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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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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公公,姜公公!”

流云锦缎织就铺成的软榻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俊美的少年。观身形莫约十六七岁,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一张绮丽的脸微微发红。少年青丝如泓如瀑,睫毛不安地轻颤着,狭长的眼,细薄的唇,眼巴前瞅着都叫人雌雄莫辨。

守在榻前给少年擦汗的内侍,慌慌张张唤了好几声。

榻上的人没应他,眉心紧皱了几分,像是喘不过气一般,张嘴急促而大口地喘息着。

正巧踩着夜色进屋的苏公公面容一肃,被屋内摆着的三架火炉烧到头晕,“吵什么?这是崇德署,惊扰了圣上与大臣议事,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苏公公,您快来看看,小姜公公他一直冷得发颤,这样下去如何是好……”被呵斥的小太监没有半分不悦,见到苏公公反倒像见了主心骨似的。

苏公公闻言急忙跑到榻前,少年柔弱地缩在被褥里,嘴里还喃喃呓语着什么。

“胡闹!”苏公公一把掀开少年身上的被子,“你是想捂死他不成?大热天儿的,屋里烧火炉,你是他嫌命长了?”

小太监赶忙把屋里的火炉都清了出去,“哎呦,我糊涂!”

苏公公理也不理,注意都落在少年身上,“小安子,去取点冰块回来。”

小太监说了声“得嘞”,不肖片刻冰块便摆在了少年床头。

褪去热气的屋里一下子清凉了不少,姜宁琬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完又扔进冰窖里。

好像有人在给她喂什么东西,又苦又涩,她猛地回想到太后强行将毒酒灌进她嘴里的画面。

那辛辣的酒带着毒药穿肠而过,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痛到肝肠寸断。

好痛…真的好痛…

“不要!”

姜宁琬蓦然睁开眼睛,手臂一挥,便将给她喂药的苏公公连人带碗地甩下了榻去。

药洒了一地,苏公公扶着腰站起身,见榻上的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被推下床的那点不痛快损失烟消云散,他又惊又喜道:“哎呦,你可算醒了!不枉咱家千辛万苦保住你一条小命。”

姜宁琬委实太过虚弱,她稍微扯了一下手臂,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苏公公连声制止:“你腿上有伤,不要乱动。”递了小安子一眼,后者会意从桌上端来一碗雪梨羹,又拿了软枕垫在姜宁琬腰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身。

姜宁琬不明所以地打量起四周的布置。不似宫中嫔妃所居的殿宇,这间屋子不小,前有山水花鸟屏风,只摆了一张四角木桌和几把椅子。后方对角摆着床榻,中间用帘子简单隔开。榻上铺了好几层被褥,最上面盖的是流云锦锻面,下面几层棉料洗的发白,看得出后者才是常用的。

揉了揉阵阵发痛的额头,她看向面前手脚忙活的两人。

苏德兴是雍熙帝的贴身太监,内廷大总管,中常侍,帝王走哪儿跟到哪儿,她怎么会在宦官待的地方?

她记得自己被太后灌下鸩酒,已经死了才对,难不成那酒里没下毒,她也没有被毒死?

苏公公搅了半天的雪梨羹,少年的嘴巴却闭得死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无奈叹了口气,道:“福宁,听话,喝了它。”

姜宁琬呆滞的眼里终于有了波动,“你叫我什么?”

苏公公一愣,心想这孩子真是烧糊涂了。他刚要开口,小安子便弓着腰走进屋内通禀:“苏公公,陈太医来了。”

榻上的人连忙起身,摆手道:“快请进。”

门外走进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太医,小安子伶俐地接过他手中的药箱,苏公公绕过屏风与他作揖,“有劳陈太医了。”

迈进屋里的陈太医一惊,额头上因马不停蹄赶来而奔出的汗水,这会儿都凝成了豆大的珠子落下去,仿佛见到了什么恶鬼煞神一般。

脸色苍白地拱起发颤的手,声音有些发紧:“苏公公折煞微臣了。”

那榻上躺着的病弱少年,可是苏德兴手下最狠戾的主儿!

前几日从水里捞上时已没了生息,可不知为何又奇异般地活了,陈太医并不认为是他医术高明到叫人起死回生。

开完两幅温补的药,已过了半个时辰。

苏公公掩上门,看着那碗未动过的雪梨羹,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走至榻前牵起少年的手:“福宁,你中箭后落水,高烧三日,若再不清醒,干爹恐怕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姜宁琬大脑宕机,方才未曾察觉,此刻她注意到被苏公公牵着的手虽白皙修长,却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与她从前纤细如柳枝的手截然不同,粗糙却充满力量。

即便是倚在榻上,她也能感觉到自己长高了不少,身材不似从前婀娜,骨架极为瘦削,反而匀称轻盈。

姜宁琬可以笃定,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确实已经死了,而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叫福宁……

