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晟,校长当然相信你,别紧张。”
杨帆转头温柔地抚上徐安图的肩膀,徐安图强行按住心里的厌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徐安图同学,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和我去趟教务处?”
杨帆走在前,徐安图在后。此时要跑既晚了也没必要。虽然杨帆一锤定音提前结束了全员的罚站,但谁都知道这个决定过于随性,像是目的全然不在于查人,而是……在针对他。
总之万晟的表情不能再难看到哪去了。这倒令他有些好奇,一路跟着杨帆去了教导处。
“你多大了?”
“十八。”
“很年轻啊,真好。你是个Bate吧。”
“嗯。”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杨帆没话找话。
“其实啊,只是个Bate,太可惜了,我觉得配不上你。你有没有和我同感?”
徐安图惜字如金:“没有。”
杨帆站住回头看了看他,轻笑一下:“是吗?走吧。”
教导处的办公室很干净,窗边养的几盆绿植是这个阴沉沉的屋子里唯一看起来有生命力的东西,但环顾一圈,墙角里还有一个黑布包裹着的袋子,看形状,徐安图认出来了那是把吉他。这里怎么会有吉他?
杨帆眼睛很尖:“你也会弹?”
“不会。”
“哎呦,那可惜了。还以为又能听到年轻的孩子给我弹吉他听。这吉他放在这蒙灰大半年了,吉他主人性子犟,想听也不给弹啊。”杨帆笑着说,坐在茶几旁倒茶,还给徐安图也备了一杯。
“孩子,你坐下,我们聊聊天。”
徐安图坐下了,却没有动那杯冒着热气的茶。
“你一直都是Bate?”
“是。”
“没准是还没到分化期?”
“我已经十八岁了,过了分化期。”
“哦……不错。”面前的Alpha笑容可掬,徐安图却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怎么不喝茶?很不错的,我之前出差的时候有位股东专门送给我的。尝尝。”
杨帆亲手拿起茶杯,刻意往徐安图手边送,徐安图怕茶杯被碰倒,手疾眼快抓住了杨帆送上来的茶杯柄。
杨帆的目光实在炽烈,徐安图勉强抿了一小口。很醇厚的绿茶,徐安图眉头紧锁。他实际根本不爱喝茶。
杨帆却在徐安图要放下茶杯时目的明确地摸了一下徐安图的手背!碍于手上发杯子里还盛着滚烫的茶水,徐安图当时没敢反应太大,只是把茶杯迅速放下,触雷一般站了起来。
“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杨帆也随即站起来,笑容逐渐变得猥琐又危险,“孩子,只是个Bate太可惜了,社会上的优质资源总是被掌握在Alpha或优质Omega手中,你难道没有觉得不公平的时候吗?”
“没有,Bate也能做得很好。”现在暴露还为时过早,自己会的那一套不能直接搬出来。徐安图努力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唉,真是个三观正直的孩子。我没有看错人,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杨帆笑着站起身来,往他这边走,“等你社会阅历多了之后就知道了。”
徐安图万万没想到他一个Bate还能遇到眼下这种情况,双手握拳的同时青筋突起,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砰一声巨响,办公室的大门被猛然撞开,首当其冲的是万晟,紧随其后的陈豪生看起来气急败坏。
“都说了教导处不能乱闯,万晟你要翻天是不是!”
冲进门的万晟先是和徐安图对视了一眼,看见对方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才松了口气。
杨帆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万晟,我最近给你阳光太多了是吧。”
“杨校长,还有不到五个小时就要早训了,我来带我班上的同学回去。徐安图,走。”
“我让你们走了吗?”杨帆转头看着万晟,脸上那狰狞的笑容再度泛起,“今晚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深究,配电室角落的那件外套,那味道是你的吧。你今晚到底在配电室干什么。”
万晟断不可能供出黄乔,今晚折腾了半宿全是为了保这一个人。而杨帆看见万晟额头上有细汗慢慢渗出,又看了看拳头紧握的徐安图。突然笑了起来。
“年轻人嘛,倒也正常。万晟,学校Omega这么多,你小子口味还挺不一样哦。”
徐安图在回去路上一回想杨帆油光满面说的那些个话就犯恶心,万晟将从配电室找回来的外套搭在肩膀上,走在前头。
“这老变态,Bate都不放过。说实话,也算我的,没事先预想到这一出。”
“姓杨的一直这样?”徐安图忍不住问了一句。
万晟嗤之以鼻:“这老变态荤素不忌。说了也不怕你吓到,他遇到心仪的Alpha都能用下半身思考。”
“你们Alpha信息素相互排斥,生理上的不适也能忍?”
“还偏就有人喜欢这种互斥感,老变态的癖好少试图理解。行了,今晚算是阴差阳错给暂时糊弄过去了,只是可怜我无缘无故被老变态造了黄谣。你回去记得看紧了黄乔那张嘴,就算是今晚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是……”
万晟嘴里还在说个不停,忽得发觉身后的脚步声没了。他猛然回头,却看见徐安图撑着走廊上的扶手喘着粗气。
“徐安图?”
