你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她另一只手向后摆了摆。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朝着秦衾向前推，又将盒子打开。
“给你的礼物。”
秦衾无所谓地瞟了眼，却又在看见盒中的东西后，瞳孔微缩。
那是个僵直的软肉，因为早已割下许久，肉块乌紫，泛着臭气。
是人的舌头。
舌头周围还散着不同大小的牙齿。就算没查数，也依旧不难猜出这恐怕就是全部。
舌头上垫着一枚戒指。绿宝石色的，秦衾凌乱地大脑瞬间一激。这种戒指她这段时间只有在国外那个酒吧里见到的男生见过。
她和那个男生接过吻。
那一瞬间面前泛着臭气的肉块，让秦衾泛起恶心。她想过孙青青是疯子，却没想到这么疯。
“我在远途负重，你却在和别的男人亲密。”孙青青低声说：
“我很不高兴。”
“就像我今日回来立马就过来找你，你却在跟不知道哪来的乡下人喝酒。”
她幽幽叹口气：“真不乖。”
真不乖，一时看不住这人，就四处撩拨调情。她那时坐在夏令营素净的床板上，看着满床的亲密照片，恨不得立马冲到这人面前，将她的全身都打上自己的标签。将她油腔滑调的嘴用针线缝合，爱乱碰的手掌拷起，乱跑的双脚锁上，就一条锁链囚在她的房里，让她哪也去不了。
“你要想好。”孙青青喟叹地蹭那只手，纾解又泛上心头的烦意：“从你在比赛那时把我认出来，追我，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谁都分不开。”
头顶传来一声呲笑。孙青青顿住，她贴着那张脸轻抬头，原本就不圆润的眼睑像上看时更加尖锐，并不大的黑瞳被遮掩一半，露出底下半边眼白，她看着女生嘴边的冷笑轻问道：“还没想通吗？”
秦衾翻过手背，轻拍她的脸，“没想通的是你吧？”
秦衾挣开她的手，凭空甩了甩，像是要甩走凭空粘上的晦气。
“我不喜欢你了。所以要分手，没听明白吗？”秦衾低头看着孙青青，不顾对方愈发幽深的眼神：“一个大小姐，被甩了之后还一直缠着我。孙青青，你就这么犯贱吗？”
“交往期间往我住的地方安监控，手机追踪我的信息。我只当是小情趣了。现在是闹哪出。”秦衾弯下身和她平视着，轻声说：“我忍你很久了。我不管你是犯什么毛病，别再来缠我了，否则。”
她侧过脸在孙青青耳畔说：“我知道你出来很不容易。你不想我再把你送进去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夏令营。”
她算是隐晦的说出自己的底牌。包间里的气氛紧促，剑拔弩张。
她不想再跟这个人继续缠下去了。就算之后得罪了孙家也无所谓，况且孙家自己应该也巴不得再把孙青青送回疗养院。
孙青青在他们看来可是污点的存在。
“你是为了谁做到这份上。”孙青青眯起眼，阴郁地望过来：“是这个野男人，还是...那个乡下女生。”
“为我自己。”秦衾后仰在沙发上：“我知道你这次出来不容易，是想和你姐...”
“别提她。”孙青青冷下脸：“也别叫她的名字。我讨厌她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
秦衾挑了挑眉：“孙芊...”
“秦衾！”孙青青猛地站起来，她五官微张，眼睛瞪着秦衾，眼眶中红血丝遍布：“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和她接触，你不可以爱她。”
秦衾看眼她身后立马警戒起来的保镖，不以为然：“为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孙青青情绪激动，像是下一秒就会朝她扑过来。
她说的话也颠三倒四：“你喜欢的是我。就算是同一张脸，你还是爱我。就像那时候第一眼，你就知道我不是她，你夸我弹得比她好，好几倍。是你先问我是谁的，所以你不能再找她。”
“秦衾，我们不相似吗？就像你讨厌自己活在你妈妈的阴影下，我也很讨厌活在她的阴影下，所以你是不会爱上她的，你不会的，对吗？”
孙青青身后的保镖早就一左一右的看着她，生怕出什么事。其中一个保镖从口袋中掏出一版针剂。
可他还未行动，被围着的女生歪着头，阴狠地盯着他。仿佛他做出下一步，对方就要撕咬上来，他一时也停下动作。
秦衾瞧着这三人：“那你要听我话。”
孙青青布满血丝的眼神紧盯过来。
“别再打扰我的生活，也别再打扰我身边的其他人。”秦衾好整以暇看着疯疯癫癫的孙青青：“那我就会离你姐远远地。”
“呵”
“呵”孙青青喘着粗气，她被两个要求架起来，不时神经质的左右晃着脸，似是有人凭空摆弄着她的脖颈，一下一下，力道很重。
“小姐。”保镖正准备上前架着人打针。
“我答应你。”孙青青嘶哑说：“你要是和她有一点牵扯，我..”
