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大人她总怂恿我卖木械脱贫 > 第5章 塌方

第5章 塌方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霍倾将手往回缩了些许,又恐自己显得弱势,犹豫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大人下手能否轻缓些,木械师可就倚仗它执刀混食,”他顿了声,笑着把手放回樊薏面前,“若是遗落伤残,在下可要赖在乡衙,靠大人接济吃公粮了。”

樊薏性子愈躁,愈发猜不透此人层层包裹的心思。自己绞尽脑汁逃离此地,甚至想闯入县衙撕毁卖身契。他却使尽百般解数,丢了都城晏京的磊落前程,挤破头要留在这穷乡僻壤。

更令人费解的是,昨日霍倾还对伤势无甚所谓,今日反倒装得一副病弱之相,到跟前自讨苦吃。

樊薏本想直接丢了纱布下车驾,莫名愧意却始终绊心,将双腿牢牢黏在原处。

“足下心思弯弯绕绕,我在这穷水苦地山熬了半载,不过跋扈的小乡官,整日扛粗搬重,自然难合你的心意。”她弯身将纱布拾起,拍净灰尘后接着道:“足下这般爱挑捡,寻个粗使婢子岂不更好?”

霍倾避而不答,从怀中掏出张轻薄的纸,刻意放缓动作掠过樊薏面前,又轻轻摁在案桌上。

“大人下手可否轻些?”他复又问道,温吞话声里藏着几分调侃。

樊薏直勾勾盯着案桌,再也移不开目光。

只见一张足有百两的银票明晃晃摆在中间。

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霍倾不在意,只知道凭此能拿捏住乡官大人的软肋,让她笑脸相迎。

“本官最是慈意爱民,足下这话,未免显得太过生分。”樊薏说得义正言辞,却遮不住眼里闪烁的亮光。她生怕霍倾反悔,不着痕迹把银票塞入宽袖中。

霍倾的伤受雨淋泡一夜,血肉发白已初有感染征兆。樊薏想不通为何他撑着伞,还能泡成这般惨不忍睹的鬼模样,本想开口刺几句,可到底记起自己袖中银两。所谓拿人手短,她上药缠纱布的动作已无先前粗鲁,肉眼可见变得轻缓。

此次平难霍倾居功不小,先前他一心求个差使,而今洪灾初歇,樊薏又在眼前,便自然而然提了出来。

“乡丞谋士自然轮不到足下,侍卫的话,”樊薏摸着眉梢,她睨了眼病恹恹的人,颇有嫌弃,“若遇到贼人当道,不用我护着你就万事大吉了,哪敢将身家性命压覆尔手,若说乡衙里缺什么……”

乡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被鹿鸣乡本地土著占了个遍,除了刚死不久的乡丞,哪里都腾不出位置供这位大神。霍倾劳心数日,若只随意寻个苦差打发,樊薏自己都深感罪恶,她为安排何种差事发愁,全然没了指挥乡民壅田时的从容。

霍倾自顾自斟了茶水,正欲执杯而饮,却见原本匿声思考的人骤然猛拍桌面,将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温凉茶水随着手抖晃洒,濡湿了遮掩伤手的青衣宽袖。

霍倾无辜中招,扬起手晃了又晃,“我在绥京专门托人所裁,天蚕丝和织色锦的料子,足足二十两银子呢——”

他故意拉长声调,温和低缓的嗓音却变作凉水兜头浇到樊薏上,她被这夸张的价格吓得直步走来,手忙脚乱用拭巾擦去袖摆水渍。

霍倾满意地消停下来,所说的话却字字句句踩在眼前人的雷区上,“这也不是甚稀罕物,我已穿旧,本打算回了府衙便丢弃,劳大人为它担惊受怕一番,擦得委实干净。”

他忽略了樊薏似要杀人的眼神,心中暗忖日后定要收拾妥帖这件袍服,好生珍藏。

被这茶水和二十两巨款一打岔,樊薏本已思量好的差使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她将拭巾丢回案桌上,话不过脑,嘴快道:“府衙已无甚差使,阿姚素日愚钝,做事总是慢半拍,我身边缺个贴心的婢女照顾起居,足下或可——”

樊薏及时收了声,方才光顾着何种差事适合霍倾病弱的身体,又无需支付太高的工钱,竟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她将余下的话咽回腹中,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婢女’二字,颇觉尴尬。

“大人有此想法,在下怎好回绝。”霍倾满口应下,笑意依旧,似乎无论对方做出怎样惊为天人的安排,他都万分满意。

樊薏脸上划过几道黑线,“足下真是空有皮相不生智囊,怕是脑子进了水,连说话都糊涂了。”

乡民在田中辩驳的声音愈发大,一群扛锄带铲的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刚刚清淤不久的粟苗田里好不热闹。出乎意料的是,甘士价竟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用几个时辰说服他们抛弃了固执成见,以粪灰豆饼壅田。

