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焰远一样，李安歌上车时也只能靠手搬动身体。迟俊扬庆幸自己提前想到了这点，所以出门拿的是这辆轿车的钥匙。

导航的目的地是一座写字楼，是李安歌兼职做设计那家公司的所在地。

迟俊扬记得按摩店凌晨打烊，而李安歌通常排的是晚班，“你平时白天都得去这公司？”

“平时不用去，我是兼职的，一般只需要网上沟通。”李安歌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那这次呢？”

“这次的客户想法比较多，一定要跟设计师当面沟通，推不掉了，所以就来了。”

迟俊扬看李安歌对当面沟通好像有抵触情绪，便给他讲了讲这其中的道理：“那就沟通呗，干设计这行就是得有服务精神，谁出了钱不想让设计师听他的？”

李安歌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迟俊扬，目光在他飞扬的眉梢略作停留，李安歌不自觉露出些歆羨的笑意，没再开口。

迟俊扬白天也没什么事儿，就非要跟着李安歌一起上楼。他俩正跟前台等着负责对接的经理安排会客室，刚好客户这夫妇二人也是才到公司。

男主人上来就和迟俊扬客气地握了个手，“您好，李安歌是吧？”

“……设计师是他，”迟俊扬有点儿无语，伸手给他们介绍身边的李安歌，“他是你们的设计师李安歌。”

夫妇俩眼中都有那么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嫌弃，男主人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哦……不好意思，认错了啊……”

会客室安排好了，迟俊扬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他在心里骂客户瞎，他这一身的T恤大短裤，旁边的李安歌整整齐齐穿着西裤衬衫不比他像正经上班的？

李安歌似乎并没被这段插曲影响，他熟练地从轮椅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连接投影给他们展示效果图，并简单介绍了一下整体的工期规划和初步的预算报价。

这是一套以日式风格为主打的设计，整体色调干净清爽，把并不算大的居室面积合理规划出了不同使用空间。想不到李安歌这小子还真的会设计，边听讲解边看效果图，迟俊扬忍不住对着投影屏幕默默点了点头。

女主人则不停地摇头，“太素静了，而且这设计好老土，为什么要在这儿做柜子？我们想要的是那种温馨时尚一点儿的，不是这种感觉。”

迟俊扬听完之后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他挪挪转椅凑得离李安歌更近了些，自己操作电脑重新仔细看了一遍设计效果图。

尽管他是商科出身，但最基本的审美品位他还是具备的。何况他家靠房地产起家，房子从小户型到大别墅他见过的不说千套也有百套，李安歌的这个设计在小户型中绝对算是非常成熟且实用了。

当然，迟俊扬也并不否认，设计师作为乙方只能以甲方需求为准。就算你的客户想把家装修成人民大会堂——只要法律允许，你还真就得在天花板给他挂个大红五角星。

李安歌耐心听取了她的意见，“如果想要温馨一些，我可以在家具色系上修改一下。只是目前这个设计是为了符合原本建筑设计的动线，最大限度利用空间，显得整体空间更大，也能满足将来的储物需求。”

“你是说我们家小吗？我们那个房子在一层，我记得楼门口有台阶，你了解我们房子的真实情况吗？”男主人的视线在李安歌身上打量，潜台词不言而喻。

“我们同事去测量过了，数据、照片、视频我这里都有。”李安歌又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客厅空间，“我知道这里采光不是很好，所以尽量把活动空间留在有阳光的地方。”

“我网上看到过几个不错的图，我觉得你应该学一下他们的风格。”女主人从手机里调出几张装修网站文章中的图片展示给他们看。

迟俊扬凑过去瞄了一眼，真够寒碜的，这两口子是打算把家装成迪厅。

他毫不掩饰地嘲笑道：“嚯，这现在三线乡镇KTV都不这么装修了啊。”

“要这种风格的话……也不是不行。”李安歌盯着图片思索片刻，“但我可以设计得比这个好看。”

“我问你，你毕业了吗？”男主人还是不罢休，开始质疑李安歌的年龄和学历，“你有没有看过好看的设计？我们那个全包价可是包含设计费的！你们公司为什么要招一个残疾人来做设计？”

“我认为我的专业水平完全足够。”李安歌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是否毕业，“而且设计不是用腿的，我是不是残疾人不影响完成这次设计。”

“那施工呢？别的设计师都要去现场监工，你能去么？”

“我们公司有专门负责施工跟进的同事，我也会根据现场照片和视频完成后续指导。如果有需要现场跟进，不管有没有台阶，我都会想办法进去。”

不管客户提了什么样的质疑，李安歌都坦然给出回应。可即便如此，客户仍然对李安歌这个设计师不满意。

“我要换设计师，”男主人直接挑明了用意，“好歹我们在北京是买了房子的，你们公司安排一个残疾人给我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迟俊扬听不下去了，不论他是不是认识李安歌，光是这对客户的态度就让迟俊扬难以忍受，“你们——”

刚开口，李安歌就在桌下按住了迟俊扬的手。

迟俊扬僵了一下，体温瞬间升高。

“他可以吗？”李安歌转过头向客户推荐迟俊扬，“他之前在JM地产工作。”

这小子的谎话又开始张嘴就来，迟俊扬瞪了他一眼，想不动声色在桌下提醒一下李安歌。他的脚刚踢过去，只听“咚”的一声——迟俊扬一脚踢到了李安歌的轮椅上。

李安歌低头看了一眼身下，勾起嘴角继续推荐道：“目前还可以接项目的只有他，要换的话就换他。”

“JM地产的吗？”夫妇二人满意地看向迟俊扬，不约而同互看了一眼，像是捡了大大的便宜一样赶紧点了头，“太好了，我们同意。”

这才刚下楼，手机里就收到了好几张土得掉渣的设计效果图，给迟俊扬看得一阵恶心。

“就这，我设计得还真能比这好。”迟俊扬把手机屏幕举到李安歌眼前给他看，“他们现在这就开始联系我了，我还真要给他们设计？”

“小迟总放心，交图跟进的事情还是我做。”李安歌给迟俊扬吃了个定心丸，“拿你当个幌子而已。”

“她俩这明摆着就是看你有残疾不想用你，何必跟这种人打交道？”迟俊扬不解。

“就是因为她们这么想，所以我才更不想让步。”李安歌闷头向前划着轮椅。

这样的不公平不是第一次，仅是刚才见面时的那一个眼神，李安歌就预感到了后面会遭受的质疑。

他以为自己早该习惯，可实际上每每遇到，无论他表面是装作无所谓还是看不出，心里却都无法做到真正对此释然。

迟俊扬也发现，李安歌大概是在来之前就预料会有这样的遭遇，不然也不会有抵触情绪。

不过看那两个客户难缠的模样，估计钱没少给，他跟在李安歌旁边问：“那这一单……能挣多少？”

房子面积不大，何况通常对接、测量和验收也不由他负责，李安歌能拿到手的酬劳更不算高，“两千多，不到三千。”

“三千都不到？！这也太少了！”迟俊扬惊讶得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早知道就这么点儿钱我就不让你来了，这种客户不见也罢，就这点儿钱犯得上这么折腾吗？”

李安歌对他笑笑，扭头给迟俊扬指了指旁边的茶餐厅，“迟设计师饿不饿？我请你吃午餐。”

作者有话要说：嗷太忙了这几天，没来得及捉虫分段，过几天慢慢贴

谁送我这么多月石又？？？

顺便说，那个破糖是男梅哈哈哈哈

小迟总你怎么可以蹭穷鬼的饭呐！