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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良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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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并不搭理,继续揉着面粉,李兴贵却忽然上前,向他的面粉上吐了一口口水,赖皮赖脸地说:“我不管。前几个月跟着镇上的李大山去做草料生意,亏得我底裤都差点卖掉。看来我并不适合经商,那便只有从政为官一条路了”。

李尔是又好笑又好气,道:“你也可以回家务农啊,今年乡上发了江南运过来的优良稻种,庄子上的收成可好得很”。

“务农?不可能!插秧挑粪,哪一样是人过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我年轻时候就没过过,老了还要受这种罪吗?”

李尔将面粉倒掉,刷洗着铜盆,铜盆发出刺挠的尖锐声响。

李兴贵自然看得出他的不耐烦,语气便更是无赖,道:“你要不给我做官做也行,那你就给我买一方四进的院子,再买几个丫鬟小厮过来伺候我也行”。

“我没有那本事”,李尔断然拒绝。

“你就莫谦虚了嘛,你都有本事傍上人家千金大小姐”,李兴贵一贯那种赖赖唧唧的语气,又绕到李尔面前,道:“我看你这张白生生的脸蛋就是本事啊,倒是和你阿娘有几分挂相”。

“不准你提起我母亲”,李尔将铜盆砸在水池子中,铜盆瞬间凹进去一个大洞。

“哼”,李兴贵并不把李尔的威胁当回事,当头给了他后脑上一巴掌,“把你养成白眼狼了不成”。

“住手,你是什么人!”李卿卿正好赶到,就瞧见李尔被李兴贵打。

李兴贵见李卿卿那身缂丝妆花缎的裙裳,便已猜出她的身份,暗想“这李尔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遇到这么个宝贝人儿”,面上却是一脸的端正模样,疑问:“你又是何人?”

他走南闯北,自然清楚,一昧地讨好这些官家千金反而适得其反,还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与之平常相处,先获得好感,再谋求利益。

李卿卿并不客气,质问他为何打人。

“我教训自家内侄,何须外人多言”,李兴贵将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严厉长辈的模样。

李卿卿听此,想到在李家长辈面前失了礼十分懊悔,歉意地道:“叔父见谅,是我一时情急冒犯了您,我给您赔罪”。

李卿卿又请李兴贵到酒楼里好吃好喝了一顿,当作赔礼,李兴贵吃饱喝足,还不忘摆起架势,道:“李姑娘,你身份矜贵,本不是我家儿郎可堪说配的。但我作为叔父,自小看着这孩子长大,不得不为他说一句,这孩子啊,命苦,爹娘走得早,跟着我也是饱一顿饥一顿的。好几个说媒的也都因为我带着他不肯上门,所以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是因为我才终生未娶的么?”李尔忍不住讥讽。明明是因为他名声太臭,十里八乡没一个姑娘愿意,宁愿去庙里做姑子,也不愿意嫁给他。

李兴贵被扫了脸面,也不在意,转头继续说:“哎,这孩子就不爱听我唠叨旧事”。

“没事,我爱听”,李卿卿夹在中间,只能顺着李兴贵的话说。

“李姑娘,你莫怪,这孩子也就对着我有点脾气,其他时候脾气秉性都是极好的。”

李尔的脾气秉性,李卿卿自认没人比她清楚,所以她亦十分认可李兴贵的话。

后面的闲话便都是李兴贵在吹嘘自己当年在老家云阳村时,如何号令四邻的英雄事迹。

李卿卿悄声问李尔:“你叔父是做什么的呀?听起来还挺有威严的嘛”。

威严是有的,只不过靠的不是李兴贵自己吹嘘的那些仗义行事,而是靠他蛮横的双拳,横行霸道给打出来的。李尔心中不耻,但面对李卿卿那张被滋养得如桃花一般娇嫩无暇的脸时,他却对李兴贵说不出鄙夷的话,因为那仿佛也是在说自己的不堪。

李尔答得有些含糊:“似,似乎是在镇上谋了个闲职,我也许久没见他了,不太确定”。

李卿卿点点头,想了想,满意地说:“那也蛮好的呢,好歹也是正经的官差,父亲总不会再因为你无父无母而说闲”。

辜弱弱将这些场面全都看在眼里,她虽然性子柔弱,但也心思敏捷,那日在回府的路上,她便提醒李卿卿:“姑娘,那李郎君家的叔父,看着倒不像是个有文化的呢。”

李卿卿不以为意,道:“这花有百样红,人嘛,自然也是各种性情的都有。总也不能说,为官的就得个个文质彬彬,一脸和善嘛。”

