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梨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怀里多了张手帕,真丝材质,右下角是金丝绣得一只梨。
宿醉带来的头痛不适,令她醒来好一会都没办法随意行动。
只是呆坐在床上,盯着手帕发愣。
有关昨夜的点点她还是有记忆的,醉酒并没有办法帮人消除记忆,能消除的,无非只是短暂的伤痛。
至少,今天醒来已经不想哭了。
稍微缓解后,晏梨起身去梳洗,随后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谢律站在开放式厨房的背影率先进入视线。
听见动静声,谢律回头看了眼,“醒了。”她继续忙着。
“嗯。”晏梨点头,“昨天晚上又给你添麻烦了。”
“应该的。”谢律背向着说。
“你在做早餐吗?”晏梨踮脚探着脑袋好奇。
像这样的五星级酒店,一般都有早餐提供。
“给你熬的醒酒汤。”谢律头也不回道。
给你熬的醒酒汤。
简简单单几个字,一下撞进晏梨心里。
像一道阳光照进阴暗的裂缝,墙角休眠的种子开始发芽生根。
“那个,需要帮忙吗?”晏梨不自然问。
“不用,快好了。”谢律语气温顺,平和却如同暖过心间的温泉。
晏梨点了下头,只能随意给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醒酒汤煮好的同时,早餐也被酒店的服务生给送了上来。
晏梨拉开椅子坐下,期间余光察觉到谢律好像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顿时尴尬不自在到顶峰,低低埋着脸,不敢与其对视。
“眼睛有点肿。”看了她半晌,谢律才颇为严肃开口。
原来是在看她的眼睛…
晏梨心里松了口气,“没关系,出门擦点粉底盖盖就行。”
话落,谢律才问:“要继续留在南岛吗,还是回上都?”
晏梨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谢律指的是昨晚遇见林斐的事情,她还要不要继续在这里待着。
实际上晏梨心里是不想的,但一味地逃避等于永远无法真正放下,等于她心里的在意。
“干嘛要回去啊,我们出来玩,又不是为了她林斐。”晏梨说完勉强咧了下嘴角。
“我只是怕你在意。”谢律顿了下,心情好似一片好道:“既然你不在意,我更无所谓。”
晏梨清楚,想要彻底从上一段婚姻中走出来,就要直面一切,敢于亲手撕开伤口,拔除痛因,这样才能更加快地痊愈。
“对了,这个手帕是你的吗?”晏梨从口袋取出叠好的手帕,准备交还给谢律。
“送你了。”谢律说。
“无缘无故送我手帕做什么。”晏梨笑笑,指间还是忍不住捏了下手帕的布料。
“现在它找到真正的主人了。”谢律面不改色说。
晏梨错愕,想起手帕一角金丝绣成的一只梨,是她的名字。
莫名又被撩了的感觉。
晏梨攥紧手里的帕子,默默垂于桌下,下一秒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埋头喝汤,心脏却咚咚跳得厉害,就像装了一只鼓。
沉默一阵后,谢律又开口:“既然今天不回去,一会去出海怎么样?”
*
万和酒店楼下。
林斐在前台办完退房手续,徐彩恩正在门口等候,酒店的人也已将她们的行李给送至楼下。
看着林斐一脸心事闷闷不乐的模样,徐彩恩安慰道:“斐姐姐,别不开心了,虽然这次和庄先生的合作没有达成,但是我已经向我爸解释清楚了,他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很显然,令林斐抑郁消极的事情,并不是此事。
“车来了。”她平静说。
徐彩恩愣了下,反应过来时林斐已经动身将行李箱送给前来接应的司机。
直至坐上车里,林斐都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当出租车驶离,林斐猛然回头看了眼酒店的大名,这是谢家的产业,她们会不会住在这里?
