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芝玫想，这段时间大概是她这几年来最放松的时候，她每天被赖宁带着去吃吃喝喝，还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海边，看了海边的日出和日落，她和赖宁在余晖下接吻，被路过采风的摄影师拍下，送给他们做纪念，照片里是夕阳和他们的剪影。
有时候两人也在泳池消磨酷暑，然后偶尔做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她一直记得赖宁的生日，赖宁说那天要带她回赖家，去参加所谓的生日宴。
俞芝玫对此的认知停留在电视剧里的觥筹交错，拿着香槟特别做作的那种，但赖宁很肯定地说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生日那天，俞芝玫起得很早，去附近的菜场买菜，打算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另外再做一个小蛋糕。
回到家时，赖宁已经起来了，照惯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东倒西歪，慵懒地看着手机新闻，见她回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凑过来。
“买了什么好吃的？”
俞芝玫捏捏男朋友的脸颊：“当然都是你爱吃的，学长生日快乐。”
赖宁笑一声：“你这一声学长是改不掉了？叫老公也行的，就当学长的生日愿望，帮忙实现一下？”
“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怎么办？”俞芝玫开始逗猫。
“哈？”赖宁假装生气地弹了一下俞芝玫的小脑门，“贫嘴。”
俞芝玫傲娇地转身去厨房，后面的“大狮子”亦步亦趋给她添乱，还骂不得，因为会委屈。
经过鸡飞狗跳的一上午，俞芝玫终于做好了菜，当然其中有赖宁的功劳——洗菜、洗盘子，她挺知足的，菜没被揪烂，盘子没碎，就是万幸，但是做蛋糕的时候，她严令禁止对方进厨房，因为材料买的不多，废了就是废了，她怕做出来的蛋糕不好吃。
赖宁开了瓶红酒，还没坐下，门被开了进来。
俞芝玫拿着做好的蛋糕从厨房出来，就见到了落座的奚薇和一脸无语的赖宁。
“阿姨好。”
“哎，小鱼啊，这些都是你做的？真厉害。”
奚薇让俞芝玫放好蛋糕，拿手机拍照，然后三人一起吃饭，庆祝赖宁的生日。
下午奚薇有事先走，并嘱咐两人参加晚上赖家的生日宴，俞芝玫这才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赖宁安慰她：“我女朋友这么漂亮，该紧张的是我才对，别怕，跟着我，你只管把肚子吃饱就好。”
“那会不会太随便了？我要不要装一下淑女？”
“没必要。”赖宁轻笑，把人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俞芝玫穿的裙子刚好露出漂亮的肩胛骨，让他爱不释手，轻轻安抚。
俞芝玫到了晚上，才知道赖宁说的“没必要”是什么意思。
赖家老宅在一座山头上，上下山都只有一条公路，高处不胜寒，确实有隐世家族的感觉。
车子开进大门，又开了几分钟才到房子的门口，俞芝玫跟着赖宁下车，和对方十指相握，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对璧玉佳人。
但俞芝玫本能地感觉到，赖宁心情不是很好，从刚才山路上开始到现在，她另一只手也挽住赖宁的胳膊，轻轻捏了捏，两人对视一笑，进了房子的大门。
印入眼帘是一个很大的空间，通往二楼的楼梯就在俞芝玫对面远一些的地方，左边不知道通往哪里，右边是纯客厅，此刻只有赖云桀和沈云栀坐在那儿。
说实话，这个生日宴和俞芝玫想的太不一样，先不管它是不是开心的，但至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冷清，她一个人都比这要办得好。
“小鱼！”
沈云栀穿着公主裙想飞奔过去，被亲哥一把拉住后脖子，因为赖云桀已经预感到，自己亲妹妹会怎么样被堂哥弹开。
“别闹，安稳点。”
“哦。”
俞芝玫看着两兄妹打闹，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消磨了一点紧张的情绪，四人坐在精致的沙发上，喝着佣人泡的茶，俞芝玫喝不出好坏，只听沈云栀说这是陈年的普洱茶，具体陈了多少年，她也不敢想。
客厅有个很大的靠墙的置物架，架子上是各种玉器摆件，不多，但精致，而且不是每个格子都摆，大概也是有什么风水讲究。
客厅里没有任何和私人物品有关的东西，沙发上、茶几上更是没有，就好像毫无人气的精装房，让人觉得死板和压抑。
赖宁和赖云桀在聊金融行情，沈云栀就找俞芝玫聊天，说实习的经历。
其实沈云栀在实习的公司没什么活干，领导和同事都不给她派活，她想干活还要自己去争取，而高叹鹤倒是每天很忙，让她挺心疼的。
“一定是我哥干的好事，我爸倒不会管我那么多，他眼里只有哥哥。”
“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俞芝玫小心翼翼地问。
沈云栀一愣：“我爸？大概是堂哥很不喜欢的人吧。”
她说得愧疚，其实她也很奇怪，爸爸为什么会答应爷爷要给堂哥办生日宴，主要是，这生日宴太简陋了些，相比较她亲哥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云栀。”