所以,今日李兴贵的管家到郡尉府请李卿卿主持公道,她便毫不犹豫地来了,一则是为了缓和李兴贵和李尔的叔侄关系,二来嘛,自然是为了主持公道啊。

李兴贵的管家说有刁民夜闯他的府邸,来了十几号人,将家中的侍从全部被打伤,逼着李兴贵违背朝廷法度给他们办事。

这可不就是反了天了吗?李卿卿从郡尉府带来了不少府兵,她早做好打算,先礼后兵,能将人劝走,就不主动动武,但如果他们非要顽强抵抗,她家的府兵,可都是从军营里轮值过来的,解决他们,简直易如拾芥。

“人呢?在哪里?”李卿卿气势汹汹地走进去,却见院中十分空寥。唯有一个神情凄婉,弱柳扶风般的妇人,坐在院中的石阶之上。

李兴贵自然有他的一番说辞,控诉道:“那些刁民深夜闯进我的府中,什么都不说,进来就是一顿砸,砸完东西又打人,砸完了就说是什么东西丢了,非逼着我手下所有的人去给他们找”。

“哪有这么野蛮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真当郡城的官兵都是吃素的嘛,那些人现在在哪儿呢?”

“还没回来呢,就留了这么个妇人看着我,生怕我去外面求援。”

王端端看了看那个虚弱的妇人,又看了看精神抖擞的李兴贵,心中正有疑惑,刚想要问,却被院子外,浩浩荡荡地走过来的一对人马打断了思路。

李兴贵忙做惊恐状,躲到李卿卿背后,状告说:“就,就是他们,你看他们手中还拿着铁锹木棍当武器”。

此话自然是不假的,这些乡民去山中寻人,可不就得带着农具,防身开路嘛。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累了两趟,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一群穿着制式铠甲的府兵团团围住,喝令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

乡民们看清形势,忙丢了手中的农具,抱头蹲下,李兴贵的那些下属分不清楚状况,也跟着一起蹲下。

“我问你们,你们中谁是主谋?”李卿卿抬起一身威仪,这是她作为世家儿女与生俱来的气场。

主谋?那想必是那位消失不见的姑娘了,这个答案不言而喻,便就没有人主动领下。

李兴贵在人群里找了找,没有发现王端端,便呵斥:“那个刁蛮的女子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说!”

有平日和李兴贵走得较近的小厮,撞着胆站起身,道:“里长大人,那姑娘,也找不见了”。

“是找不见了,还是跑掉了啊?”李兴贵只当是王端端发现他叫了外援,提前跑路了。

小厮小跑出人群,凑到李兴贵的耳朵旁,将在山上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给他听。

“还真不见了,哼,算她走运,今日先不跟她算账”,李兴贵那张削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有了李卿卿的府兵当底气,那俩领头的女子又不在,对付这些个刁民简直小菜一碟。

李兴贵便也不跟李卿卿商量,直接命令起自己的属下,道:“你们,把这些刁民给我抓到府衙去。我今天要好好治他们一个以下犯上,聚众滋事的罪”。

前不久还是相互扶持的队友,现在却要他们将其他人绑起来,李兴贵的属下站在人群中,有些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饭碗了!”

他们依然不动,都在互相看着,使眼色,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李兴贵见使唤不动,更是气急败坏。提起就近的铁锹就要去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乡民,李卿卿来不及阻止,眼看着铁锹就要落下,一支飞箭“咻”地射入,直接射中李兴贵的手心,痛得他抱着手,尖叫跳脚。

“公子承?你怎么也在这里?”

公子承那如君临天下般的威仪,骑着他的汗血马,缓缓而来,他自马背上睥睨,那眼神盯在李兴贵身上便如有万箭在背,吓得他忘了手上的伤。

事情很快明了,李卿卿为自己又一次被当枪使而懊恼,若不是看在李尔的面子上,她真恨不能将李兴贵狠狠鞭笞一顿。

“弱弱,我是不是好笨,小端在这里救人,我却差点坏了她的事。”

辜弱弱安慰道:“不是姑娘笨,是姑娘心善,一心为着李郎君,想要缓和他们叔侄的关系。”

“哼,没想到他叔父竟是这种鱼肉百姓的臭官,也难怪李尔哥要和他保持距离了,也是对的。”

辜弱弱犹豫着开口,道:“姑娘,奴婢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到那些乡民在议论,说,说这个李兴贵是1个月前才当上的里长,之前只是良安镇下云阳村里一个臭名昭著的......的......老流氓。”

“什么!”李卿卿惊得站起身。

“他们还说,前一任的里长本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官,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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