徐彩恩察觉到林斐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她是不是在想,那个晏梨会不会和她们住在同一家酒店,想到这些,徐彩恩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都离婚了还这么阴魂不散。
“斐姐姐,一会回南州以后,我们去吃日料吧,你好久没陪我一起吃了。”徐彩恩换了种欢快的语气问。
林斐却一直盯着车窗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二人的出租车前脚刚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便在酒店门口泊下。
晏梨同谢律一前一后走出来,她带了只小包,里面装了套换洗的衣服,听谢律的意思是说,她们需要在海上度过一夜。
海岛上的阳光总是那么热烈,照得人睁不开眼。
上车以后会感觉好许多,车里开着温度适宜的冷气,再加上避光的玻璃,瞬间隔绝外界的炎热。
晏梨不知道要去哪,她猜大抵是码头之类的地方。
而谢律从上车起便一直在接电话,聊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晏梨觉得,像她这样职务的人,应该是挺繁忙的,可是却推掉工作请假出来陪自己玩。
还未抵达目的地,晏梨已经透过车窗远远看见泊在码头的一艘艘游艇,价值不菲,那些皆是有钱人的象征。
“在想什么?”一旁传来谢律饶有兴味的声音。
晏梨回过神来看向她。
“到了。”谢律又说。
不知不觉车已经停下,谢律先行下车,晏梨紧随其后。
刚下车便有一股热浪来袭,夹杂着湿润的海风,站在码头依稀能听见海鸥的叫声。
“走了。”大抵是又发现晏梨在发呆,谢律索性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并往前走去。
察觉到岸边的人在看她们,没走几步路,晏梨便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从谢律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
谢律对此没说什么,只是浅浅交代一声:“跟紧了。”
码头处停放的游艇大小规格不一,晏梨被谢律带着来到最大的一艘跟前。
甲板上已经有人提前恭候,穿西装打领带的眼镜寸头男士热情如火汇报:“谢总,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晏小姐,我是今日的游艇管家,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向我提。”
晏梨下意识将目光移向旁边的小游艇上,压低声音嘀咕:“我还以为是要坐那个出海…”
“那个太小,在近海玩玩还行,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谢律说。
听她这意思,在这里也有小游艇。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无法想象。
“嗯?”谢律等着她的回应。
“不,不用了,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临时更换也挺浪费大家的工作成果。”晏梨说。
“晏小姐我们不会的。”游艇管家恭恭敬敬说。
“还是就这艘吧。”晏梨尴尬地伸手指了指,她内心潜意识好像有个声音在说:
大游艇多气派啊!
她现在有些担心自己跟着谢律过惯这样纸醉金迷的日子以后会不适应回到普通平凡人的生活。
“上去吧。”谢律笑了笑。
这笑容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晏梨努努嘴,还是跟着一起上去了。
游艇开始缓缓驶离码头,晏梨站在甲板上,双手扶着栏杆,朝大海的方向远眺。
丝丝海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发着动人的光泽。
身后不知不觉多了一只手,还未反应过来,晏梨的头上便多了一顶大大的太阳帽。
晏梨扭头看了眼,是谢律,不由抿唇一笑:“谢了。”
“不晒吗?”谢律走到她身边的位置,看向前方。
“这是我第一次坐船出海,觉得很有意思。”晏梨摇摇头。
“以前林……”谢律欲言又止,快速改口:“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带你出海。”
晏梨察觉到她前一句想说的话,下一秒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回应:“你可是大集团的总裁欸,不用忙事业的吗,不用特意花费时间在我身上。”
谢律正欲回答,兜里手机忽有了来电,“不好意思,去接个电话。”
看到谢律转身走开的身影,晏梨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坏,明明不喜欢人家,却还要接受人家给的一切,霸占人家的时间。
谢律去接电话没多久,晏梨的手机也有了来电,是姜然打来的。
晏梨刚接听放在耳边,姜然大分贝的声音便灌入耳朵。
“阿梨啊,你昨天没生我气吧?一晚上都没有和我联系!”
“没有,我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晏梨解释,“只是昨天晚上遇到了点事,就没继续回复你。”
“遇到了什么事?”姜然好奇。
“没,没什么。”晏梨不愿再提昨晚。
“可不要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在南岛遇见林斐了!”姜然猜测。
晏梨怔了下,万分惊讶,当即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早上时候我刷朋友圈,看到林斐发了条动态,定位在南岛。”姜然坦白。
“她都发什么了?”
