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寒和方秉鹤在梧桐树下耽搁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公寓。

方秉鹤熟门熟路地换鞋，程应寒站在玄关，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挤满了消息。

“怎么了？”

程应寒不知该作何表情，直接把手机屏幕给方秉鹤看。

【程哥，我和蔡可盈在操场直播，你和方秉鹤进镜头了，要不要过来打个招呼？】

【你们贴得好近，粉丝快疯了！】

【？？？】

【等等！？】

【我们掐直播了啊啊啊啊啊】

苏霓给他发了一屏幕消息，还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郭凌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没接通，又发了条短信：【看下消息】。

程应寒点开未读消息爆炸的微博，知道了前因后果。

蔡可盈平时就经常拍学校的小猫小狗，还自费带猫去做绝育，有几只小流浪常在她微博出镜，也有了固定粉丝。操场是学校流浪猫们的固定据点之一，今天天气不错，苏霓和蔡可盈在操场直播带大家看猫。

操场外侧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林荫道的另一头通向教学楼。程应寒和方秉鹤从教学楼出来，走在林荫道上的身影在镜头远处一闪而过，仍被火眼金睛的粉丝们认了出来。

他们出镜的时间不长，只有一分多钟，距离太远，稍显模糊，但这段一分多钟的直播录屏已经有了上千转发。

一开始镜头对着一只在树杈上懒洋洋摆动尾巴的猫咪，远处两个并肩的人影走进画面，弹幕忽然激动起来：

【！我好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啊啊啊啊啊是不是程应寒和方秉鹤，我好想念他们呜呜呜】

【小程同学的微博都不更新，小方同学压根就没有微博，我等得好苦哇】

【把他们叫过来互动！互动！】

“咦，好像真是他们俩，”苏霓和蔡可盈看见了弹幕，“好巧。”

“可能是郭凌有事找他们吧。”

镜头之中，两个人影打闹起来，边笑边抢手机，越贴越近，像是有磁铁吸着。程应寒一脸不忍卒读，两个已经成年的男大学生，活像幼儿园小朋友抢玩具，幼稚得不行。

果然，弹幕的重点偏移了：

【？我五岁就不挠人痒痒了，两位这么有童趣的吗】

【还揉头发，加起来有没有三岁啊哈哈哈哈】

【感情好吧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打闹的氛围怎么越来越奇怪】

【好怪，再看看（推眼镜】

【为什么会这么像小情侣打情骂俏（悄声说）】

眼看程应寒和方秉鹤越贴越近，几乎头挨着头，苏霓干笑了一声，试图转开镜头，弹幕不干了。

正当蔡可盈准备转移话题时，那两个模糊的人影转到了一棵梧桐树后，树影婆娑，将人影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了。

镜头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直播就此断线。

“没事，”方秉鹤看了全视频，表情没什么变化，“要真爆出来了，就全推到我头上，就说你是直的，我纠缠你。”

“胡说八道。”程应寒一下冷了脸。

方秉鹤忙道：“这不是没拍到吗，有树挡着，直播也掐得很及时。”

程应寒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要是万一真被爆出来，要说什么都必须先和我商量。别想一个人顶锅，你顶了我也不认。”

附中那次，方秉鹤打完架谁也没说，三年后他才知道实情。程应寒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你为我牺牲什么，我们都要好好唱戏——你要好好唱戏。”

“好，”方秉鹤安抚地晃晃手机，“没事，这次啥也没拍到，郭凌都替我们想好词了。”

郭凌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初步完成了危机公关，给他们发了条消息：【苏霓和蔡可盈已经发微博解释了，归根结底什么都没录进去，男大学生关系好又不犯法，别担心，什么事没有。你们俩抽空营个业，玩笑语气就行。】

苏霓和蔡可盈的解释微博很简短，理由也让人无法反驳：网络不佳。

评论非常精彩，有坚称最后几帧两个人亲了一下的，也有说是角度不对造成的错位，最多的还是深情呼唤程应寒和方秉鹤，让他们俩出来营业的。

程应寒大致扫了眼评论，给郭凌回了消息，约定今晚去宣传部排练厅，商量营业微博，顺便拍些素材。

郭凌回得很快：【好，别担心。PS.恋爱快乐，大家问你们什么时候请客~】

晚上，一踏进宣传部的排练室，程应寒就感受到了大家火热的八卦眼神。

虽说镜头里什么也没有拍到，直播也断得非常及时，但至少在宣传部的熟人们面前，是瞒不住了。

程应寒也无意隐瞒，和方秉鹤并肩走进来。

“噫——”单身狗们纷纷起哄。

苏霓一边笑一边摇头，蔡可盈坐在她身边，一脸神秘而不失尴尬的笑容。镜头受角度限制，没拍到他们在梧桐树后的活动，苏霓和蔡可盈却影影绰绰看到了个剪影，虽说隔得远，也猜到了八九分。她们俩在现场受到的冲击不小，飞快地关了直播，此时起哄的声音最大。

