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虽然年纪不大，倒也明白现在于他而言处境不妙。战败就战败吧，还要割城，一下子割出去三座，穆家先烈估计想把这不肖子孙都一并收了去。三座城以及一名人质，挑来挑去挑到他头上。不知道北寒皇上更舍不得城还是更担心他。南国人瞧不起他他是知晓的，所以不论谁惹他，他都谨记顾老头的话，忍。顾老头是穆王爷的朋友，穆成出生起这老头就已经在府里边了。他一直猜不透这老头今年多大，说他大吧，看面容也就四五十岁，说他小吧，他满头银发，而且行事作风活脱脱一个老头。不过这老头医术不错，穆王爷常年在外打仗，据说有一次那箭头插得十分凶险，穆王爷都没有了呼吸，最后也让顾老头救了回来。没人查得到顾老头的家世，就像是天地间突然蹦出一个人一样，穆王爷说是年轻时认识的，认识时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不过穆王爷几年前终究是没了，再厉害的神医也没救下来。穆家皇上对此表达了沉重的哀悼，不过短短几年后，穆王爷的大儿子十八岁就被皇上派去了南北的战乱地带，那地带穆王爷守了一辈子，现在他儿子又开始了。也是这一年，战败，八岁的小儿子被送去了南国。顾老头跟着来了，不过是南国人提的要求。穆成当时想三城、一人质和一老头，怎么排他也挤不进前二。
不过，先说眼前，学堂里这些不知道什么身份的臭小孩，叽叽喳喳的，还动手打人，他忍。除了打人的，南国也从不缺少看热闹的，就比如今天，一个比较好看的，准确说特别好看的男孩，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静。穆成觉得他的娘亲天下第一好看，今天这男孩第二好看也行。想到娘亲，他看向北边，但什么都看不到，他知道那里已经没有娘亲了，也没有父亲了，突然觉得额头也没那么痛了。
过了挺久了，再和那个小孩面对面是月圆节。穆成在湖边享受这难得的清净，一抬眼看见了好看的小孩。下一瞬间就被推进了湖里，忍，他告诉自己，深呼吸，忍无可忍！穆成打了近一个多月最痛快的一架，好看的小孩果然中看不中用，没什么还手的力量，眼睛像黑夜的白猫一样瞪得圆圆的，气得脸颊鼓鼓的像塞了馒头。揍了一阵终究是累了，还没谈上什么话，小太监一嗓子尖叫，穆成从刚刚的打斗中回过神来，眼底深沉了一分。
不用想南国皇帝肯定护着他的小儿子，虽说下手是重了些，可那小孩皮肤也太不经打了，怎么就看着这么疼。
穆成想什么自然没人在意，他也不怕给北寒皇帝带来什么麻烦，他也不相信那皇帝还能写信问候他。不过他看见顾老头跪在他身边，他觉得今天也许真的干了一件错事，虽然他不喜欢这老头，这老头却是他身边的最后一个家人。
穆成觉得他这么无用的人倒不如刚刚在湖里边淹死，不过他没想到那小孩会救他，甚至自己好几次差点把他也扯入湖中。更没想到的是，那皇帝摆明了想给北寒惹点由头，他倒是大义凛然赴死般说出那一句“是我先把他推湖里的”，今天这事儿可能也不全是错的。
衣服倒是换了，澡也洗了，不过穆成能感觉到今天晚上风有点冷，有发热的预兆。太医一会儿也不会来的，也许因为顾老头会一点医术，南国觉得小世子不可能死在南国，这就够了，其他无所谓。不过穆成想就算是死了可能也没什么。
夜里发热睡不着，顾老头给吃了一颗丹药就自己呼呼大睡去了，穆成也是小小年纪体会了一把子内忧外患。正快要入睡了，后窗窸窸窣窣的，穆成摸上枕头下的匕首，发现来人身形不高，直直地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靳夏生鼻青脸肿的在月光下显得更惨，穆成也是有点于心不忍，“干什么？”边说边转身躺到床上。
“那个，我今天可没输给你，是我让着你的！”
“哦！”
“哦？虽然我现在是看起来没什么说服力，但是我可是绕开你门口守卫，偷偷溜进来的。”
“哦。”
“不是，你别不信。不对，你怎么这么烫？”靳夏生拉扯躺在床上的穆成，摸到他胳膊滚烫，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去找太医！他们没发现么！”
“他们压根没来。”
“那小太监不是说一会儿来么，疏忽职守，我告诉父皇去。”
“我不是南国人，死了也没关系。你父皇才不会管我死活。”
“那我告诉太子哥哥去！”说罢，穆成听见他起身要出去，一把拽住他袖子。
“你是不是傻，你知道门口谁的人吗？你亲爱的太子哥哥的，他知道这里一切动向，你今天来他也知道！别自作聪明。”
“第二次骂我了。”穆成眼见着这小孩比了两根手指差点戳他眼睛里，白眼快翻上天了，深呼吸了一口。
“我什么时候？算了，你赶紧走，我可不想因为你再惹什么麻烦。”
“要是我走了，你晚上发热死了怎么办？”
“我去了阴曹地府不会告你见死不救的。”
“那也不行。”眼见着靳夏生挤着他躺了下来，穆成本来不困不知道怎么突然开始睁不开眼睛，可能是顾老头的药效到了。
马上睡着了，身边人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摸摸索索的。
“我忘了，我带来了二哥给我的药膏，特别好用，你涂一点。”
穆成眼睛也睁不开了，这老头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你涂一点，就一点，没有毒，你闻闻。”
穆成感觉有一股清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不过也没有任何清醒的征兆。
“你不涂我帮你涂了啊！”“怎么没有伤呢！”
穆成感觉有人戳着他的脸，戳完了又掀起他的袖子，转来转去看了两眼，又掀起了裤管子，折腾了好大一会儿。
“欸！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没揍下一点痕迹。”
穆成感觉手腕处冰冰凉凉的，抬眼看了看认真涂药的那人，“这是我揍你的时候不小心磕了。嘶～”
“现在绝对是我干的了！”
穆成感觉这一夜相当漫长了，药劲儿让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比发热还难受，不好说顾老头是不是蓄意报复。不过他还没完全醒，就听见什么震耳欲聋的声音。
“你俩不会昨天晚上又打了一架吧！”穆成睁开眼睛，感觉有点喘不上气来。
“顾老头，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九皇子好。”
穆成完全清醒过来，才看见胸口压着一个脑袋，靳夏生半个身子都在他身上压着，怪不得浑身疼。
“顾老先生好。”
穆成瞧着靳夏生人坐起来了，眼睛还没挣开，随即踹了他一脚。靳夏生向床下跌下去。
“诶呦！你个逆子！”顾老先生勉强扶住了靳夏生，一回头穆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了他带来的早点。
“谢谢顾老先生。”
“不用谢不用谢，九皇子不留下一起吃吗？”
“人家看不上你这寒酸的手艺，你以为都和我似的适应能力这么强。”
“我是想先回去洗一下脸，不过先尝一下也可以。”穆成看着靳夏生吃了一口，嘴角有些止不住笑意。
“其实我觉得回去先收拾一下也好，他们可能一会儿会找我。”靳夏生边微笑边急匆匆地赶出去，所幸估计都知晓了，也就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穆成到底止不住笑意，乐得顾老头捶了他几下。“我就该给你下点药！”
“对了，九皇子在你屋里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