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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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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巧,方秉鹤和程应寒选中的两个片段都有趟马。

他们俩寒假一起训练,正好一起练趟马的身法。但是这两出戏里的趟马,却又截然不同。

双阳公主总体基调并不低沉,虽说是骑马救夫,但情绪是上扬的,一点不苦,甚至路途中有闲心和余暇赏景。文姬归汉,则惦念着仍在匈奴的两个儿子,一步一停,心情惆怅,在本就凄楚的故事中更添苦闷。

方秉鹤站在上台口,专注地盯着台上。

程应寒踩着伴奏声,一步步走到舞台中央,每一步都既端庄又稳,仿佛脚印中能开出步步莲花。一束追光打下来,一丝不差地将他笼进去,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身形。

也是奇怪,文姬的装束其实并不简单,又是颈上貂尾,又是背后斗篷,层层叠叠一大堆,放在程应寒身上竟然分毫不显臃肿,反倒更衬出青竹一样笔挺的脊背。

他手握马鞭,动作依旧灵活,且处理得很干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那双黑黝黝的,寒潭一样的眼睛沉沉望着远处,似有说不尽的深愁,就是透过厚重的油彩,也能看见脸上清晰的情绪。

“从此后隔死生永无消息……”

程应寒白玉一样的手指握着马鞭,抬到脸侧,似乎是为了拭泪,但很快又挽了个鞭花,放了下来,在原地绕了小小的一圈,凄楚地唱:“反教我对穹庐无限依依——”

顶心翠蓝的步摇随着乐声一下一下轻晃,说不尽的低回婉转。

五分钟飞一样地过去,程应寒全部唱完后,仿佛刚从一场极投入的大梦里醒过神来,望着台下空荡荡的无数座位中静默运转的摄像机。

程应寒顿了一下,彻底抽离出情绪,向摄像机鞠了一躬,又回身向乐队老师们致意。

“真不错!”方秉鹤在后台口等他,语气无比骄傲。

徐老师让他们俩坐下:“完成得非常好!我就说不必紧张吧,唱的时候想什么了?情绪非常到位啊。”

“……什么也没想。”程应寒静静地说。

他方才真的什么也没想,全副心神都投进了角色里,专注无比地唱完了。这是种很神奇的体验,好像蔡文姬真的短暂地活了过来,借他的口,在聚光灯下诉出那些哀愁与苦痛。

料峭的早春,演了五分钟下来,程应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努力压住呼吸的节奏。

方秉鹤习惯性地安抚他,但头上身上全是装饰,不好乱碰,只得杵了一下他的腰眼。

程应寒怕痒,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彻底被拽回魂了。

徐老师去送郁峦上台了,只有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哧哧笑出声。

“怎么样?”方秉鹤问。

“好多了,”程应寒说,“累,但是爽,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唱戏了。”

“恭喜你啊,”方秉鹤的眼睛里闪动着耀眼的光,“我没骗你吧?唱戏是不是真的很好?”

“嗯,”程应寒难得加重了语气,“我们一起唱下去。”

方秉鹤摊开修长的五指,将手掌放在他眼前:“一起唱下去,唱到八十五!”

程应寒重重同他击掌,坚定地说:“一言为定!”

一个月后,选送上去的初赛视频有了回音,方秉鹤、程应寒和郁峦三人都被选中进入复赛,今年附中的成绩前所未有的好。

领导老师们自然高兴,大大宣传了一番,说是要把这个好成绩拿来招生。方秉鹤、程应寒和郁峦都被拉去在周一的表彰大会上发言。

大会刚结束,方秉鹤就飞奔去食堂,徐老师在后头哭笑不得:“奖学金还没拿呢!”

作为表彰,每个人收到了五十元奖学金,用信封规规整整装着,会后发下来,奈何方秉鹤跑得太快,连个头都没回。

程应寒说:“老师,我替他收着吧。”

“也好,”徐老师点点头,“这边签个字。”

“你跑这么快干嘛?”程应寒在操场一角找见了方秉鹤,他坐在双杆上,嘴里叼着个包子,正细嚼慢咽。

“食堂里人太多了,烦,”方秉鹤简短地说,把手腕上挂着的一个塑料袋解下来,“豆腐脑。”

程应寒也没吃早饭,当即接过,刚啜了一口,便从心底满足地叹出一声。

梧桐在两人头顶投出一片阴影,难得没人打扰,他们肩并着肩,在双杠上消磨完早饭,才赶在打铃前回了教室。

旦角班的教室里,同学们已经坐满,一见两人进来,就涌起一阵自动自发的掌声,把程应寒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徐老师笑着站在讲台上:“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大家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

