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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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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薏本想设法让薛崇义画押,谁曾想反被套路,落入了局中局。

她知道多留必有变故,于是借口有事,赔着笑想即刻逃离现场。只是还未走到门口,便被县衙的几个带刀衙役堵住了去路。

“樊大人如此着急作甚,这酒菜还未用几口,留下来同本官小酌几杯,修渠的事,好说。”

樊薏不入套,被迫坐回位置上,笑得牵强,“下官此次宴请,一是蒙您半载照顾,二是为乡民们求些救济粮,何来修渠一说,大人莫要说笑。”

“是吗?”薛崇义喝了口清酒,砸吧嘴回味一番,忽然变得格外好说话,“批文拿来,本官即刻画押,让衙役带你们去取库银。”

甘士价唰地站起身来,两眼放光喊道:“大人此话当真?”

樊薏那些推诿尽数堵在喉咙,不上不下憋得面色愈发红涨。早知道就不该带甘士价来,关键时候掉链子,三两句话就被薛崇义绕了进去。

甘士价感受到自家大人那要吃人的目光,后知后觉祸已从自己口中出,他收敛了喜色,缩着脖子端坐回去,再也不敢开口。

樊薏深呼一口气,无奈摊牌,“所以县令大人能否拨些银两,助鹿鸣乡修渠?”

“樊大人连本官都蒙,修渠那么大的工程,还不得掏空县衙库银?”薛崇义拿筷箸点酒,油花从瓷杯中央向四周弥散,“你要修渠,我管不着,但要是让我掏银子,绝无可能。”

樊薏不再赔笑,愤然起身离席,可那些衙役依旧堵在雅间门口,刀面明晃晃映衬着她的眼睛。

“水渠又不会长手生脚逃走,樊大人坐下,急着回去作甚。”

薛崇义坐在位置上,背影厚得像堵墙,悠哉游哉啜饮着杯中酒,没有丝毫放人的意思。

“谈都谈崩了,县令还让下官笑脸相迎,好生难为人。”

樊薏看着薛崇义的虚伪做派,一股无名火便烧灼于心,来时还想着能带着签字画押的批文满载而归,如今看来,能全须全尾回去都是万幸。

“诶,樊大人此言差矣,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薛崇义朝外头招了招胖手,笑呵呵大喊道:“小二,上菜!”

“什么上菜?”樊薏咽了咽口水,心中警铃大作。

“樊大人设宴款待,这些菜色怎么拿得出手,本官来时,早已让后厨新做一桌菜肴,二百纹银足以……”

薛崇义后面说了什么,樊薏已听不大清,满脑子都是‘二百纹银’。

天知道她要为乡衙打多少年苦工,才能挣回二百两纹银。而且更要命的是,她今日入城,只带了三十两银子!

几个跑腿堂倌进来撤去酒食,预备重新上菜。

“清炙鳜鱼尾、松仁虎腹、爆炒花蛤、鱼鳍鹿茸羹、春响三河卷、虾蟹聚龙盆……”

樊薏被迫坐回位置上,生无可恋听着堂倌报菜名,她看着大敞的窗户,甚至想一跃而下。她就说薛崇义怎么百般阻拦,原来是拿她当冤大头来宰!

来一趟县城本就不是易事,樊薏方才在集市上转悠,三十两银子所剩无几,只堪堪够付方才那桌酒钱。现在惨遭背刺,堂倌每报一道菜名,都像是在她身上划出深口,心仿佛在沥血。

“下官没钱,点再多菜都付不起,大人少吃些,否则等下被扣上吃霸王餐的名头,被人狂打后吐一地,可就丢面了。”

樊薏死猪不怕开水烫,把荷包丢出,连带着霍倾清早时丢进车驾的锦袋,而后瘫坐位置上,听凭发落处置。

薛崇义十分狐疑,努嘴示意衙役上前打开钱袋,可使劲抖才抖擞出几块碎银。鹿鸣乡虽捞不出油水,但想行贿的人不在少数,他没想到樊薏贵为堂堂乡官,竟然会穷到这种地步。

“樊大人这般又清又贫的官,实在是少见,你如此无所谓,好似等下掌柜算账,能走得脱一样。”

樊薏摊摊手,“挨顿打有什么要紧,大人满身肉墙作盾,我不过一把骨头,他们若不嫌拳头疼,尽管打便是。”

薛崇义猛拍桌子,正要粗声回顶,却听得身旁衙役惊呼一声。他皱眉看去,很是不满,“做什么一惊一乍!”

