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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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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镐京城东内一个偏僻的庭院人影闪动,院内肆意横行的杂草被风带着摇晃起来。

万庭栖推开院门,拿出剑挡在前方,半刻钟后,确定四下无人,她这才弯着腰,恭恭敬敬地为身后的人让出一条进来的路。

“你这住所许久不打理了。”李景抬手扫开空气里四散的灰尘,皱眉道。

万庭栖闻言,尴尬地赔起笑来,道:“殿下莫要见怪,我平日里来的少,这院里久无人住,自然有些萧条。”

她在后边跟着,待道李景站定在正室前,拿出钥匙,锁头落地,吱呀一声,门开了。

室内虽然也落了旧,但好歹不像外院一样风吹日晒,勉强算是整洁,只是需要打扫。

万庭栖手脚麻利地整理起屋子,为李景收拾出来一片可供休息的位置。

李景自顾自坐下,打量了一眼这空间狭窄的一小间厢房,觉着有些奇怪。

这座房宅虽然面积不小,但位置偏僻,离街上的市镇距离也很远,并不利于长久生活。

再观察下室内的环境,一张书案,一架没铺被褥的床板,再就是两张木椅,一个储物的柜子,家居少的可怜。

这里空空荡荡,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仿佛这间小院的主人也是第一次前来,着实叫人费解。

万庭栖简单拾掇了一番室内,从柜内拿出一卷细布,走到李景身旁,低声道:“殿下,容我给您清理下伤处吧。”

“嗯。”李景伸出手来,先前的那一层布料已经渗出血渍来。

万庭栖赶忙蹲下,动作利索地替他取下原本那层麻布,仔细上了药。

“你这宅子远离市镇,位置也怪,当初怎么就买到这里来了?”

出来谋生的人,有能力的,在外购置房产本就是常事,可惜他这属下眼光实在不好,偏偏选了这样一处地方。

“回您的话,这宅子并非属下所购置,而是承他人的租,虽然位子不好,但胜在收价低。”万庭栖慢吞吞地帮他包扎着手,道。

裕王府虽然有她的容身之所,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方便,在外头奔波,总要有个自己的家。

“看样子你平日里也不住,租了做甚?”

“住倒是住的,只是日子往往不长。”

她说的是实话,替李景在外拿人,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仇敌杀红了眼,她难免落下几道伤来。

身上着了血,自然就不能再回裕王府,但伤总要处理,她需要一个能存放伤药的地方,把自己装点回原样,这才有了购置房产的想法。

镐京城内的多数宅邸,她是买不起的,挑挑拣拣很久,才租了这里,房东急于出手,像是遇见冤大头似的,很快做了契。

李景说的没错,这宅子地段极差,对于那些个想要成家立业,投身生计的人来说,当然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但对万庭栖来说,是划算的,她毕竟没有长久生活的打算,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只能仰仗天意。

像是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她迟疑片刻,道:“也不是全无好处,夏日时分,这院子里便会长出惠兰花来,景色不错。”

李景沉默着,神色平静,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万庭栖也只好继续手里的事。

半晌,李景道: “今夜之事,你怎么看?”

“殿下,郴党狂妄至极,手段低劣,今日如此胆大妄为,留在朝廷,只会后患无穷。”万庭栖没抬头,用匕首断了细布的尾,将剩余的那卷默默缠绕起来。

“非也,他们不是狂妄,只是反扑罢了。”

“殿下此言何意?”

李景有些疲倦地坐起身来,将包扎好的手从万庭栖手中抽了出来,语气低沉道:“两党相争,如短兵相接,一时之间,胜负难裁。”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在北疆主持抗击碑夷的那人么?”

“属下记得,”万庭栖将那卷细布揣回怀里,维持着一个半跪的姿势,“那人似乎是三殿下的亲眷。”

“是了,李郴一党的命数,半成系于他手,碑夷一日不灭,大昭朝便离不开他一日。”

离不开那人一日,便也离不开李郴一日。

李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万庭栖心中已然领会。

“他现在这仗,是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李景习惯性地想用手撑着案,却一时吃痛,“这仗打成了,飞鸟尽,良弓藏,他李郴一脉也无甚大用,不用我争,他也气数耗尽。”

“反之,这仗打输了,碑夷掠地,危及朝廷,那时我大昭整个国家风雨飘摇,党争也再无意义,所以……”李景顿了一下。

“所以,三殿下要向圣上力证自己的价值,这才借机提出新政,顺便扩充己势,以解燃眉之急。”

“没错,”李景赞赏般点点头,道,“我方才说,他们今夜所行之事为反扑之举,你可知何意?”