直至这时,车驾才开始往乡衙方向行驶,留下两道深辙。

“这才是谋士该有的形貌,再蛮横的道理,也能用情商最高的话抚平乡民逆羽,”樊薏指了指愈来愈远的甘士价,话音低低,“足下这清瘦身板,藏疾于肺腑,去了怕是不成事,乡民们手握锄头,若闹起来一铲便可将你拍飞,再毁了这双雕木造械的手。”

她话里藏刺,却说得真心实意。

霍倾的确才智超绝,像是生嚼了木械图谱进腹的异类,举手抬足间便有新奇构想成型,这样的人不该困囿小地。樊薏虽有留人心思,可她知晓霍倾落难前绝非池中物,过惯了堆金积玉的生活,自己心急火燎将人扣下,只能拿几块铜板打发俸银,未免太过寒酸。

霍倾对话中之意眼明心通,却不打算退缩。比起共度难关的灾后重建合伙人,他更像只老狐狸,虽身披病弱外皮,说话做事却步步设套。

无论樊薏说再多,都能靠一句话绝杀。

“在下不要工钱,只想发扬木械。”

这并非正真的答案,他苦心积虑辗转来此,只为寻回遗失多年的贵物。

贵物为何,不可说。

回府衙的路要经过两座夹击山峦,洪泻后黄泥淤积,马儿抻长脖子嘶鸣数声,才勉强拉着车驾龟速前行。山路颠簸摇晃,霍倾手伤再度开裂渗血,命途多舛如此,他却没有再拿此事招惹樊薏,而是默默拉着宽袖盖住了手腕。

霍倾执意要留,樊薏不曾多问,心中亦喜亦忧。

木械所捆绑的商机无比庞大,她为乡衙卖命几辈子都挣不回零头。有霍倾在,莫说自己摆脱贴钱当差的悲催命运,便是带着鹿鸣乡辖下十四村合体脱贫,亦大有可能。可所谓绝地逢生,吸的是霍倾的时运,她虽生来爱财,但这种把将军困在身边当小卒的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樊薏心乱之时,却听得前方陆续响起巨物落地的轰声,没等探头细瞧,便见引路的仆役忽然惊慌勒马,掉头朝他们狂奔而来,口中竭声大喊。

“大人注意回避!山体骤崩,滑坡引起山石堵路!莫要再往前!”

操纵车驾的马夫远远瞧见前路堵住,立时赤脚跳入淤泥中。他发了狠大力扯着缰绳后退,然而那马儿在泥泞山路拉车许久,已是疲乏不堪,又因前路被堵而受惊,竟一步也不肯挪。

大小山石滚满道路,到处都是坑洼中积水被溅起的哗声,距车驾仅有几步之遥的前头还在源源不断落石。

樊薏撩开帘旌望去,只见山墙底部已被冲塌,更高处无受力点支撑,正缓慢往下落土块。她瞳孔微缩,急声道:“此处已是危地,随时都会落石,快将车驾拉至坡下断椽处回避!”

那个牵绳车夫生得敦胖,见此情形已是吓得面若土色,他忙着保自己性命,直接忽视了樊薏的命令,也不管车上有没有人,赤脚甩着满脸横肉往外跑。

樊薏看那渐远的肥胖身影,气得想骂人,她哪顾得多想,拽着霍倾也要往车驾外撤离。

恰在这时,车夫抹着油汗,以为自己到了安全之地,却没想到一块尖锥长石忽然从顶部坠下,直接将脑袋开剽,还砸断了脊梁。他咧着嘴的笑定格,双眼瞪得外凸,肥胖身躯直挺挺扑于泥水中,血液顺着身体流出,化作迤逦红花。

樊薏哪里亲见过此等血腥场景,吓得直接顿步于车驾前,半抬的脚迟迟不敢落下。她艰涩地咽了口口水,踟蹰不过几息,山墙顶部数道裂痕经不住重压瞬间扩大,数块环抱粗的巨石裹挟湿泥一同滚落,牵引起足底细微震动。

落石速度之迅捷,眨眼间便到近前,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机会。樊薏只来得及听见一句急呼,巨石便堪堪擦过迈了半步的左脚,迅速撞毁前椽。

只要再往前,双腿不保。

车驾失去控制,与那死活不愿走的犟马分离。樊薏跟着翻滚了好几圈,被案桌死死压住腿部,全身骨头痛得像是散了架。透过马车窗框缝隙,她看到正在落石中四处躲避的仆役,看到向马车砸来的第二颗、第三颗巨石。

腿部痛意麻痹了神经,樊薏意识已经懵乱。巨石撞过车身时,她只感觉到自己被拉入一个温凉怀抱,铺天盖的黑暗席卷了记忆末尾。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