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我为什么要停掉沈修竹饭里的软筋散，虽然媚药从没有停过，他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好全，可是冒然出手会不会一击不中？”马车上，白念安在脑海里烦闷地想。

突然他感觉跌进了沈修竹温暖的怀抱，沈修竹喊完收尸的人回来看到白念安一路上都面色阴沉。以为白念安果然是因为不得已手刃至亲而心中悲痛，但是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只能这样沉默地宽慰他。

“沈修竹，你知不知道当年那个身娇体软，任你欺负的小少爷已经死了？”白念安寒声道。

“我知道，人都会长大的。只是我改变不了你的命运，我恨自己的无能。安安，是我没用，保护不好你。”沈修竹道。

“沈修竹，双生蛊早就失效了，我现在想让你死。”白念安冷冷道。

“早该如此了，安安，动手吧。”沈修竹一愣，随即浅笑道。

“……沈修竹，你，你现在还爱我吗？”白念安问道。

“当然了。这句话，我六年前就说过。”沈修竹道。

“为什么？我都要杀你了，你为什么不恨我？”白念安恨声道。

“你要杀我，我确实恨你，但恨是恨，爱是爱。你不是问我还爱你吗？”沈修竹道。

“……，沈修竹，都这种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这么诚实？算了，再多抱我一会儿。”白念安无奈道。他刚刚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大木头已经好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安安，你刚刚是不是又闹小脾气了？晚上我给你做樱桃毕罗让你消消气好不好？”沈修竹道。

“好，沈修竹，你为什么要像一场美梦一样？我居然舍不得醒了。”白念安吸着沈修竹身上的白茶香问道。

“因为安安你值得呀。我家安安痴情专一，坚强可爱，自然配得上我全部的爱。要是哪天安安你不幸…，我也绝不苟活。”沈修竹道。

“沈修竹，你就是个傻子。我……我其实没有那么好的。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白念安道。

“安安你看看你，又说傻话了。我喜欢你，自然是喜欢全部的你，好坏有那么重要吗？”沈修竹用手指轻轻抬起白念安的下巴，蜻蜓点水地吻了吻白念安的唇。

“你！笨蛋！谁让你只亲一下了。”白念安双手抱住沈修竹的脑袋，恶狠狠地亲了上去，舌头放肆地在沈修竹的唇齿间扫荡。

“安安，你是小狗吗，怎么能这样……放肆。私下里可以，外人面前万万不可这样。”一吻终了，沈修竹红着脸道。

“夫君，我是小狗，那你就是我的肉骨头。”白念安撒娇道。

“安安你……”沈修竹脸都红透了。

“沈修竹，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爱人？”白念安突然冷冷道。

“安安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沈修竹问道。

“我随便试探试探你，你就就坡下驴，说出些鬼都不信的胡话。沈修竹你真是虚伪又固执，亲你确实很开心，和你撒娇不需要脑子也很快乐。但是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你对于有利可图的人，是不是都装出这副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样子，真是假的令人作呕？不过沈修竹，我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白念安丢给沈修竹一把短剑。

“沈修竹，每次自杀你为什么都没有死？是巧合还是你故意放水，用苦肉计来搏我同情？这次我绝不拦你，沈修竹，用死亡来证明给我看你的忠贞吧，你是真的心软情痴，还是一直在惺惺作态，一试便知。”白念安冷冷道。

“安安你今天是怎么了？”沈修竹问道。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我的血亲，却纵容你活了这么久。沈修竹，你编织出的梦境还不够完美，我现在需要你用死亡来证明你有多爱我，和你永远不会背叛我。”白念安沉声道。

“那你呢？白念安，我从没有让你证明你对我的爱，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沈修竹沉声道。

“就是太好了，所以你现在死了，就能永远这么好了。”白念安冷笑道。

“白念安！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背叛你，我对你，一直竭尽全力，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死了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我之前想死时，你说你放不下我，你不需要我用死去证明什么见鬼的痴情。现在又用这个理由想让我去死。

我沈修竹从不畏死，可是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这件事上我沈修竹问心无愧，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沈修竹怒道。