“我……呃……”从刚才出来开始,徐安图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他只当是熬夜奔波的副作用。可就在刚才,徐安图突然感到后颈一阵胀痛,疼痛难忍直冲脑髓,他瞬间就再难保证镇定。
“徐安图!”万晟正想上前却发觉了什么不对,Alpha敏锐的嗅觉绝不会撒谎,他闻到了一丝信息素的清香,千真万确。
不对,徐安图不是Bate吗!万晟的大脑极速思考企图理清眼下的情况。他不敢靠太近,站在不远处试着问徐安图:“喂!还醒着吗?你刚才在里面干什么了?”
徐安图此时头疼欲裂,只是迷迷糊糊顺着万晟的话思考,他猛然想起来什么:“……茶,教务处的茶……呕……”
那一瞬间,徐安图再也站不住了,他感觉自己时而轻飘飘的犹如鸿毛,又时而沉重得像颗铅球。
他栽倒下去,预想中身体与冰冷地面碰撞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软的怀抱,裹挟着温暖的拿铁浓香,徐安图想起了大学时的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一个人坐在咖啡馆的角落,任阳光自脚底绵延而上,恬静又闲暇。
徐安图不省人事时可惨了万晟,徐安图没有发烧显然并不是分化的前兆,可他周遭若有若无的味道对万晟这个Alpha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此时更不可能求助于老师,他强忍着欲望,憋着气铆足了劲将徐安图徒手抱了起来,在楼道中奔跑,生怕松懈一点理智就被占据。好在徐安图比他想象中轻很多,万晟的速度丝毫没有因为还抱了个人而减慢。
而梦中的徐安图忽然脊背一阵发凉,他发觉背后寒冷彻骨的深渊在试图吞噬他。徐安图害怕被黑暗吞噬,他迷恋着前方那股温暖,心急如焚地疯狂向那抹阳光奔去,再近一点就好了……再近一点……
徐安图没有追上那抹阳光,从天而降的冰锥忽然落下,精准得砸中了他的心脏,他一瞬间被抛入了冰窖,鲜红的血液自胸口喷涌而出。徐安图低下头,眼睁睁地看这那颗心脏开了个大口,涌出滚烫的液体,在地上逐渐干涸,结冰……
徐安图是被醒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是被号子震醒的,迷迷糊糊中看见不远处有个人。
“几点了?”他惊讶地发觉自己这句话仿佛出自沉睡千年的吸血鬼的喉咙,沙哑得不堪入耳。
“七点半,你要是头疼再睡会儿,反正早训都给你睡过去了。”
徐安图清清嗓子,揉着太阳穴翻身起床:“不睡了。”
很眼熟的地方,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住过一宿的禁闭室。不过和上次不同,这里明显打扫过,被收拾得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属于抑制剂的薄荷香。
“不睡了?行,我刚好问你点事情。”万晟轻咳一声,顺手摸到了墙边的灯绳想要开灯,又想到徐安图是刚睡醒,把手再度收了回去。
“有灯吗?我看不清。”徐安图却主动问了。
“有,你先闭一下眼睛。”万晟拉动了手边的灯,约莫几秒的时间,白炽灯闪烁了一下亮了起来。
徐安图还是低估了白炽灯对眼睛的刺激性,他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才看清万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他黑眼圈很重面色也不太好,看起来一夜无眠。
“你昨晚没睡?”
“你猜罪魁祸首是谁。”万晟边说着指了一下徐安图的手腕。
徐安图抬起右手一看,手腕上抑制剂留下的针孔很明显,还有因为慌乱操作而不慎用力过度留下的淤青。
“哪里来的抑制剂?”
“偷的。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差点害死我,你不是个Bate吗?”万晟的语气中莫名有点没由头的责备,看来昨晚是真的把他折腾死了。
“很早年的时候有过一次,后面这种情况就消失了,医生说是激素不足导致分化失败的症状。”徐安图实话实说,这种分化失败的情况在社会中虽然极少但也并非没有先例,但是这么突然得激化还是第一次。
“所以你并不是分化期就定下来的Bate,而是分化失败的那一类?”万晟的语气严肃了起来,“为什么会突然发作?那老变态下药?”
“你问我我问谁,现在看来唯一的可能确实是那杯茶,”徐安图头还疼着,抬头看着万晟,“还有吗?”
“什么?”
“抑制剂。”
“没了,昨晚没控好量整管全打进去了。”
“你要害死我?”徐安图腾一下站起来。
“倒打一耙,”万晟气笑了,“你现在不是好好得站在这?闻得到什么味道吗?”
“抑制剂的薄荷味。”
“那不就是没事了。”万晟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颈侧,徐安图才看见万晟没有贴抑制贴,但随之代替的,是几条鲜明的抓痕。
“手劲真大啊你,谁家Omega发情的时候这种动静。”
“我是Bate。”徐安图纠正。
万晟不像和他掰扯O还是B的问题:“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你知我知,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那群老东西。”
“知道了。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是拿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