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赵迟阳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为了帮裴之意取暖退热,他不得不解了两个人的衣服,再用衣服把二人裹在一起。
不知道是这一招奏效了还是之前喂给她的药丸起了作用,原本滚烫的裴之意体温渐渐降了下来。
肩膀处的剧痛让她清醒过来,她环顾四周发现漆黑一片。直到旁边的人动了动,她这才发现现下正与赵迟阳裹在一起。
“赵迟阳。”裴之意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不行。
“谢谢你救我。”
赵迟阳一脸的惊讶,他早都做好了裴之意醒来后给他一巴掌的准备了,毕竟男女有别,被扇哪边脸他都已经在心里默默的选好了,扇左边脸,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右脸更英俊一些。
“少将军不打我?”赵迟阳很是疑惑。
“从前在西北,我与彭玉被困雪窝差点冻死,用的也是这个取暖的法子。”裴之意的声音有些虚弱。
“毕竟你还算正人君子,还给我留了一件。”裴之意看着身上的里衣说道。
“我睡着时,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裴之意问道。
“你叫你阿娘来着,你还说她终于来看你了,把我我吓坏了我以为你要不行了…”赵迟阳还像一样嘴碎。
裴之意扶着墙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阿娘是在我去边关的第二年走的。她走时,身边只有我阿兄,我与父亲都有军职,没有陛下圣旨,不得私自回京。当初我随父亲出征时,她不同意,她不想我过那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可是父亲会老的,阿兄体弱提不动刀,西北总要有人守,裴家世代所做之事总要有人继续下去。”
赵迟阳问道:“你付出了这么多,可有后悔过?”
裴之意:“悔?是不能像寻常女子那样穿好看的衣裙戴漂亮的钗环?还是不能嫁一钟意之人厮守一生?亦或是不能像寻常百姓那样一家人团圆美满的生活在一起?这些不叫悔,这些都是遗憾。人生总要有遗憾,我随父亲出征后从未后悔过,若说真的有,那也是如今陛下对我裴家的猜忌,让我痛心。”
裴之意站起来敲了敲墙壁说:“走吧,我们看看怎样能出去,命是自己挣来的。”
“命是自己挣来的。”裴之意的语气淡然,但这几个字像钉子一样一颗一颗砸进赵迟阳的心里。
裴之意摸到了墙上的火把,点燃之后赵迟阳的脸离她不过两寸有余。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裴之意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赵迟阳眼睛里的自己,以及他看到自己后瞳孔猛烈的收缩。
耳根子有点热。
“赶紧找找还有什么出口。”裴之意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们掉下来前,你有没有听到爆炸的声音?”裴之意问道。
“听见了,再说好好的矿洞怎么会说塌就塌,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赵迟阳说。
“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这个空间看起来像是人为挖好的。”裴之意将火把举高,让光亮可以照的更远。
他们二人这才发现此刻身处之地像是一间密室,只不过坍塌之时石头将这里砸了个稀巴烂。
“这里曾经住过人。”裴之意蹲在一边的角落一边照明一边观察:“这里原本是张床塌,被砸碎了,还有这里,这里是一方书桌,还有砚台和毛笔。”
赵迟阳闻声赶来脚下却被异物拌了一跤。
他捡起来发现是一本册子,时间过去太久了纸张都已经泛黄,他就着昏暗的光艰难的辨认上面的字迹:“申…召…崇义十一年…崇义十一年?!”
裴之意发觉了赵迟阳语气不对,问道:“有何不对之处?”
“你有所不知,申宗岭在被抄家之前他的小儿子申召就病死了,他那个小儿子打小就体弱多病,大家都知道他活不久,所以也没有人怀疑,但是他该是死在崇义十年,为何还会有崇义十一年的手书?还出现在矿洞下的密室里?诈尸啦?”
“那就只能是假死。”裴之意没有理会赵迟阳的“诈尸”一说。
赵迟阳就着裴之意的话往下分析道:“你是说申宗岭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被抄家灭族的那一天,所以在他拒绝为长公主做事之后就让这个小儿子假死送出申府然后藏在矿洞下面?”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裴之意点点头。
“若是申宗岭真的有所防备,那他也一定留下了证据,他把自己的儿子藏在这里就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证据不在申府就一定在这。”裴之意继续说道。
“申府里里外外都被玄衣卫翻遍了,甚至连每一块地板和砖缝都撬开来看了,什么都没找到。我说为何当年玄衣卫要如此搜查申府,原来是怕他留下证据。”
“或许证据就藏在这里。”裴之意环顾四周:“这里在塌陷之前向上是封死的,他想要住在在这里,就一定还有通向外面的出口,许是被堵住了,快找。”
在火把移动到一处乱石堆时,火苗开始剧烈的抖动。
“出口在这里!”裴之意欣喜到。
与此同时青川按照赵迟阳的嘱托带着人马来到了矿洞外,发现了三处火药爆炸的痕迹。
“快点挖!”青川看着眼前的景象内心慌乱无比。
众人赶忙开始清理入口处的土石。
彭玉彭坤更是两眼一黑,彭玉甚至顾不上拿工具直接用手就开始向下挖,指甲掀开了也不知道痛,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砸在尘土上,一边挖一边说:“哥哥,少将军这次,还能躲过去吗。”
彭坤眼睛里布满血丝,一言不发,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彭坤向来冷静,如今这副慌乱的样子彭玉很少见到。
矿洞内裴之意和赵迟阳二人已将碎石清理的七七八八,只剩一块堵在最前面的巨石无法挪动,二人合力试着推了推,石块依旧纹丝不动。
矿洞外的青川见众人挖了半天却丝毫没有进展,他扭头看见一颗参天大树,便三两下爬了上去,希望能从高处找到矿洞别的出口。
远处的一个土丘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四周平坦的地方冒出来的土丘显得格外突兀,若不是他爬上高处,是万万发现不了端倪的。
他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下来,带着人手来到土丘处开始挖。
挖开土丘后果然发现了一条向下的细长的甬道,顺着甬道来到尽头,青川试探的叫到:“主人!少将军!你们还好吗,有人吗?”