这是很给学校长脸的事,大家都是心服口服,苏霓笑着朝他们比了一个大拇指,赵萌萌一下一下用力地鼓掌。

热闹中,唯有齐骁所在的教室一角没有动静,他顺着欢呼声慢慢抚了两下巴掌,然后就停了手,意味不明地看了两人一眼,眼神有些阴郁。

程应寒大概知道一点,齐骁爷爷原本想替他争取一个额外的初赛名额,但学校已经定好要给白蛇传的三名小演员,自那之后,齐骁看他们三人的眼神就掺了些莫名。现在三个人都拿了奖,他的神色就越发不自然了,表面维持着客气的神色,但嘴角微微下撇,显出些漠然的不屑。

方秉鹤撞了下程应寒肩膀,带着他一起朝全班同学鞠了一躬。程应寒转过视线,看见少年意气飞扬的侧脸。

下了课,去练功房的路上,方秉鹤私下对程应寒说:“别理他,他心思都不纯了,只知道盯着别人,没意思。”

苏霓恰好走过来,听见这话笑了:“咱们班双子星看来是彻底不把他放在眼里咯~”

入校以来,方秉鹤和程应寒轮流占据旦角班的第一第二,牢牢钉死了双子星的名号。

道路两旁栽了繁盛的桃树,方秉鹤摸了一把粗糙的树皮,随口说:“刚进校的时候他虽然为人不行,唱戏还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的,虽然比不上我,但是也算是大师手把手教过的。现在呢?大家都赶上来了,只有他,见天儿盯着别人,眼珠都要红出血了,偏偏手里功夫一天比一天稀松,没意思。”

程应寒笑着说:“你也不差啊,每次不是第三就是第五。”

苏霓当即笑了,挑起线条精致的下巴:“我要好好练,一定要拿一次第一!”

话中野心,昭然若揭。

“好啊,”方秉鹤也乐了,“等你来!”

“看看谁先到练功房!”

三个人拔腿飞奔,带起一阵风,桃树花叶摇落,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满地缤纷。

四月春光正好,少年笑容肆意又清亮,透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轻狂劲儿。

整个四月,程应寒和方秉鹤忙成了两只连轴转的陀螺,又要准备期中测试,又要接受特训,为六月的复赛做准备,平日的练功也不能落下。

两个人回到寝室都是倒头就睡,连说句话的空暇都没有。

程应寒就算习惯了早起练功,每天早晨刚清醒的那一会儿也还是懵的。这天早上也一样,他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涣散的眼神才逐渐聚焦,开始穿衣服。

清晨六点,窗外仍是昏暗一片,只有零星的鸟叫,从满缀了新叶枝芽的树梢传来。

程应寒把窗户推开一线,让清新的空气透进来,回过身,戳了下方秉鹤床上那一团不明物体。

方秉鹤怨气冲天地翻了个身,被窝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只在床头处冒出一小撮漆黑的头发。过了半分钟,他终于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把被子整个掀开,动作利落地下床,然后像刮过整个房间的一阵龙卷风,飞快地穿好了衣服鞋子。

程应寒抿唇想笑。方秉鹤大概骨子里有点藏得很深的拖延症,虽说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清早练功的时间点,必定是不会晚的,但起床前那一时半刻,是他难得能眷念被窝的时候。两个人混熟之后,方秉鹤总得和被窝黏糊会儿才起,像只睡眼惺忪伸懒腰的大猫。

“没水了,得去水房。”程应寒推开门,说。

“嗯。”

这声音刚从方秉鹤的嗓子里发出来,程应寒立马就转回了头。

过于低沉,像是害了重感冒。京剧唱腔极其重视声音的质量,程应寒的耳朵也很灵,短短一个音节,已经足够听出不对。

方秉鹤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

他站得笔直,俨然是平时练声的架势,手臂轻提,气沉丹田,又从嗓子里发出一道一模一样的,低沉的声音。

声至一半,就骤然而止,方秉鹤掩住嗓子,咳了几声,声音透出嘶哑。

唱戏的人,气都长,平稳匀长地送气发声是基本功,几分钟都不在话下,这是平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程应寒心里一懵,抱着侥幸心理问:“你感冒了?”

方秉鹤慢慢抬起头,没什么表情,说:“估计不是。”

他的语气还很平稳,说完这句,又皱着眉顿了一下,摸了摸喉结,可能是在感受嗓子里的情况:“可能是倒仓。”

程应寒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手脚有点发凉。

他花了半分钟平静下来,然后语气凌乱地说:“没事的,最多也就几个月……会好的,小问题。”

“嗯,”方秉鹤说,“我跟徐老师说一声,复赛估计参加不了了,学校里的训练和课程也得调整,需要他批条。”

方秉鹤随手推开门,程应寒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迎头被簌簌的冷风糊了一脸,浑身都是一个激灵。

京市的早春,风从来不讲理,吹得满树枝桠哗啦啦乱响,萧瑟而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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