“啊、啊？哦。”
俞芝玫看了眼还在落地窗边和赖云桀讨论的赖宁，意味深长。
……
下午五点，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到□□家老宅，最先到的是奚薇，然后是赖步骞，最后才是赖青翃夫妻。
俞芝玫见到了赖宁不喜欢的“青翃叔”，对方下巴蓄着短短的胡子，修剪整齐，穿着高档的西装，一看就是刚下班回来，里面的衬衣微微有些褶皱，对方一进来就脱了外套，挽着衬衣袖子走到赖宁面前，直接忽略了还在沙发上坐着的赖步骞。
赖青翃拍了拍赖宁的肩膀，笑着说道：“都长这么大了，我们叔侄俩有多久没见了？”
赖宁也嗤笑一声：“只是没见面而已，青翃叔不必如此生疏，我以为您一直很关心我的事。”
这话说的很妙，一屋子人都懂，只是不点破罢了。
“呵呵，生日快乐阿翀，厨房应该准备好晚餐了，我们过去吧。”
赖青翃转身的时候，眼神扫过赖宁身边的俞芝玫，带了一丝轻蔑，被俞芝玫敏感地捕捉到，她不甘示弱地看回去，似笑非笑，但得体大方。
演戏么，她也会，跟冯映山学过几招。
“别怕，跟着我。”赖宁牵着俞芝玫的手，又向一旁的奚薇示意，往餐厅走去。
“赖宁。”
“嗯？”
“我不怕。”俞芝玫握紧手，“别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来。”
赖宁轻笑：“好。”
餐厅在进门的左边，一众人弯弯绕绕走过好几个回廊，才终于到达，餐厅和客厅一样大，此刻最中间的那张长方形餐桌上放好了一副副碗筷，像极了酒店吃席，只是档次会更高。
赖青翃坐在主位，左边第一位是赖步骞，然后是奚薇、赖宁、俞芝玫，右边第一位是赖青翃的妻子沈澄英，接着就是赖云桀和沈云栀兄妹。
落座后，佣人们开始上菜，菜齐后几乎摆满了一整桌，每种菜都准备了三份，散落在各处。
等佣人退去，赖青翃举起酒杯，说要敬酒，家里难得团聚。
赖步骞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俞芝玫有预感，后面大概不会是什么家庭和睦的画面。
果然，她听见赖宁的爷爷说：“阿翃，我说你怎么会答应大伯，原来是把生日宴变成了家宴，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还是说想坐实咱们赖家不和的传闻。”
“大伯您说笑了。”赖青翃从容应对，“您也知道，我和澄英平时忙，家族里的事都要我们操心，生日宴的事您提的晚，确实是来不及准备了，我向您道歉。”
“向我道歉干什么，我一个老头子可不敢和赖家掌权人叫板，就是想起了我的弟弟，他走前可叫我要好好管教你。”
赖步骞气定神闲地拿扇子摇着，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也想好了对策。
“那您说该如何补偿阿翀。”赖青翃笑着说道，仿佛真是一个谦虚的晚辈，在向恭敬的长辈讨教。
桌上气氛一下子降下来，无人敢动筷。
奚薇盯着赖青翃，眼神忽明忽暗，桌布下的手紧紧握拳，她在忍。
赖宁则是一脸懒散，右手玩着俞芝玫的左手，左手玩着桌上的餐刀，发出有节奏的叮零声，给屋里的气氛增添了一点诡异的感觉。
赖步骞笑了一下：“补偿啊，不知道侄子给阿翀准备了什么礼物，再往上添点就行。”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城南的那块地皮，还有华北那边的投资业务，听说阿桀管得很是吃力，要不让阿翀帮帮他？”
赖宁刚好将餐刀翻了个面，发出一声响，抬头和赖云桀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俞芝玫看着餐桌上的形势，赖青翃脸色不是很好看，沈澄英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赖步骞悠然自得，奚薇表情似笑非笑，而当事人赖云桀也没有因为被指责能力不行而恼怒，不符合她对对方的印象，沈云栀倒是神游天外，和沈澄英的状态如出一辙。
再看她男朋友，就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笑得还挺好看。
气氛一再降至冰点，桌上的饭菜都快冷了，赖青翃才开口说道：“阿桀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毕竟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您说是不是，大嫂。”
奚薇松开紧握的手，假装看自己新做的指甲：“我一个跳舞的，哪里懂你们生意场上的事情，二弟是不是太杞人忧天、慌不择路了？还是说，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我这个大嫂，对你来说，对赖家来说，不是名存实亡的吗？”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你哥也是喜欢我这点，当初才离开赖家，让你有可乘之机，我自省。”
奚薇说的话句句带刺，让赖青翃都有些挂不住笑脸，只能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赖云桀却低头不说话，让人看不出情绪。
一旁的沈澄英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奚薇，眼神晦涩难懂。
“那就按照我说的定了？”赖步骞最后出来一锤定音。
“等一下。”说话的人是赖宁，“你们聊得挺嗨，中间我也不好意思打断，没礼貌不是，现在你们聊完了？那我来说几句？”