“属下愿闻其详。”

“他李郴毕竟被贬去封地三年,失势之后,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朝堂论政,我们处在优势。”

“他跟他手底下那群人还不敢对我下死手,今夜这出闹剧,想来就是李郴的安排,他那个性子,兴许是想给我些教训罢了。”

“这笔账我当然要还,但不是在这个时候,”李景苦笑道,“南方多洪灾,这才初春,湘源又出变故,正逢多事之秋,我不想多生异端,误了国事,这才安排林轩那几个把事压下去。”

“殿下一片赤诚之心,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朝中那些邪佞歪道,只怕是不会懂得。”

话已至此,万庭栖心里洞明许多,她不再开口,只一味盯着李景那只伤手看。

“怎么?”李景低下头,看着她道。

“殿下,伤处还痛吗?”

万庭栖知道那口子浸得有些深。

李景有些愕然地睁大眼睛,这样的一副表情让他原本带着锐气的那张脸变得柔和许多。

沉默片刻,他道:“无碍。”

“万庭栖。”

“属下在。”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晚上要来你这儿吗?”

“属下……不知。”

于是李景俯下身来,勾起万庭栖的下巴,轻轻抬起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眼。

“因为在裕王府里,我最信任你。”

因为靠得近的缘故,李景的呼吸很明显地敲打在她脸侧,有些热。

“我需要把今晚这件事压下去,不想惊动任何人,自然不能回府,但总要有个住处,你陪我一起瞒,是最合适的。”

“属下明白。”万庭栖的睫毛轻颤两下,露出一双清浅的眸子。

“所以,你要对我忠心,”李景捏住她下颌的手劲稍微加重了一些,处在一个能控制住她但又不令痛苦的程度,“这才是为臣之道。”

“你那天假意告病,去了北市,是想做什么?”

万庭栖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一滞,这番反应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李景的眼中。

他发现了?!

发现多少?是知道她访了黑市,还是知道她要去暗探天禄阁?

暴露的危机险些冲昏万庭栖的头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景黑漆漆的眼凝视着她,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万庭栖才能无比鲜明的察觉到这人身上散发的那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点亮了这屋内这半边黑暗的空间,也扫在万庭栖的额前,映照出一张无比苍白的脸。

“殿下,”心跳在她胸中砰然作响,前所未有的剧烈,“我那天的确去了北市,但并非假意告病。”

万庭栖猜测,李景只是了解到她的行踪,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对方应该不知。

在清楚事情原貌的情况下,直接处置她是第一优选,但李景没有,反而在这里屡屡试探,这说明他知道的并不完全。

也许她可以赌一把。

“哦?”李景泄去一丝力道。

“殿下,”万庭栖抿紧嘴唇,声音里掺杂了些许恳求的意味,“请容我向您解释。”

李景把手松开,她这才出了一口完整的气,强撑着没有跌坐在地。

万庭栖默默站起来,兀自脱去了上衣,袒露出肩膀处的一小块皮肤,那是一片狰狞可怖的瘢痕,看上去像是大火所灼伤出的痕迹,相当丑陋。

她还是第一次将这些东西给别人看。

“殿下,我幼时家里遭了大火,爹娘去世,我虽侥幸活下来,但也落下一身的疤,”万庭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每逢春夏,这些痕迹往往疼痛难忍,求医问药,却从没有结果。”

家中大火是真的,瘢痕的阵痛也是真的。

真正瞒天过海的谎言,往往就是事实,区别在于怎么阐述,仅此而已。

“属下近来听说,北市有位医师擅长此症,可他出访那日我却没有空闲,这才起了欺瞒的心思,殿下,我……”

“好了,”李景皱起眉头,拿起掉落在地的外衣,替万庭栖披上,“春日尚不温暖,小心着凉。”

“错怪你了。”

万庭栖低着头,没再言语。

“略作修整,等到寅时,夜半时分,少有人息,我们那时再回府。”

“属下明白。”

夜已尽了半成,月光如皎,盈过寂静的镐京城,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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