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第一节课，俞芝玫大概会永生难忘，除了课前的小插曲，还有上课她和赖宁无数次擦过的眼神。

她没别的想法，单纯觉得讲台上的人存在感太强，而且赖宁的长相确实在她的审美点上，这样一个外貌上的理想型在面前，是人就很难平静。

俞芝玫真的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个该死的中间位置，每次赖宁讲话，她抬头不是，不抬头也不是，最后她只能假装看多媒体屏幕，偶尔往中间看一眼。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想和冯映山换个位子，却听到赖宁在台上说：“以后我的课大家就按这个位子坐，我已经记住了每个人的长相，之后就没有点名这个流程了。”

俞芝玫把悬在椅子上几厘米的身体又落回原处，大概是她的动作太明显，又是在第一排，在赖宁的眼皮子底下，她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嗤笑。

她尴尬地放下书，挽了一下头发，不去看讲台上的人。

经济法基础这门课有三节，三节连上，所以俞芝玫要顶着煎熬再过80分钟，好在赖宁讲课很有趣，她可以暂时抽离，沉浸在那些案例分析中。

只是她的位子还是发挥了它本身的“优势”。

她是第一个被点到回答问题的，问题是屏幕上的案例中包含哪些法律关系，她之前就预习过，所以结合案例分析没有难倒她。

听到俞芝玫回答出了问题，赖宁有些意外，他下课见对方要跑，还以为不是什么认真上课的好学生。

但其实他现在也还不能确定，只能说对方还算聪明。

“你叫什么名字。”

俞芝玫听到赖宁的问话，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连自己的名字都差点忘记了：“我叫…俞芝玫。”

赖宁轻笑一声：“听起来怎么像奶茶的名字。”

俞芝玫没说话，心里却像是有一部打字机：你的名字还像个无赖呢，我的名字才不是奶茶的意思，肤浅！无…

“学习态度不错，继续保持。”

知…

俞芝玫抬头看到了赖宁眼里的赞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对方没有贬义的意思。

三节课结束，赖宁一点都没有拖堂的意思，收拾完电脑，说了“下课”就走出教室。

上午没有别的课了，俞芝玫就想着先把沈云栀换宿舍的事搞定，于是三人赶紧收拾好东西去行政楼。

行政楼离学校的北门很近，宿舍楼和生活区则在南门，所以很多老师的车都停在北门。

俞芝玫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赖宁，他走向了一辆银灰色的跑车，车盖上还坐着一个女生，穿着成熟性感的短裙，拎着名牌包，在赖宁走近后主动迎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赖宁好像说了什么话，逗得那个女生开心地笑起来，接着两人上了那辆跑车。

“小鱼，看什么呢？”

冯映山刚刚在教沈云栀如何说服辅导员换宿舍，转头就看见俞芝玫在发呆看向别处。

俞芝玫回头，一脸茫然：“没什么啊，我们快走吧，去找辅导员。”

“哦，我刚刚在教云栀，你说我们这样说好不好，就是…”

俞芝玫看似在听冯映山讲话，但其实心里还在想刚刚看到的画面，她突然觉得传闻也不一定假。

……

三人到了辅导员的办公室，最后没有按照冯映山的思路讲实话，而是说三人关系比较好，又刚好俞芝玫她们的宿舍有空位，就想让沈云栀搬过来。

辅导员没怀疑什么，只是告诉她们换宿舍的批准需要时间，最晚这周五应该就能处理好。

三人闻言谢过辅导员，开心地出了办公室，然后回宿舍把沈云栀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搬行李的时候，关欣颜一直在旁边翻白眼，冯映山是个暴脾气，要不是俞芝玫和沈云栀拦着，差点真和对方打起来。

搬完行李三人都大汗淋漓，肚子也饿得不行，收拾完东西就去了食堂吃饭。

吃完饭，俞芝玫说想去外面的生活区转一圈，找找近一点的兼职。

沈云栀听到“兼职”两个字很诧异，因为在她的世界里，这两个字跟她不会有任何交集，连听都很少听到。

“小鱼，你为什么要找兼职呀？”

俞芝玫和之前回答冯映山时说的一样：“我想把时间都利用起来，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做。”

“哇，你真的好厉害。”

“啊？哈哈，也还好吧。”

于是，冯映山和沈云栀就陪俞芝玫去生活区找兼职，生活区有很多商铺，六家奶茶店，四家水果店，还有些餐馆。

俞芝玫心里的首要选择是奶茶店，因为客流量大，工资有保证，就是可能会比较累，但她不介意，能赚钱就行。

在六家奶茶店里，只有三家在招聘，前面两家俞芝玫已经去问过了，虽然工资可以，但时间上和她找的家教有冲突，只能先待定。

她来到最后一家，这家店不是什么连锁品牌，看起来像是个人经营的，店名叫“盼你来喝”，她觉得挺有意思。

三人走进店里，店面不算大，但有几个小桌，此时也坐满了人，看起来生意不错的样子。

俞芝玫看到了收银台后面忙碌的员工，走过去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吗？我看到门口有招兼职的信息。”

