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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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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阴云笼罩,气氛凝滞而肃杀,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宫人们跪了一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压抑得不敢大声喘息。

乌压压的甲士忽然闯进来将四周包围,一片晦暗中,年轻的太后慵懒地搭着老太监的胳膊走了进来,不知为何步伐放得极慢,风韵犹存的眉目含着薄怒凛然射向庭中央的女子。

“姜贵妃,你可知罪?”

一股威压气势铺天盖地逼近,姜宁琬扫了眼四周持剑而立严阵以待的侍卫,岿然不动,轻轻地笑道:“不知臣妾犯了何罪,竟让太后娘娘如此兴兵动众,闯我长秋宫?”

太后闻言眼里划过一抹冷意,长秋宫无帝王诏不得擅闯入内,违令者斩。这小贱蹄子就凭这道旨意在宫中躲了两年,见到她跪也不跪,果真和那傲慢的天子一样让她厌恶。

“哀家为何会来找你,姜贵妃不是心知肚明么?”太后狠戾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容昭仪刚诊出有孕便忽然小产。她刚随哀家自玉泉寺回宫,路途艰难都未有异常,怎的一回宫便动了胎气?”

顿了下,语气有几分嘲弄:“姜贵妃,容昭仪昨日可只来过你宫中。若不是你给她那酒里掺了红花,她又如何会流产?”

姜宁琬拢在广袖下的手紧紧攥住,片刻后松开,沉静地抬眸道:“禀太后,一来臣妾与沁姐姐情同姐妹,二来阖宫上下,包括臣妾都对沁姐姐有孕一事毫不知情,怎会提前下手毒害呢?”

太后冷笑一声,手里转着的紫檀佛珠川窸窣作响,“既然你这般问心无愧,不如让哀家在你宫中搜查一番,若果真是哀家冤枉了贵妃,也好还你个清白啊。”

绿芜戒备地望着太后,贴在自家主子耳侧悄声说娘娘不可。姜宁琬如何看不出太后不怀好意,容沁前脚一出事后脚太后就赶到,又敢公然带着侍卫强行围困她的寝宫,恐怕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来人!”太后厉声下令,握着佛珠的手在空中挥了下,执剑的侍卫应声鱼贯涌入却非殿,迅速地四处搜罗起来。

不一会儿,老太监匆匆地从殿内出来,向太后呈上一坛酒和一件物什,正是姜宁琬亲手系于寝榻上的那只荷包!

一旁的太医上前闻了闻,顿时面色大骇:“禀太后,荷包散发的奇香乃为麝香,与酒里红花同时摄入会导致有孕女子流血不止啊。”

太后立时变色,拍案而起道:“大胆姜氏,还不跪下!”

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侍卫刀柄击中姜宁琬双膝,迫使她跪在地上,绿芜挣扎着扑过去被两个侍卫死死按住。太后扯了扯唇角,微微俯身捏起姜宁琬下巴,两人视线交锋,一个虚伪,一个冷酷。

“好一张狐媚惑主的脸。”她啧啧叹道:“难怪皇帝废弛纲人伦,也要将你纳进后宫。”

她偏头贴近与姜宁琬耳语,倒更像是耀武扬威,“被信任的好姐妹背叛,滋味如何?”

姜宁琬齿贝死死咬住唇瓣,冷漠抬眼:“太后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不会只是为了来羞辱臣妾吧。”

“是又如何。”太后狠狠掐住她的脸,指甲用力到险些破她的皮肤,“铁证如山,你还敢抵赖不成?”

“请太后娘娘明鉴。”

姜宁琬跪在地上,脊背却依然挺直,从容笃定道:“容昭仪宫外有孕不过月余,腹中之子是否为龙裔尚未可知。臣妾乃后宫嫔妃之首,有协理六宫之权。臣妾所为,皆是为保全皇室威仪,必不会让此等混淆皇室血脉,玷污皇室清白之事发生。”

太后微微一愣,像是没料到她会反咬一口,或者说,是没想到姜宁琬会这般轻易而决绝地就将容昭仪推了出去,想来这二人感情也未必似表现出来的那般真挚。

也罢,不过是她废掉的棋子……

“你凭什么笃定皇帝他除了你,就不再碰其他女人?”