姜然努努嘴,很不情愿,但还是如数告知:“她发了一张海边日出的照片,配文是思我所思。”
晏梨的记忆一瞬间被带回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已经毕业的林斐回高中看她,二人趁着午休时间在操场散步。
林斐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手链内测刻着一个思字。
晏梨不太懂,晃动着手腕问:“思代表什么?”
因为一般而言,都会刻名字或生日之类。
“代表思我所思。”林斐耐心解释,“我在南州很思念你。”
说罢,她也抬起手腕,露出一条和晏梨一模一样的手链。
“阿梨,阿梨?”电话那头姜然的声音将她游走的思绪拉回,“你没事吧?”
“没有,刚刚在整理头发,海边风有点大。”晏梨解释着,不由抬手抹了下眼角。
可姜然依旧还是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道:“这四个字该不会是林斐和你之间的暗语吧,哎呀我真傻,我上林斐的当了,我不该把这条朋友圈告诉你听,林斐太奸诈了。阿梨你听我说,无论林斐怎么样,你都不要回心转意,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谢律的条件方方面面都比她优秀太多,咱……”
“姜然,我不会,我不会再回头了。”晏梨重复道。
听到这句话,姜然才放下心来。
谢律也听见了这句话,刚刚打完电话准备回来找晏梨,便听见她在和人讲电话。
不便打扰,她默默转身走开。
晏梨所说的是实话,从离开南州那晚起,她便注定不可能再回头。
破裂掉的感情永远不可能修复回原样。
更何况,她找到了谢律,无论以各种方式各种身份留在谢律身边,都不会再与林斐有任何关系了。
重新整理整理情绪,晏梨转而问:“昨天你说辞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昨天晚上我和爸妈又吵了一架,彻底闹翻了。不瞒你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从家里出来了,这会正一个人坐在高铁站,还不知道接下来去哪。”
顿了下,姜然又继续说:“南州我是不考虑的,有林斐在,我觉得那里的空气都差了。至于其他一线大城市,我也没个认识的人在,总觉得陌生。阿梨,如果我去上都的话,你会欢迎我吗?”
“当然,如果你能来的话,我在上都就有朋友在了。”晏梨毫不犹豫说。
“真的吗?我还怕你会觉得我是困扰,一直没敢和你提。”姜然松了口气般。
“怎么会是困扰呢,你能来的话,我会很开心。”晏梨嘴角上扬。
“那我就不犹豫了,现在就买去上都的车票,对了,你和谢律还要在外面玩几天呢?”姜然问。
“谢律她请了七天假,可能最多七天我们就回去了。”晏梨说。
“那好,到时候我们在上都聚,这几天我也得先找房子安置一下,一堆事情呢。行了我要买票啦,阿梨你和谢律玩得开心哦。”
姜然要去上都了。
晏梨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就好似偌大的繁华上都,终于有人可以陪她的感觉。
后来甲板上的阳光太过炽烈,晏梨还是乖乖进了船舱。
游艇上的游乐设施多到即便在海上飘荡好几日也不会觉得无聊。
“要不要一起打游戏?”谢律将手柄丢了过来,晏梨正好双手稳稳接住。
“什么游戏啊?”
谢律示意眼前的大液晶屏幕,瞬间出现一摞的菜单,“玩什么?”
“坦克大战。”晏梨很精准地念出名字,而后笑笑解释:“小时候和邻居家的男孩一起玩过。”
待太阳落山,外面阳光不再那么毒辣时,舱里的两人才出来活动。
游艇上的工作人员只是做事时才会现身,其他时间如同隐身,完全不会不合时宜地出现打扰。
晏梨看到甲板上已经准备好的钓具,小桌椅,惬意的红酒和水果小食,明知故问:“我们是要海钓吗?”