赖宁痞笑一声，举起自己的右手，正和俞芝玫十指紧扣，两只修长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分外好看。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不出意外也是结婚对象，俞芝玫。”他说完看了一下俞芝玫，两人相视一笑，“大家的份子钱就免了，不熟，没必要，而且婚礼大概也不会在港城办，我会跟她去别的城市定居，我们会很幸福的，别惦记了。”
“阿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赖步骞扯着嗓子喊道。
奚薇也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知道啊，这不是和家人公开一下恋情，不正常吗？”赖宁无辜地反问，“哦对了爷爷，您好像还有些东西在我手上，我就当是您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这礼物还是我自己卖车、卖表、卖酒，再花钱买的，但还不错，我收下了。”
赖步骞一下子就知道赖宁说的是什么，这也是他最后悔的一步棋，他低估了自己的孙子，就像他低估了自己的儿子一样。
“爷爷，我就当，这是您送我的自由，或者说我向您买的自由，那些钱哪怕您出了赖家，都足够养老好几辈子了，我想我爸应该也会开心的吧，他最希望我能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也希望您能享受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
奚薇听到赖宁提起赖青翯，湿了眼眶，定定地坐在位子上。
“至于赖家的事，我可以给阿桀当个顾问，青翃叔，您呢也不用老抓着我不放，当初在我爸的葬礼上，您和爷爷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权利这个东西在你们心中，会比亲情更重要，我爸从来都说，他的弟弟是个很优秀的人，也许比他更适合接管家族，所以他离开得很放心。又说爷爷一生要强，但他想走的不是那条路，人不能戴着面具活一辈子。”
赖宁又看向奚薇：“妈，如果你还有话要和他们说，我就带小鱼先走，记得早点回去，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奚薇抿着嘴点头。
于是，一场荒唐的生日宴以赖宁的提前离场而结束。
……
俞芝玫紧握赖宁的手，一起出了赖家老宅，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宅子很大，他们刚才进的只是一栋主楼，后面还有独立的几户院子。
上了车后，赖宁和她解释，那是赖家旁支的住所，在赖宁爷爷的上一代，因为经商失利，渐渐依附于他们这一支，但也不能小觑。
“那要管好一整个家族，也太辛苦了，晚上能睡好觉吗？”俞芝玫发出灵魂一问。
“谁知道，我反正睡得挺好，还有女朋友哄睡。”
“正经点！”
赖宁痞笑一声，拉过俞芝玫的手亲了一下手背：“饿了没，想去吃什么？”
说到吃的俞芝玫就有些沮丧，她看刚才餐桌上的菜都很精致，真的很想尝尝味道，好吃的话还能顺便偷学一下，但谁知道一上来就整了一出刀光剑影。
“你是寿星，你说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好不好。”
“那去海边？”
“现在？”俞芝玫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她没有听错，赖宁确实带她往海边开，车子开着窗，进来的空气越来越潮湿，大海磅礴的翻涌声渐渐传来。
刚才赖宁让她点了外卖，等他们到海边的时候，外卖也刚巧送到，他们坐在车里，吃着饭，欣赏着黄昏下的大海。
赖宁见俞芝玫吃饱了，向她伸手做出邀请：“这位俞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
“啊？”俞芝玫一愣，随即咧嘴一笑，“当然。”
两人都脱了鞋，赖宁还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搂着俞芝玫到海滩上，他们停的这一处地方几乎没人，天地间只有落日、大海和他们。
他们在沙滩上跳着华尔兹，细碎的沙粒调皮地钻进他们的脚指间，俞芝玫总是因为脚底异样的感觉走神，然后踩到赖宁。
“对不起，哈哈哈…”
“学长那几天是这么教的？怎么踩脚一踩一个准？”
俞芝玫靠在赖宁怀里偷笑，被对方发现后，一个抱起往海边走去，俞芝玫从赖宁怀里笑着挣扎着下来，脚丫更好被涌来的海水浸没，她转身就跑。
“我错啦！”
“那你跑什么？学长不逗你了。”
“因为我下次还敢啊，哈哈哈！”
俞芝玫的头发和裙子被海风吹起，美得像只蝴蝶，赖宁心怦怦跳，很快追上对方，笑着把人转过来，落下一吻。
吻很漫长，直到太阳消失在海平面，两人才分开。
赖宁托着俞芝玫的腰，轻松地把人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俞芝玫也双脚夹紧赖宁的腰，她双手抚摸赖宁的脸，俯视着对方。
“生日快乐。”她纠结了一下，“老公。”
“你叫我什么？”
“不说了！反正已经帮你实现生日愿望了。”
俞芝玫羞得满脸通红，埋进赖宁的脖子，整个人牢牢挂住。
赖宁满心欢喜，把人抱紧往回走，在余晖下，他和俞芝玫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