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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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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选拔的日子。

旦角班八成的人都在门外排队了,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试红娘的。

程应寒和方秉鹤随意拣了个角落坐下,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是个体型瘦高,斯文俊秀的男生。

方秉鹤哟了一声,随意道:“你怎么也来了?建议你有点自知之明,跟我抢红娘这个角色,抢不到的。”

对方嗤笑:“我们小生班人选昨天就出来了,我是张生,今天来搭戏的。你悠着点骚,求我两句,不然台上我可不配合你。”

方秉鹤摇摇头,对程应寒介绍:“这是郁峦,我小师弟,小生班的。这是程应寒,也是唱旦角的。”

“滚你的,”郁峦笑着说,“你好,我是他师兄。”

“你好。”程应寒点点头。

和他们打过招呼,郁峦就去房间里穿上对披做准备了,要和所有候选人一个一个搭戏,这是个辛苦活。

王老师走出来:“同学们,我们没有排顺序,谁先开始?”

门口一列小豆丁还在互相看看,心里犹豫着,方秉鹤已经举高了手:“我来!”

跟着老师进去的同时,他不忘回头嘱咐程应寒:“再复习一下,等会早点举手,别紧跟我后头,可也别拖太晚。”

程应寒点点头,盯着方秉鹤的眼睛说:“加油。”

选拔是不可能把一出戏完整演完的,只择几处名段。红娘这场戏只考两出,一出和小生合作的叫张生,一出单人的扑蝶。

叫张生是红娘的经典段落,也是高潮,学生要演这出往往压力很大。连唱带跳动作大是一,难以引起观众情绪是二,更别说还要跟弦儿,还得好看。人人都知道荀祖珠玉在前,都恨不能把他的名段揣摩得滚瓜烂熟,下死劲儿去学,可哪有那么容易。

是以这会儿,哪怕是一旁等候的同学脸上都笼着一层凝重,默默想着一会的唱词身段,现场表情最轻松的恐怕是方秉鹤本人了。他本来就白,被分了一件朱红对披,拖着长长两条水袖,灯光一投,衬得脸如莹白珍珠,不语不动时倒真有几分像仕女图上气度高华的美人。可惜这美人竟然长了嘴,正和身着青色对披的郁峦打嘴仗,还拿着塑料做的棋盘,作势要打人,一下意境全无。

郁峦说你这假花旦,别在台上跟撒癔症似的,把观众给吓着;方秉鹤说张生这个痴汉男你怕是本色出演,别在台上流口水。

郁峦嘲笑,你不就演个丫鬟吗,老老实实演吧,操心这么多。

方秉鹤深深看他一眼,说我丫鬟是吧,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没争出个结果,几个老师依次坐好,他们都闭了嘴,在台上站好位置,只等着一声开始。

很奇妙,站在原地等待的那一刻,方秉鹤低着头,灯光把脸上的表情投得纤毫毕现,他身上属于他本人的那些鲜明突出又桀骜的气息一瞬全部隐去了,整个人气场内收,面无表情。大幕张开,灯光流转,他抬起脸,那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

“就从‘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号令’开始吧。”王老师说。

方秉鹤应下来,眼波一横,一手指向郁峦,拿捏着小红娘的腔调:“我们老夫人就问你是什么东西?”

身边几个认真听了王老师说话的学生一脸讶然,程应寒也给惊着了,方秉鹤竟然无视老师的建议,擅自提前了一句台词?

不过他切入得毫无异状,发挥得也好,很入戏,仿佛就应该从此处开始,郁峦也只能咬着牙根接着他的词。

方秉鹤眼睛一扬,活脱脱就是神气活现又顽皮的红娘,字正腔圆:“我说你是狗。”

旦角班最厉害的新生在台上公然指着小生班的班草,骂:“我说你是狗。”

哄堂大笑,就连评委席上的老师们都松动了紧绷的脸。

程应寒敢用5.0的视力发誓他在郁峦眼睛里看见了熊熊怒火,但郁峦不愧是家学渊源,竟然硬生生压住了,继续满面春风地连连点头,对红娘言听计从,仿佛自己真是被崔小姐一封书信勾去了全部心神的张生。

“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号令!”方秉鹤眼波流转,下颌微抬。

正经的唱戏要妆扮郑重,层层鲜亮衣饰,累累繁复珠宝,眼下方秉鹤明明只套了一件朱红对披,却无损魅力,眼睛亮如星子,脸上也有一层亮光,那是独属于舞台的气场。

红娘拿着棋盘巧笑倩兮,舞着水袖连唱带跳,张生盯着棋盘,紧跟在后头。

舞台的焦点现在成了方秉鹤拿在手上的那个塑料棋盘,明明是薄薄一片塑料方块,到了他手上如臂使指,让转就转,让正就正,让反就反,跟着弦儿一丝不乱。

“他怎么能不掉棋盘的?”