太后到底是久居深宫,知晓这宫中女子最难忍的不是勾心斗角,而是卧榻之侧的夫君并非自己的唯一,还要垂怜她人。

姜宁琬眼睛一眨不眨,垂头敛目,无声却又倔强地反驳。

帝王对她的情意,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不信?”太后像是在嘲讽她的天真,“皇帝一向心思深沉,这些年扶植宦党,擢寒氏清流分庭抗礼,韬光养晦。表面对哀家恭顺,实则不满外戚干政已久,欲除之而后快。哀家只恨当年没一把掐死他,不然岂会有他今日,与哀家为敌?”

当今太后秦氏并非皇帝生母,乃是圣上的姨母。当年上林苑秋猎先皇遇刺,秦皇后之子中箭身死。秦氏善妒,先皇子嗣稀薄,大皇子死后宫中仅有秦氏庶妹,也就是良妃膝下不受宠的四皇子。后来良妃获罪,秦氏便将四皇子过继为嫡子。四皇子萧熠继位后,秦氏便以皇帝年少为由临朝称制,与弟弟秦相国一同把持朝政。

雍熙帝对太后着实算不上恭顺,不然太后也不会在立后旨意下达的第二日动身前往玉泉寺,名为祈福,实为变相软禁。宫中羽林军半数都调命到玉泉寺,她到底是如何出来的……

“皇帝不在,哀家倒要看看,今儿谁还能来保住你。”太后眼底杀意毕现,“传哀家懿旨,贵妃姜氏,旁惑邪言,阴挟媚道,残害皇嗣,不堪为后。即刻褫夺封号,废居昭台宫。”

昭台宫名为冷宫,实为刑宫,历朝被废弃的嫔妃犯下大罪才会被送入此地。

被侍卫打晕的绿芜一醒过来便听到太后要废掉姜宁琬,还要送去昭台宫受刑,霎时激动起来,趁侍卫不备,挣脱开手脚扑向太后。

太后躲闪不及,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从暗处闪现将其稳稳托住,然后单膝抱拳跪地,“属下来迟,请太后责罚。”

惊魂未定的太后看见熟悉的面容,下意识地扶他起身,转而看向绿芜时满是怒意,“贱婢!竟敢冲撞哀家。来人,把她给哀家拖下去,杖毙!”

绿芜呆呆地望着那黑衣男子,连手臂被人托起都忘了挣扎,不可置信地出声,“……林曜?”

太后眸光微闪,叫住拖绿芜的人停下,问身侧男子,“她叫你什么?你们认识?”

那人一袭黑衣常服,腰间挂着佩剑和青玉令牌,面容冷峻,挺拔的身姿落在天光晦色的背景中突兀而醒目。

他像是没听到绿芜唤他,目光未有一丝波澜,恭谨跪在太后脚边,“臣不认识她。”

羽林军统领掌宫中禁军,林曜一直颇得皇帝信任,没想到他竟会是太后的人!

姜宁琬从震惊中回神,视线从林曜的脸上一点点下移,太后缠着佛珠的右手还搁在小腹间,未曾离开。

太后是何等人精,主政多年阅人无数。她睨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绿芜,唇畔兴味正浓,“可哀家怎么看她不像不认识你,反倒像倾慕于你呢。”

脚边之人沉默,太后挑起锋利的眉,“你,去掴她三十耳光。”

林曜冷漠应道:“是。”

“住手!”姜宁琬出声喝止,却被老太监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曜起身,神情冷如寒冰,绿芜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从未有过的陌生,他就那般扬起曾为她绾发的大掌,一个接一个落在她脸上,直到她嘴角鲜血淋漓。

姜宁琬气极反笑:“宫中人尽皆知,皇帝娶我有悖人伦,骂我秽乱宫闱。岂知太后与大臣私相授受,珠胎暗结,妄图动摇江山,使社稷不稳?”