那个背对着俞芝玫的女生转过身来，看到三人露出善意的笑容：“招的招的，我是这的老板，叫盼妮，请问你们应聘的是哪位？”

俞芝玫举了下手：“我。”

盼妮觉得俞芝玫乖巧的像小朋友一样，还挺可爱的，心里对她已经定下了一半。

两人聊了工资和工作时间，盼妮说自己很中意俞芝玫，俞芝玫受宠若惊，同样也很感激对方能接受她一三五晚上不能来兼职的要求，并且对方开出的工资超出了她的预期，她真的不能再满意了，于是这份兼职就这样定了下来。

所以之后，俞芝玫一三五晚上去家教，二四晚上和周末去奶茶店兼职，平时中午有空也可以去奶茶店，因为工资是按小时结算，一个小时15块。

俞芝玫算了一下，这两份兼职可以让她一个月有3500左右的收入，除去她一个月必要的花销，到学期结束，应该勉强能存到一年的助学贷款金额。

走出奶茶店，她终于露出了开学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冯映山和沈云栀也很为她高兴。

俞芝玫想了想又返回盼妮的店里，冯映山和沈云栀也紧随其后。

“妮姐，我买三杯奶茶。”

盼妮看着折返回来的俞芝玫，笑着说：“这么快就来光顾我的生意啦？”

“想和朋友庆祝一下，嘿嘿。”

“那妮姐今天就送你们三杯吧。”

冯映山一听有免费的奶茶喝，立刻睁大了眼睛：“谢谢老板，生意兴隆！”

俞芝玫和沈云栀在一旁笑，也对盼妮表示感谢。

……

三人拿着奶茶回了宿舍，正巧赶上社团招新的活动，在回宿舍楼的那条路上，一个个社团摆起了长龙，每个棚子前都有负责“吆喝”的人。

俞芝玫第一次见这种仗势，每个棚子前都停下看了看，她没想到还有麻将社、冷笑话社这种奇怪的社团，简直闻所未闻。

最后她在摩登舞社前面停了下来，因为棚子上挂了张海报，上面的人是赖宁。

海报里的赖宁穿着类似燕尾服的衣服，一手搂着舞伴的腰，一手握着舞伴的手，和对方面对面错位的站立着，因为是侧面照，正好露出他好看的下颌线，还有微扬的唇角。

俞芝玫越看这张海报，越晃神，上面所表现的气氛太暧昧了，赖宁和舞伴的鼻子几乎快要碰到，就只拉扯开几厘米，仿佛下一秒就会贴上。

“同学，要加入我们摩登舞社吗？不会跳也没关系哦，就当是来交朋友。”

俞芝玫接过宣传单，喝了口奶茶问道：“一点基础都没有也没关系？”

“额…”显然这位社团成员被俞芝玫问倒了，脑子里飞快转了个弯说道，“或者同学也可以考虑加入社团的管理部门，管理人员可以不用跳舞的哦。”

“哦。”俞芝玫忍笑又喝了口奶茶，“谢谢你啦，我再看看吧。”

俞芝玫拿着宣传单往回走，遇上报完名的冯映山和沈云栀，她们一个参加了话剧社，一个参加了摄影社。

俞芝玫惊讶地皱眉：“哇，原来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厉害吗？只有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哎呀。”冯映山搂住俞芝玫的脖子，“别妄自菲薄嘛，你那么可爱漂亮，随便哪个社团肯定都要你，就看你自己感不感兴趣嘛。”

“对呀小鱼，你也很好的。”

俞芝玫听了两人带滤镜的夸奖，嘟嘴沉思，她现阶段其实没什么时间可以花在社团上，学习和兼职就够她忙的了。

“那我就勉强相信你们的话吧，但我要再考虑一下。”

冯映山拍拍俞芝玫的肩膀：“没事儿，我问了，社团招新到下礼拜才截止呢。”

“那就好，我们回宿舍吧。”

沈云栀也挽住俞芝玫的手臂，开心地点头。

……

三人回宿舍小憩了会儿，就出门上下午的课。

下午是四节连上的专业课，下课后俞芝玫计算着家教的时间，她坐地铁过去要一个小时，晚饭肯定来不及吃了，她和冯映山、沈云栀打了声招呼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沈云栀有些失落，她晚上本来想和大家一起去超市买零食的，现在只有她和冯映山两个人。

“花花，你晚上陪我去趟附近的超市吧。”

“好啊，但是去干嘛呀？”

“给你们买点零食。”

冯映山有些意外：“啊？云栀你也太好了吧，真是我们寝室的公主，来来来，公主殿下请。”

“哈哈哈，花花你太夸张了啦。”

“不夸张不夸张，吃人家的，嘴短短。”

“哈哈哈…”

另一边，俞芝玫在小卖部买了面包，打算路上饿了吃，出校门的时候，她又看到了赖宁的跑车，从副驾驶上下来的女生还是上午那个。

但这次她离得更近，看清了女生的长相，正是她中午在摩登舞社海报上看到的赖宁的舞伴。

女生从车上下来后，径直进了校门，而赖宁的车也没多停留，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消失在车流中。