谢律冲她弯起嘴角笑:“正是。”
这个笑容令晏梨微微呆滞了几秒,随后才缓过神,装作若无其事上前。
“可是我没钓过鱼,会不会很难。”晏梨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问。
“不难,我教你。”谢律说话声很温柔。
晏梨有点喜欢钓鱼时的氛围了,安静,沉溺其中,面朝大海,夕阳将天边染成紫红色,能不能钓上鱼,反倒不是那么重要,至少过程是一种享受。
“不借助任何动力,就这样一直在海上漂,会到哪。”
“太平洋的某个小岛,运气好也能在美国西海岸。”谢律一本正经回答。
“还是不要了。”晏梨低头笑笑。
不知不觉,太阳的余晖已经彻底在云层后方掩去,直到最后一丁点亮光也消失不见,整个海面陷入蓝色的黑。
甲板上传来脚步声,西装革履的游艇管家再度出现,毕恭毕敬汇报:
“谢总,您和晏小姐的晚餐已经备好,请移步船舱享用。”
谢律闻声看向晏梨:“去吃点东西。”
“也差不多该进去了,外面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晏梨说。
“倒也不是,还是能看见东西的。”谢律一脸认真。
晏梨听了她的话,好奇地环顾四周,除了游艇的光亮孤零零呈现在海上,真的看不见其他,就索性当谢律在开玩笑吧。
今夜的晚餐很丰盛,据说游艇上的厨子来自退休的米其林大厨。
吃饭时候,晏梨随口同谢律说了姜然的事情。
“姜然要去上都了,以后我可不可以出去和她见面?”
“这是什么问题,你是自由的。”谢律被她的话给逗笑。
晏梨忽然也觉得自己问出的问题有点蠢,相比那些真被豪门包养的宠物,谢律待她总归是不同的,给了她绝对的尊重,绝对的自由。
不是,晏梨你在想什么呢,怎么把自己比作“宠物”了。
谢律一直在观察,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短短几秒好似上演了一出戏。
“一会陪我跳舞吧。”
晏梨思绪被打断,“跳舞?我四肢可不协调欸,这你知道的。”
“我有耐心,可以教你。”说到这里,谢律盈盈笑起来补充:“大不了,多被你踩几脚也无所谓。”
“你还真看得起我。”晏梨努努嘴,端起红酒杯抿了口。
晚餐量不大,但食材丰富,摆盘精致,没吃之前视觉享受都饱了大半。
吃过晚餐后,二人一同来到甲板上,晏梨惊呼:“要在甲板上跳舞吗?”
谢律笑而不语,只是给游艇管家一个眼神,对方立马会意。
下一秒,灯光骤息,整座游艇黯然无光。
晏梨还以为是停电,吓得抓住谢律的手腕。
而办完这一切的游艇管家则默默退场,深藏功与名。
“没事,我安排的。”谢律说。
晏梨这才要松开手,却反被谢律给擒住,直接与她来了一个十指相扣。
晏梨惊诧间,另一只手缓缓攀上她的后腰,这突然的接触令她身体陡然传来一阵酥麻和小痒。
“现在听我的节奏,一步迈左脚…”夜空下,谢律的声音恍若具有不知名的魔力,撩得晏梨无法集中精神。
终于在拙笨地踩了她好几下后,晏梨有点想退缩,泄气道:“看吧,我都踩你好几次了,早说过我不适合跳舞了,你也不该把所有灯都关掉的,我看不见更容易踩到你。”
“嘘……”谢律指引她抬头看,“看天空。”
晏梨半心半意仰起脸来,只见头顶的天空布满繁星,一颗颗发着亮光,原先游艇通亮时很难发现。
现在关了所有的灯后,当眼睛重新适应一阵黑暗,再看天空时,便能很容易发现美丽的星夜。
晏梨现在明白谢律的用心了。
“好多星星呀,已经不记得上次看到天上这么多星星是何年何月了。”晏梨仰着头感慨。
谢律却默不作声低下头来盯着眼前的人看。
一双杏眼在星夜下愈发透亮澄澈,那对粉糯的软唇发着诱人的光泽。
谢律终于情不自禁凑近含住那对唇。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v,感谢继续支持。
/
谢谢营养液
读者“悦宁”,灌溉营养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