太后像是被踩了痛处,滚动佛珠的指尖猛地收紧,抬手扇了姜宁琬一巴掌,声音尖利:“贱人!哀家如何对不起这江山社稷?这天下原本就是我儿的,是皇帝——雍熙帝,他,害死了我儿!那个疯子还逼我们姐弟反目,妄想把权力从哀家手中夺走?哀家偏要他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羽林军是精锐,但谁人不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说到底,是他萧熠太过自负。”

林曜回到太后身边,绿芜早已经被打晕过去,双颊高高肿起,满面血迹,嘴角还在不断往下淌血。

一滴一滴,刺痛了姜宁琬的双眼。

太后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你的宫婢往太医给容昭仪吊气的参汤里面下毒,被哀家发现了。嘴还挺硬,问谁是幕后主使竟一个字也不吐,哀家只好处以极刑。”

话音方落,一个衣不蔽体,浑身是血的女子被人扔在姜宁琬面前。那人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狰狞可怖的刀伤、鞭伤,没有一处是好的皮肉,血从四肢百骸流出来,若非那琉璃般的眸子轻轻转动,姜宁琬根本认不出眼前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人会是她平日里端庄持重的秋雅。

姜宁琬只觉得气血翻涌,血腥气溢到了喉间,竟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秋雅……秋雅!”她奋力拔出簪子刺向老太监,后者躲闪不及被刺伤右腿,登时倒地痛呼。

太后目光一凛,侍卫的刀剑射出一道寒光,架在姜宁琬脖子一侧,而她却不顾剑刃割破皮肤,决然地爬到秋雅身边,用披风裹住她全身,抱在怀里悲切地呼唤:“快醒醒啊!”

怀中的人因剧痛身子不停颤抖,终于在姜宁琬的呼唤与祈盼下扯了扯嘴角,她气若游丝地说:“娘娘别怕,我没事…”

昨日还完好无损的人儿,不过一晚便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姜宁琬从未如此憎恨,也从未如此无力过。

她恨皇帝拿她当前朝后宫的挡箭牌,恨太后擅权狠辣地毒打她的婢女,恨真心相待的好友容沁背叛……可她却更恨自己,枉为将门之后,久病缠身比一般女子还要娇弱,始终是帝王掌心娇宠,笼子里豢养的一只金丝雀,连身边最重要的人想护都护不住。

姜宁琬抱着怀里沉睡的人儿,悲痛欲绝,目眦尽裂,“圣上不会放过你的…”

“皇帝?”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暗芒,“放心,他不会再回来了。”

姜宁琬神色微动,只见太后望着她,嘲弄的眼底多了一丝怜悯,“你以为,皇帝为何要执意立你为后?”

“秦相国在前朝独断专行,百官忌惮,皇帝一早有意与秦家动手,却迟迟找不到把柄。哀家那个蠢弟弟一意孤行,半月前,皇帝派人暗查相国府,截获相国勾结北匈的密信,想借此一网打尽。”

“你——不过是他引蛇出洞的诱饵罢了。”

风声隔绝了姜宁琬的双耳,往昔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她想起那年宜春苑被人下药,为保清白径直跳入曲江池,帝王在对岸偶然将她捞起。或许是药效使然,更或许是男人沉稳安宁的气度,她感觉不到危险,凑上去吻他的唇…

想起那夜荒唐过后,不容侵犯的天子顶着布满暧昧红痕的脖颈,温柔地叫她琬琬,凤目锋锐,冒天下之大不韪问她:“既与太子感情不睦,你可有意——入宫。”

想起两年光阴,立帝王侧,画纸为棋局,饮共连理,琴瑟和鸣。她只道恩宠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废妃姜氏。”

一方托盘摆到姜宁琬眼前,上面呈着一盅酒。

太后瞧着她灰败的脸色,便知她信以为真,抚着肚子的手稳了些许。

“与其到了昭台宫受刑,不如哀家想个法子成全你。饮下这杯酒,你还能少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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