她默声吐出几个字。
秦衾面无表情。
孙青青被两个保镖护着送出去。她病隐犯了，刚打完针恍恍惚惚。
路过沙发处的秦衾时却又是一停。
“你不会一直喜欢一个人，是吗。”
秦衾转过头，对着她恍然一笑：“对啊。”
“如果有一天你真喜欢上一个人。”孙青青半瘫靠着保镖，针里的安定药引弄得她困意四起，她轻飘飘说：“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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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的清晨，九月多份已经有些清凉。
赵林将校服穿好，拎着空书包出了房间。何媛正将早餐端到桌上，瞧她出来笑着过来端详会：“恩，还是校服精神。”
赵林也笑笑。她帮忙把早餐端好，吃完饭跟何媛一起出门。
何媛叮嘱道：“去了要好好跟同学相处。自在点，大方点。”
赵林点头：“知道了。”
“手腕上的伤要不要紧？药抹了没？”
“没事。药抹了。”
老小区起来晨练的人很多。赵林一边听着何媛啰嗦，一边和对视上的郑奶奶打招呼。
郑奶奶旁边还坐着几个打象棋的大爷，她正伸手跟旁边的人递茶杯，瞧见赵林就笑意盈盈：“林林去上学了？”
赵林嗯了声：“今天开学。”
郑奶奶从口袋里抓了抓，抬步朝她走过来，将东西塞她手里，拍拍她的肩：“好好上学啊。”
糖纸刮蹭着她的手掌，赵林低眼看了看，又抬头道谢。
郑奶奶笑眯眯冲她挤挤眼，回到座位上。
何媛要去的小学和赵林的方向正好相反。她原本想第一天请假陪赵林报道，但被赵林拦下来，小学和高中都是今天开学，何媛第一天上班就请假不合适。
她本身就在犹豫，被赵林劝了两三句后，也就作罢，两个人在小区门口摆摆手，各自向着相反方向走。
小区离附中很近，住在附近的学生只多不少，很快路上就走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赵林没有校服，在人群里很扎眼。
但更扎眼的是校门前不远处停放的黑色小房车，赵林以前只在陪张晓爱追星时，瞧见过视频里她喜欢的明星从这种车子上下来过。
附中虽然没有私立学校那么自由散漫还多金，但能在附中上学的也不是什么普通家庭，至少B市一些老派世家都喜欢把孩子送过来，换句话说能上附中的人都非富即贵。
可就算这样，附中还是强硬规定所有的学生不得坐车上学。大家都默认遵循，基本上送到差条街就停车，最后一段路让孩子走过去。
所以这空荡荡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一辆房车，扎了所有人的眼，但一看车牌号，没人吭声，默默走过去。
赵林原本就要收回眼神，这时紧闭的车窗缓缓降下，白皙的手臂从里边跃出，女生脸搭在手臂上，冲她勾了勾手指头。
比房车更扎眼的是秦衾那张脸，她不过刚露脸，周遭视线隐隐约约地多了不少。
秦衾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等了会人还不过来，她又不耐烦地勾勾手指，人群里那人才开始往她这边来。
待人站定，硬是离车窗半丈远，硬生生弄出个安全距离。
秦衾没多想，伸出手想把对方那缠着厚厚一层纱布的手臂拉过来端详。可不过刚一伸手，车前的人又往后退一步。
秦衾：“...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自从遇见赵林，就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就像是一座死火山，就算内里涌动，表面依旧沉静。
她不会开诚布公和别人吵起来，很多时候很冷酷的单人结束这件事，不问缘由，也不听解释，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果不其然，秦衾看着赵林摇摇头：“没有。”
秦衾也不解释了：“伤怎么样了？”
赵林将手腕慢慢转了两下：“还好，过了这个月应该就行了。”
“那...”秦衾刚想说影响不影响她学习。
“没事。”赵林截断她的话：“你们两个人的误会解开就好，不要因为我再吵架。”
这话虽然听着茶，但却一下子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秦衾顿了顿，再想说话时就被不远处的喊声又再次打断，“秦衾！”
秦衾下意识顺着那声转过头去，不远处的女生背着书包一阵小跑，停在车前。
“秦衾，你今天来这么早吗？”
秦衾囫囵应了声，再转过眼，赵林已经融进人群，只留个背影。
朝阳照在她身上，却好似留不下半点暖气。
“看谁呢？”视线被眼前来回招手的虚影闪动。
“没谁。”秦衾收回视线，躲进车里阴影，闭着眼。
都是人精，她能不懂赵林的意思吗。不就是不想混进这摊水里，以来避开掉所有对她有害的结果，明哲保身。
不过这种做法多聪明。她秦衾确实是个会惹事的主。
但莫名的有些不爽是怎么回事。
“秦衾，上午来看开学典礼吗？”那女生问道。
秦衾回了句：“不去。”
“可是今天姜苓也表演啊。”
听见这名字，原本闭着眼倚着车背的人睁开眼，“她回来了？”
“对，说赶上时间了，正好被抓来表演节目。”女生说完后等了半会，耐不住抬头看时才听见车内人叹了口气，“那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