俞芝玫看了几秒就移开了视线，出校门的时候和那个女生擦肩而过，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水味，有些熟悉，好像上午赖宁上课的时候，她也闻到了这个味道。

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俞芝玫以为是自己的虚荣心在作祟，盯着路边在黄昏中洁白的玉兰花平复心情，然后走进了地铁口。

她没有乘扶梯，而是踏着轻快的步子，从楼梯很快地下去，她要争分夺秒地赶往自己的目的地。

上了地铁，因为还没到晚高峰，车上空位很多，俞芝玫挑了个靠近门的独座，边吃面包边看晚上要教的课程。

她找的是数学家教，虽然她是文科生，但数学还可以，高考的时候帮她拉了不少分。

一个面包很快吃完，车上人也多了起来，她看到有个背着麻袋的老爷爷上了车，便主动让出了自己的位子，暂时靠在车门上。

俞芝玫看完课程才过了半小时，剩下半小时她有些无事可做，就想从包里翻专业书看，然后就看见了夹在其中的摩登舞社宣传单。

上面就是那张海报的缩小版，但赖宁还是很帅，她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没什么原因，她就是想去，想知道实际的摩登舞跳起来是什么样的。

俞芝玫最后叹了口气，把宣传单塞进包里，看起专业书。

半个多小时后，她找到了做家教的那户人家，在市中心比较好的一个小区里，她的辅导对象是一个上初二的小女孩，叫韩佳绾，数学偏科非常严重。

俞芝玫向她要了以前做过的试卷，分析了她成绩上不去的原因，然后打算对症下药。

但一开始，小女孩非常不配合，一看就是找过很多家教老师，对付他们这些老师已经非常有经验了。

俞芝玫坐在一旁想了想，瞥见了桌上的糖纸，灵光一闪。

“小绾，你很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吗？”

韩佳绾掩饰自己的惊讶，傲娇地点点头。

“那小鱼老师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只要你乖乖上课，我每次都给你带一杯奶茶，而且我一定能帮你提高成绩，这样以后你妈妈就不会再给你找别的老师了。”

“可是我妈妈不让我收陌生人的东西。”

“小鱼老师是妈妈找来的呀，当然不算陌生人啦，那要不我们偷偷喝，不告诉你妈妈。”

韩佳绾心里有些动摇，奶茶的诱惑力对她来说太大了。

“好。”

俞芝玫的计划成功，在心里开心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几杯奶茶钱而已，总比丢了这份工作强，而且她也是真心想帮这个小女孩提高成绩。

总之最后，第一天的家教很顺利，韩佳绾的妈妈也对俞芝玫很满意，问她之后的时间安排可不可以，俞芝玫笑着说没问题。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小鱼老师，本来是小绾的姐姐教她的，这孩子也想她姐姐，但是她姐姐最近太忙没时间，小绾之前已经赶走很多个老师了，我都没抱什么希望了。”

“不会啦，小绾很乖的，我一定会好好教她，帮她提高成绩。”

“好，那小鱼老师你路上小心。”

俞芝玫告别了韩佳绾的妈妈，看了下时间，赶紧去赶地铁。

……

快到晚上10点，俞芝玫才回到学校，晚饭只吃了一个面包的她早已饥肠辘辘，而且还在地铁上站了一路，腿也快麻了。

果然华海市的经济水平高都是有原因的，那么晚地铁上的人都还是满的，都是大家努力加班加出来的，她也没想到自己那么早就成了其中的一员。

人生真是如风云，变幻莫测。

俞芝玫感叹完，在路过宿舍楼里的招财猫时，习惯性地停下来招了招手，对自己说了句加油，然后拖着酸软的双腿爬楼。

等她打开宿舍的门，被地上那座五颜六色的零食山给震惊了。

“这…这什么情况？”

沈云栀先撩开了床帐，探出头：“小鱼你回来啦！那是我给你们买的零食。”

俞芝玫关门走进宿舍，来到自己的位子上：“啊？云栀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开心啊？”

冯映山也撩开自己的帘子，神神叨叨地说道：“小鱼，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云栀她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还是和班长！”

俞芝玫更懵了，她们仨整天在一起，云栀哪来的时间和班长谈恋爱啊？而且才刚开学啊？

沈云栀红着脸小声反驳：“不是，小鱼你不要听花花乱讲，我就是感谢他，那天送我去医务室。”

俞芝玫这下才理清思路，刚刚差点被冯映山带跑了。

“这样啊，那看样子他接受了你的零食大礼包？”

沈云栀开心地微笑点头，她之前还很担心，因为上午她和对方打招呼，对方都没理她，但晚上对方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不但收了她的谢礼，还和她说话了，真好。

俞芝玫注意着沈云栀的小表情，她觉得沈云栀和班长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那样挺好的，毕竟他们俩郎才女貌。

她在心里偷笑，顺手拿了包零食吃，吃完洗漱，然后上床睡觉，冯映山也在下一秒关了灯。

黑暗中，那张摩登舞社的宣传单被平整地放在桌子上，压在《经济法基础》的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