赵迟阳率先听到青川的声音,他喊道:“青川!我在这!在这个石头后面,你现在想办法把这个石头挪开!”
青川看着眼前的巨石皱了眉头:“主人,这石头太大了人力挪不开,只能炸开,但是这个矿洞经过爆炸现下已经摇摇欲坠,我怕会引起二次坍塌。”
裴之意在后面说:“如今之计,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将洞口炸开,有我在,你们主子不会有事的。”
赵迟阳看着裴之意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又开始流血的肩膀,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酸楚:“你倒也不必事事冲在最前面,好歹我是个男人。”
说罢看了看二人最开始藏身的小洞,然后对着外面说:“炸吧。”
说罢抓着裴之意来到小洞处,把她塞进了最里面,然后大声喊道:“青川,我们藏好了!”然后自己背朝外堵在洞外,若是真的二次坍塌或是有碎石落下来,他的后背就是裴之意最后的盾牌。
裴之意:“你这样会受伤的。”
赵迟阳又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这样就不会伤到脸了!”
裴之意刚要说话就被一阵爆炸声给堵了回去。
整个空间都在震动,石块随着爆炸声落下来。
震动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没有像预计的那样再次坍塌,只是有一些碎石和尘土从上方掉落下来。
二人缓过来时青川已经冲进来找到了他们。
彭玉见到满身是血的裴之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少将军!太好了你还活着!都怪我不好,要是我陪你一起来!就不会这样了!”
裴之意无奈的被架起来,边走边说:“先出去你再嚎丧。”
赵迟阳被救出来后,浑身的力气像被卸掉了一样软了下去,青川发现了不对,低头查看发现他的额头早已冒出豆大的冷汗,身体也开始止不住的冷颤,青川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外披,一边将赵迟阳裹起来一边说:“矿洞湿冷,怕是寒症犯了,你的丸药呢?若是现在不吃等回了京城彻底发作就晚了。”
赵迟阳面色惨白,哆嗦的说:“走的…急…就带了一颗…她受伤了,给她…吃了…”
青川的脸色沉了下来。
慌乱中的众人没有发现远处的树林内,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此时宫内,长公主已得知矿洞坍塌的消息。
她的脸阴沉的像此刻天上的乌云,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将至,雷声轰鸣,盖过了长公主的怒吼。
“本宫要,杀了韩生。”长公主额间的青筋暴起。
她刚要走出大殿,迎面便碰见打着伞站在外面的韩生。
“殿下别怕,奴才是来给您送好消息的。”韩生慢吞吞的收起伞。
“少将军没死,我的人看见她从矿洞下面被人救上来了。”说罢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
“我警告过你,你敢碰她,就带你一起下地狱!”
“哈哈哈,奴才不怕!奴才本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倒是殿下,这么多年走到今日,何苦为了奴才一个阉人让这一切都付之东流呢?”韩生笑的阴森。
明琦胸口不断起伏,试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着韩生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大雨里,心痛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淌遍布全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保裴之意多久,她也在问自己,若是到了不得不选的地步,是否真的可以舍得下裴之意,舍下这个在她生命中唯一一个真正为她考虑关心她的人。
滚滚春雷带着泼天而下的雨水敲砸着将军府的瓦片,裴之意的左肩已经剧痛难忍。
彭玉一边涂药一边说:“原本这里就有旧疾,这下又伤了,又赶上着阴雨天气,你又不肯吃这个药。”
裴之意忍着疼痛安抚彭玉:“阿玉,莫哭了!我不吃这个药是因为它会让人产生依赖,忍一下就过去了。”
裴之意拿起被救出矿洞时赵迟阳让青川给她的申召的手书。
她拿着翻看了起来,企图用思考的方式转移肩膀的疼痛。
里面写的大都是一些申召自己的回忆和当时感悟,裴之意翻来翻去并没有发下什么端倪,更别说是证明申家清白的证据了。
她把手书递给彭玉,说:“这里面什么也没写啊,没什么特别的。”
彭玉翻了翻说道:“少将军忘了我不识字啦?这我啥也看不懂啊,不过这个画倒是画的挺不错的。”
“画?”裴之意拿过手书,看着彭玉翻到的那一页。
她之前只顾着看申召写了什么,忽略了这些文字中间夹杂着一幅不起眼的画作。
画的是一扇门。
彭玉在一旁犯嘀咕:“好好的画一扇破门干什么,我看京中这种门多的很啊,没什么特别的。”
彭玉的话让裴之意心头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