“大家明明都是一样的棋盘……他的就跟活了似的,这么乖。”

程应寒听着身边同学的惊叹,想起当初方秉鹤晃悠着塑料棋盘不屑的样子,默默不语。

“就这,”方秉鹤用两根指头拎着棋盘,轻轻松松把它转了一圈,“轻飘飘的一点力度没有……啧,我之前都是用木棋盘练的,还得重新适应。”

据说早年名角们都是用薄木板棋盘,然而轻一点的道具便于掌控,也不至于在这段体力要求高的唱段让演员太过脱力,甚至失手把棋盘甩飞出去。现在有的正式演出场合,越来越多正儿八经京剧院的演员都用塑料棋盘,原因无他,方便轻松而已。

学校特意用给小了一号的塑料棋盘,明明是为了让学生们更轻松。奈何方秉鹤这个小古板坚守传统,对塑料棋盘横看竖看不顺眼,大放厥词,也幸好是程应寒,换个人听见了非得打他不可。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在台下对塑料棋盘屡屡不屑的方秉鹤,私下苦练这一段,晚上回宿舍都要绕过楼管虎视眈眈,偷偷把练功室的棋盘抱回去,在寝室继续拿着塑料棋盘找手感。程应寒没少看他瞪着塑料棋盘负气的样子。

谁也看不出来吧,毕竟台上的红娘拿着棋盘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最后一句词唱完,方秉鹤掐着时间将棋盘往下一拍,郁峦顺着倒下,两人动作都卡在节拍上。

配乐骤停,台下的学生们仿佛是被这一段摄住了,陷入了安静。评委席上的老师们笑呵呵的,一个老师招招手,点他过来:“这段棋盘耍得好啊,下次给同学们讲讲心得。”

方秉鹤一口应承。

另一个老师笑问:“练了很久吧?”

方秉鹤潇洒一摆手:“天赋,天赋。”

气氛很松快,方秉鹤是肉眼可见的表现好,没有老师对他不满意,听了这自卖自夸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和他聊天。

“他在,我们还比什么啊。”一个叫张悦的女生哀叹。

“我们也试试呗,最差,也能让老师们看看我们现在的水平,得到点指导。”苏霓还是信心满满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名额还是只有一个啊。”齐骁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附近,轻声说。

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齐骁继续缓声道:“老师们喜欢他,是老师的自由,但是选拔都偏向他,我们可怎么办。他来了,我们就没机会了。”

“可是他确实唱得好啊。”苏霓用她习惯性的,实事求是的腔调说。

“你听之前老师说的,明明是鼓励为准,要让大多数普通同学有初次舞台体验,得到锻炼,他还需要锻炼么?”齐骁接着说,“我听说之前的选拔制度不是这样的……”

他只抛出个引子,余下的任人脑补。言已尽而意无穷,反而效果更好。

已经有人窃窃私语:“听说之前是由老师选人的,不用选拔。”

赵萌萌皱着眉:“那这不是耍人玩吗?他人品可太烂了。”

程应寒猛地回头,瞪着齐骁。

齐骁甚至从容地笑了笑,对他说:“你也多为自己打算吧,跟着他辛辛苦苦练好几天,最后一个角色也没有,不是一场空吗。”

几道同情的眼神立刻投注到程应寒身上,仿佛他就是方秉鹤两面三刀最好的注脚。

“干什么呢?走,那边视野好。”程应寒正欲说什么,却被刚下台的方秉鹤勾着脖子拖走了。

“你还看那边干嘛,齐骁有那么好看?”

程应寒闷闷道:“我看齐骁是宫斗专业勾心斗角满分毕业的吧。”

“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方秉鹤漫不经心道,不待回答,他已经拍着程应寒的肩催促,“快看快看,台上这个人棋盘要掉了哈哈哈哈哈哈!”

后面上台的几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差错,有唱到一半就气喘吁吁,难以为继的;有失手把棋盘甩飞出去的;还有手忙脚乱跟不上弦,把自己绊了个跟头的。

所幸老师们都很宽容——这才是新生的正常水平,虽说有方秉鹤珠玉在前,但平常人才是大多数。老师们一一和蔼地指出不足,还有兴致手把手比划着教学。

几个人演完,台下的学生们更加频繁地看向方秉鹤。

选拔还没结束,大家心里已有了分明的答案,谁还能赢过方秉鹤呢?

舞台就在这里,人人都能上去试试,而唱完之后,行就是行,不是就是不行。差距一目了然,而显得有些残忍。不过这种一目了然不是坏事,看到了差距,也看到了人家好的地方,才能成长。

但你不能指望这些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心平气和地接受这种差距。他们对方秉鹤的能力服气了,可目光中还是带着点微妙的打量意味,心中的不忿隐隐约约的,疯长的野草般冒出头来。

能从全国各地被选进附中旦角班的,都是一路一帆风顺,从小被夸着天赋异禀,当着绝对主角上来的,谁没点心气了。刚才齐骁那么一搅和,恰好给了他们一个鄙视方秉鹤的充分理由,气氛更怪了。一个个心里都想着,你水平是高,可要不是你偷偷撺掇老师改了选拔规则,现在谁上还不一定呢!

暗流涌动的气氛在程应寒举手上台时到了最高峰,窃窃私语声都停了,空气仿佛凝滞,无数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程应寒被笼罩在有如实质的目光下,浑身都不自在,察觉到方秉鹤在背后用手撑住他的背,轻轻往前一推。

程应寒缓步上台,站定。他努力调整呼吸节奏,又攥了攥手心,压制着手抖活动开,面色淡定从容,看不出丝毫紧张的端倪。

他看见台下齐骁对他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然后转头向身边的同学说着什么;他看见赵萌萌和张悦的目光在自己和方秉鹤之间逡巡,还伸手来回比划,看神色是认定了他也被方秉鹤坑成了炮灰。

而方秉鹤站在人群之中,微抬着下巴,神色笃定,无声比了个口型:你可以。

“你也要唱/红娘吗?”老师问。

程应寒镇静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站直,微笑道:“老师,我想试试崔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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