她蹙了蹙眉,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字,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

雪梨羹已经放凉了,苏公公见少年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心情沉重了几分,默默起身,嘱咐他一句:“你好生休息。”抬步时衣角却蓦地被人揪住了。

苏德兴下意识地回头,少年的脸清瘦了许多,一双清澈的眸子似要比从前还要灵动。他抬起脸来,青丝散落,烛光明灭映照下竟比女子还要昳丽三分。

苏公公倒吸了口气,只听少年沙哑着声音道:“干爹,让您担心了,我没事。”

“欸!”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孩子开口说话,他心底的石头算是去了大半,还有一半不得不说。

苏公公不知自己应的那一声,引起榻上的人儿多大的震撼。他走到书阁前,从里面拿出一只锦盒,犹豫地思索着如何与少年开口。

姜宁琬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未露分毫。她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却不可否认如今自己真的重生在了一个小太监身上。

说起这个小太监,当年姜宁琬还只是个小婕妤,入宫两个月未见天颜,因而也没有被卷进英才人的巫蛊之祸。

路过濯龙园时,她心软救下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小贵人。太医说他伤势太重全凭造化,他却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姜宁琬得知他叫小福子,原是孤儿,被祖父收养后当药童四处行医,后来得罪了权贵,他为赎回祖父的药铺不得已入宫。英才人娇纵跋扈,对下人从不心慈手软,宫里当差动辄就会被打骂,东窗事发后他被英才人当成替罪羊,不甘心被乱棍打死,撑着一口气逃到濯龙园,幸而得她相救…

“福宁。”苏公公朝她走了过来,他一手举着灯盏,一手拖着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神情肃然地问:“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光线倏地明亮起来,一枚质地极好的玉佩映入眼帘。

那玉上镂雕着一只凤鸟与游龙,二者似一应一合,品样极为别致,通体温润,剔透晶莹,一看便是玉中佳品。

那时姜宁琬可怜小太监身世凄惨,不忍将他再送回掖庭,便将其改名换姓留在宫内。只是过了没多久,姜福宁便被苏德兴调去御前侍奉,临走前为报答姜宁琬救命之恩,他执意将娘亲生前留下的唯一一块玉佩送给她,戴在身上可逢凶化吉。

见少年沉默不语,苏公公恨铁不成钢,道:“你糊涂啊!你干点甚么不好偏生要去偷东西?你知道你偷的是谁的东西吗?”

姜宁琬抿了抿唇:“我没偷。”

犟种!

苏公公心里暗骂,手脚却又麻利地给这头倔驴倒了杯温水喂进去。

温水入喉,姜宁琬干涸的唇瓣水润了些,苏公公又道:“这玉佩真是你的,你自己藏好了就是。非叫你那死对头孟二瞧见,平白诬陷你偷了皇后的遗物,告发到今上脸前才好受?”

苏公公回想起那天,姜福宁本是要将玉佩呈给皇帝,结果一支箭镞破空而入,少年护驾中箭,那玉佩没拿稳落入池中,他竟又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就连捞上来时手里也紧紧攥着那块玉佩。

姜宁琬心脏蓦然收紧,不顾伤口猛地直起身,拽着苏公公急切地问道:“干爹,现在是哪一年?”

老太监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心中暗暗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雍熙十七年,怎么了?”

雍熙十七年。

也就是说,她已经死了两年了?

姜宁琬丢了魂儿似的收回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萧景颐他不但没死,还娶了皇后?

一种被人利用又被人抛弃的窒息感裹挟而来,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分毫没注意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啪!”

苏德兴狠狠地敲了一下少年的头,疾言厉色道:“咱家看你是真烧傻了!还敢直呼帝王名讳?受个伤连规矩都忘了,当真以为咱家心疼就不罚你了?”

“干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姜宁琬乖乖认怂。

苏公公却欲言又止:“小兔崽子,你跟咱家讲实话,跳湖的时候是不是撞坏脑袋了?”

“……”

看得出苏德兴待姜福宁很好,若是得知他平素里疼爱的干儿子被她换了芯子,她还有命活吗?

于是,姜宁琬在他探寻的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本还想着让这小崽子早日接替他侍奉圣驾,他好早日告老还乡,如今看来,一时半会儿他是走不成了。

苏公公长叹一声,活像是老了十岁,把玉佩还了回去,“你在长秋宫当过差,咱家知道你知恩图报,不会拿不该拿的东西。但眼下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你若有心,就把东西原封不动交还给圣上,圣上看在姜后的面子上,兴许你能免遭些皮肉之苦。”

姜宁琬不可置信:“姜贵妃她——”

……是皇后?

“嘘!”苏公公猛地捂住少年的嘴,心虚似的左顾右盼,苦口婆心道:“‘姜贵妃’乃宫中禁忌,任谁都不能提的。莫要触了圣上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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