方秉鹤适应得飞快，把手往程应寒肩上一搭，对四面八方点头致意：“对，我男朋友，帅吗？帅也不给看，我的。”

程应寒清冷的眉眼里噙着点笑，大大方方和他站在一起。

两个养眼得赏心悦目的男生站在一起，举手投足还带着点说不清的默契，画面相配极了。单身狗们顿时群情激愤：“烧烧烧！”

方秉鹤一只手还揽着程应寒的肩膀，哈哈大笑。

他大笑起来颜值也不崩，眉眼间意气飞扬，肆意极了。头顶打下一束灯光，几经折射，落进他眼睛里，成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好了，开会。”大家闹得差不多，郭凌上前召回大家的注意力。

一场不太正式的内部会议开始了。大家边说边聊，粗略商定了回复内容。

方秉鹤单手揽着程应寒肩膀，两人并肩坐在练功房的地上，对着镜子自拍了一张，他们俩身后是以各种奇怪姿势入镜的同学们：

苏霓手捻兰花，单脚翘起，像是刚上场的活泼花旦，在偷拍方秉鹤和程应寒；郁峦摆出了武生架势，把一条腿踢到头顶，手机对准正在偷拍的苏霓；蔡可盈劈了个笔直的一字马，把前头几个人都框入镜头……

郭凌在最后半蹲着，肩扛相机，把这一长串姿势各异的“偷拍链”呈现得完完整整。

程应寒拿两人的自拍照片发了微博，配文：【宣传部打闹日常】，其余人轮流带图片转发，最后华戏官博姗姗来迟，放上了郭凌拍的大合照作为收尾，评论区一片和谐。

【宣传部的大家果然感情好23333，打闹都跟小学生似的】

【好吧，原来幼稚的不止两个人，是所有人……】

【华戏附属幼儿园实锤了】

发完微博也才八点多，时间还早，大家半是起哄半是认真，说这值得纪念的一天，必须值得一顿烧烤！大部队热热闹闹去了学校旁的大排档。

长桌是露天的，抬头就能看见满天星星，头顶悬下来一颗暖黄的灯泡，周边人声熙攘，草丛里有细微的秋虫啁啾。夜里凉风习习，年轻人们围桌而坐，谈笑的声音都大，不时笑成一团，热闹极了。虽说为了保养嗓子，大部分人都没喝酒，也足够尽兴。

方秉鹤和程应寒依旧并肩坐着。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大家都默认，程应寒身边的空位，一定是属于方秉鹤的，反之亦然。

起哄归起哄，同学们都很有分寸，没太追问，还识趣地给这对新晋小情侣留了空间。他们俩安静地坐在角落，似乎有种任何人都插不进的默契。

郭凌举着一杯可乐走过来，找他们一人碰了一杯：“恭喜，这几天刚开始？”

“今天。”方秉鹤一只手搭在程应寒椅背上，笑着说。

“哟，”郭凌扬了扬眉，“那我今天不是赶巧了？”

回想起上午郭凌无比自觉地提前走人，三个人都笑起来。

“挺好的，”郭凌盯着杯子里不断上浮的气泡，似乎有点感慨，“能像你们这样也挺难得，太酸的话就不说了，祝你们顺顺利利。”

郭凌被另一头起哄的人叫走，苏霓凑了过来，她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扫视着两人，复杂的眼神最终汇成一句话：“啧啧。”

“今天谢谢你。”程应寒说。

“别，我该说对不起才对，”苏霓摆摆手，“可盈也让我代她道个歉，不小心让你们入镜了，差点造成麻烦。”

“再提就没劲了。”方秉鹤明显懒怠提这个话题，潇洒地一摆手。

苏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顺势换了话题：“现在想想，难怪啊，早觉得你们形影不离，现在终于明白了！”

——人家哪是普通的形影不离，分明是在谈恋爱！

方秉鹤和程应寒只笑，也不解释。

不光是苏霓，这几乎是得知消息后大部分人的观点。实在是因为程应寒和方秉鹤的关系太亲密，两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又太自然，哪怕同样是朋友，也插不进他们之间无形的气场。

正是因为这样，大家都带着姨母笑默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恋爱多年的小情侣终于正式出柜，必须祝福。

程应寒想想，也觉得有趣，那些互动他和方秉鹤都习以为常，已经回想不起是哪一刻动心。这样算来，他们谈恋爱的时间已经很长，真正揭破窗户纸却很晚。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