“沈修竹，你果然早就不爱我了。不然你当年火灾为什么就不去死。其实这三年多，你一直在对南宫寒欲拒还迎吧？”白念安沉声道。

“白念安，沦落到用死亡来证明爱情，不觉得很可悲吗？我之前自杀，是因为家国难两全，不是想证明这个……安安，你不是这样的人。”沈修竹道。

“不，我一直是这样的人。沈修竹，我讨厌超出控制的东西，与其被爱人杀死，不如你为爱自尽，不又能显得你更伟大些？”白念安冷冷道。

“沈修竹，我想明白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当年既然帮助萧罹凤，就应该把我也杀了。我现在既要复仇，就还是不能放过你。沈修竹，白府灭门那日，我本来就该一心复仇的。是你影响了我的判断，自作聪明的让我再也做不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你既救了我，又为何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沈修竹，现在我做不了纯粹的坏人，你也因为我沾染上了污点，当不了纯粹的好人。所以，你该死。”白念安恨声道。

“不想自刎就服毒吧，这是向紫铃给我的珍贵奇毒，服下一会儿就会毙命，死后只要放在冰棺材里，你的容颜就永远不会改变，我有空，会去看看你的。”白念安拿出一包药粉冷笑道。

沈修竹拿起药粉，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安安，我沈修竹从来没有想过有来生，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这辈子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对不起你。

你说白家灭门我帮不了你白家，可是我已经搭上了我的所有。是的，我放弃不了国家和同胞，我没有办法一心一意地只栽在你一个人手上，我只能尽我所能地不辜负你，你……安安，我死后找一个更好的，更爱你的人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对不起。”沈修竹眼睛眨了几眨，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不想让白念安看到，拿手蒙住了眼。

看到沈修竹完全吃下药粉，白念安骤然狂笑出声，

“沈修竹呀沈修竹，没有想到你身为大燕战神，想骗你去死竟然这么容易。实话告诉你吧，白家如何我并不是很在乎，想杀白家的仇人，只是因为我白念安向来睚眦必报。白家那些被发往教坊司的女人，还活着的，我一个都没有去救。

想让你现在去死也不是因为我怀疑你，我本来就打算把你抓到后好好玩一玩，毁了你或者花言巧语地哄骗你重新爱上我。然后就对你动手。可是今天，我发现我能毫不犹豫地杀死白落英，却对你下不了手。我不得不承认，我玩脱了，在事情继续恶化下去之前，我要杀了你。

毕竟我可是拿着你这块北辰的玉佩，冒领了北辰国前圣祭司儿子，北辰天子慕容琏同母异父弟弟的身份。要是对你手软了，可还怎么继续代替你？沈修竹，你天赋异禀，自愈力也异于常人。肯定没有想过是因为你身上那一半北辰的血脉吧。

可笑啊可笑，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你的堂姐利用你母族的血脉让你挥剑对向你的母族，你的亲哥哥把你像个垃圾一样扔给我。沈修竹，你这辈子只撒过我不是白念安这一个谎。可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没对你说过真话。你的父母明明本该是兵戎相见的仇人，却为了他们那可笑的爱情双双背叛了自己的国家，生下了你。你一直在说什么忠君爱国，身上却流着敌国的血脉，无论大燕还是北辰，你不都是个……”白念安实在说不下去了，他发现沈修竹脸色苍白如雪，眼睛里的光正在一寸寸地崩塌，仿佛一个长期走绳索的人，突然一脚踏空，跌入了万丈深渊。

他明明已经要把沈修竹逼死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明明这些话对他根本没有益处。他不是已经想好，就骗沈修竹自己是怀疑他的爱或者是因为白家的仇这些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承认自己龌龊又自私的真实想法，他为什么看到沈修竹这么难过，非要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就安安心心地让沈修竹承担这一切不好吗？

沈修竹药效发作，终于要倒在地上，白念安扶住他一寸寸失去生机的身体，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沈修竹，我对你撒过许许多多的谎言。但是当年那句被爱意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确实是真的。我一直都爱你，居然也是真的。好好上路吧，是你自己非要自杀的，慕容琏怪不到我头上。你死后，我为你大丧三日。”白念安伸手轻轻扶摸上沈修竹的脸颊。

沈修竹伸手抚摸上白念安脖子那块玉佩，它明明混杂了太多他自己的亲情与爱情，揭晓出处后让一切都不复从前。玉依旧是那块干净剔透的玲珑玉，沈修竹却觉得它沾染上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污渍。也许这块玉从一开始就不干净，就像他的主人一样。

“白念安，我为你守丧了三年。”沈修竹觉得他很可笑，临了临了了，居然还要跟白念安争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然后轻轻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