“大人且看!”那仆役把锦袋打开,怼到薛崇义面前,几乎掩饰不住手抖。

薛崇义接过来,才扒开袋口看了眼,竟也怔愣住,他的目光在樊薏和锦袋间来回逡巡,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樊薏还未打开过这个锦袋,尚不知霍倾在里面放了何物,她被这眼神盯得发毛,还以为里面装着蜈蚣毒蝎,亦或者旁的整蛊之物。

“樊大人,刚刚还说着感谢本官半载照顾,怎么吃独食呢,结交了什么仁人志士,也不同我分享分享。”

薛崇义攥着锦袋的手渐渐下移,似是想要据为己有。

樊薏听得一头雾水,意识到不对劲,豁然起身抢过锦袋。

“装神弄鬼做什么,不就是个破袋——”

她的话戛然而止,连带脑子都变作空白,几乎要被眼前所见震得走不动道。

一、二、三……

十张银票,足足一千两!

“甘士价,我不是在做梦吧?”

樊薏把手伸出去,见各个都在愣神,只好自己狠掐了下手臂,锥心痛意霎时间侵袭四肢百骸。

霍倾给了她一千两,为什么?

薛崇义眼里冒着贪婪暗光,他挪着凳子靠过来,吱呀声响彻雅间。

“樊大人,好物不独食,这位幕后任士到底何方神圣?寻个日子给我引荐引荐,人到了年纪,就想着结交好友,莫要见怪!”

樊薏被这千两银票冲昏了头脑,震惊比喜悦更甚。直到甘士价假咳提醒,她才拉回云游神思,只是已无心思呆在此地。

“下官任上诸事繁忙,不得不快些回去处置,还请大人稍作体谅,樊某在此拜谢。”

薛崇义听着她肃正的话,哪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忙让人阻拦,再度将雅间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态度却比先前和软不少。

“樊大人,离白日西跌尚早,乡官所任不过些琐事,有何要紧的,还是——”

薛崇义话音未落,樊薏已经出声打断了他,“下次将那摇钱树送与大人。”

薛崇义眼睛亮得吓人,“当真?”

“看下官心情……”樊薏伸手移开衙役挡在身前的刀,徐步走了出去,话音渐淡渐远。

“大人?”身旁的衙役小心喊了声,目色犹豫不知该不该提醒。

薛崇义还沉浸在美梦中,猛唑一杯酒,“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整日一副娘们儿样!”

“那位大人还未结账,二百两……”

薛崇义闻言一惊,拍着脑门暗道坏事,“去!快去拦下她!”

他来时算准了樊薏,没带一分钱在身,可等他吭吭哧哧走到窗口向外瞧,那车驾已经隐没在攒动人流中。

樊薏倚着车驾内壁,思绪百转千回。

霍倾给她千两银票,动机在何处?

回程漫长,直到回到府衙,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霍倾看一日不见的人愁眉苦脸下了车驾,便知晓修渠之事谈崩了。他打定心思不凑上去触霉头,却没料到樊薏径直朝走了过来,还未说什么,对方便已开了口。

“足下该不会,是薛县令安插过来监视我的细作罢。”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樊薏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霍倾适时轻咳,顺水推舟扮出被人诬陷的伤心模样,又因这些日子有肩伤在身,显得脸上血色愈发浅薄,他低着头,温声和气道:“我来得突兀,大人疑心也应当,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府衙。”

好歹霍倾这些日子帮了大忙,樊漪看着眼前人伤心寥落,再多话都梗住,盘问的心无端升起罪恶感。

她压着狂跳不止的眼皮,终于妥协,“我不过随口一说,足下不必放在心上。”

霍倾如此病弱,樊薏宁愿相信是金锭自己跑到县里,把这事儿捅了出去。况且,能一下子甩出千两银票的人,除非脑子有泡,否则为何要给薛崇义这种人当走狗爪牙?

可修渠的打算她还未广而告之,这消息,总不可能是自己生了翅膀飞到薛崇义耳中。

樊薏心烦意乱,不欲再作他想,拿出那锦袋递还给霍倾。

“虽不知你为何要给我这些银票,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君子,也没有据为己有的道理,三百两已在我手,余下的你拿回去吧,我用着不心安。”

霍倾以为樊薏所说的‘用着不心安’,是疑心他的钱来路不干净,于是解释道:“我在晏京时研造木械,用雕刀刨锯一下下赚回来的,这下大人用得心安了吗?”

是这个问题吗?

樊薏有些头疼,道:“世上没有无端受人财货的道理。”

“大人拿着便是,当作这些日子收留我的酬谢,”霍倾扭头看仆役们搬着车驾里的物什,声音愈轻,“左右仅需十天半月,便可尽数赚回,有什么打紧的。”

樊薏嘴巴张阖,看着眼前人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无话。

仅需十天半月,便可尽数赚回。

仅需。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锦笼野雀》《重生后政敌成了我的死忠粉》《捉刀为聘》已开,大纲在手,欢迎戳专栏勾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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